《灵魂的战歌》北野陵

210、第210章.北方局势

　　战争正式结束于傍晚时分，魔鬼森林终于逃过了一劫，最兴奋的当属佳宁人了。
　　他们迫不及待地返回家园，但这一夜却注定是个无眠之夜，因为那些让他们习以为常的、抚慰人心的歌声已经消失了。往日不曾觉得珍贵，待到消失之后，才猛然意识到，原来世间的纷纷扰扰，是会见缝插针地入侵人们的灵魂，令人心烦意乱，难以入眠，尤其是在意识疏于防范的宁静之夜。而流光人的歌声，宛如灵魂的清道夫，将所有扰人清梦的纷扰一一清除，让人们得以安然入睡，愉悦苏醒，使人日益平和。
　　但从今往后，那无与伦比的歌声将不复存在，人们只能枕着回忆入眠。所幸的是，当人们深刻地意识到失去之物的珍贵时，亦从中学会了珍惜平常拥有的一切。

　　天色已晚，森林距离努兰德军营还有一段路程，况且，诺罗和穆奇在白天的战争中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于是便在未来苏卡兰纳的建议下，暂时先和佳宁人一起返回佳宁城。
　　经过一场大战和火山爆发的惊吓，众人早已疲惫不堪，再加上夜里没睡好觉，以致第二日全都无精打采。
　　未来苏卡兰纳本想就这样懒洋洋地躺一天，流光人的突然离去，令他心绪难平，往日种种不断涌上心头，彻夜难眠，实在没有起身的心情。但房门却事与愿违地被敲响了，有人来告诉他，凯拉斯·珂莫兹从努兰德营地赶来了。
　　他猛然记起，昨天曾派人去努兰德军营求援，可是后来……也许那就是流光人曾经提及的流光之星的太阳王吧？总之，那是一种他所无法理解的力量，那种力量平息了大地的震怒，凝固了喷涌的岩浆，接着又带走了所有的流光人……那惊奇的一幕幕，早已令他忘记了身后的一切，派人求援之事也彻底抛在了脑后。想必军营中的努兰德人当时也看到了同样的奇观，援助之事也就没有必要了。凯拉斯之所以迫不及待地赶来，应该是获知了诺罗和穆奇平安归来的缘故。
　　未来苏卡兰纳不得不赶紧起身，简单地收拾好自己，匆匆出门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庭院里挤满了人！何止凯拉斯一个，恐怕努兰德上下凡是有点身份的贵族将领都赶来了。他们正惊喜交加地围着诺罗和穆奇，昨日在战场上跟丢了穆奇的迦里，早已泣不成声，甚至还有刚从南方赶回来的罗德和愒缇斯。愒缇斯还特意为佳宁城送来了一些粮食，以防战后有所短缺。
　　事实上，罗德和愒缇斯昨天下午就已经回到努兰德军营了，但那时战争还未结束，正是岩浆喷涌的危急时刻，导致他们第一时间得到的全是不好的消息，接着又目睹了流光人的离去……因而在获知诺罗和穆奇平安的消息之后，便全都迫不及待地连夜赶来了。
　　由于战后还有很多事情急需炎冗处理，所以他一早就出了门，现在只好由默谛、桑无和卡玛手忙脚乱地招呼这群身份尊贵的客人。自佳宁城重建以来，还是首次迎来这么多贵客，连城中的居民都忍不住一路围观，热闹的气氛迅速冲淡了流光人离去后遗留的失落感。
　　“看来，今夜不得不举办一场宴会了……”未来苏卡兰纳靠在门边无奈地笑道。其实，现在举办一场欢乐的宴会是十分必要的，正好借此机会减轻一下战争所带来的后续冲击。
　　未来现身之后，诺罗和穆奇才得以从人群的包围中脱身。他从诺罗眼中察觉到了一丝欲言又止的意味，于是便让桑无和卡玛先将贵客们带到城里去参观，余下他和默谛两人，以及对面的诺罗、穆奇、凯拉斯与罗德。

　　庭院终于恢复了清静，六人围在石桌边坐下来，未来苏卡兰纳不禁感慨道：“没想到，那支怪物军队居然反袭了赫里岚谛的军营，真是令人意外，不过也只能说是他们自作自受了，赫里岚谛王现在应该已经撤军返回都城了吧？”
　　“不，赫里岚谛王已经死了。”凯拉斯公布了最新获得的消息。
　　“什么？赫里岚谛王死了？！”众人皆是满脸惊讶，连诺罗和穆奇也不例外。因为，从他们被流光人救出来至战争结束的这段时间，一直都待在魔鬼森林，几乎与努兰德营地失去了联系，自然也无法知晓军中收获的新消息。
　　“赫里岚谛大军不是撤退了吗？怎么突然……”未来苏卡兰纳心头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幼年时期，不，应该说是自懂事以来，分明已对那人好感尽失，甚至也做好了一决生死的准备，但突然听闻他死讯，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尽管不愿承认，但那个脾性暴戾、唯我独尊的赫里岚谛王，确实是他母亲的生父，血缘关系是无论如何也斩不断的。年少时经历的种种，恨也好、怨也罢，在这一刻全都奇迹般地消失了，唯有那无处依寄的惆怅，依然残留在心间……
　　“未来、未来……”
　　默谛担忧的呼唤，一声声地灌入耳中，将未来苏卡兰纳从回忆的深渊中唤醒。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发了多久的呆，回神时才发现大家都在诧异地望着他，完全没料到他对赫里岚谛王的死讯反应如此强烈。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不禁尴尬地笑了笑，掩饰得有些勉强，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赫里岚谛王……他是怎么死的？”
　　“其实，我也是在昨夜离开军营时刚获得的消息。”凯拉斯说道，当时他也十分震惊。“那支怪物军队，被赫里岚谛人称为魔军。但不知何故，魔军突然失去了控制，不但袭击了赫里岚谛的军营，甚至一路追杀撤退的残兵败将，并在他们逃回迦兰的路上，将赫里岚谛王和那些贵族将领全部围剿了。”
　　“如果那支魔军真是塞克家族的继承者所创，为何会反袭赫里岚谛王呢？”诺罗疑惑道。
　　“的确是塞克家族的人没错。”凯拉斯肯定道，最新收获的消息已经明确了这一点。
　　“据说，塞克家族最后的继承者，是个连名字都极少有人知晓的疯子，但传闻似乎不实。”穆奇说道。
　　“嗯，若真是个疯子，不可能创造出那样一支可怕的魔军。”诺罗是在场唯一跟魔军交过手的人，在与桑格斯的对战中，他其实也只是险胜而已。若非因为知晓那人是桑格斯，又对桑格斯的品性有所了解，最后跌入岩浆的人也许会是他自己，不由感慨道，“如果魔军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的话，这场战争的结果恐怕就要改写了。”
　　“不知魔军如今在谁的手中？”默谛问道，“假设魔军不是真的失控，而是掌握在某个人的手里，那么对我们来说可能会是个潜在的强敌。”
　　“没错，”凯拉斯继续道，“虽然目前还没法查清魔军背后的操控者，但我觉得多半是那个被称为疯子的塞克家族继承者。二十年以来，塞克家族这个唯一的继承者，几乎杳无音讯。如今看来，很可能是被赫里岚谛王藏起来了。要创造那样一支可怕的魔军，必定需要经历长时间的反复研究和试验，期间所耗费的精力并非常人所能理解。如此天才，真的会心甘情愿地任赫里岚谛王近乎幽禁般的驱使么？我很怀疑，但这也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而已。”
　　“罗德，你认为呢？”诺罗望向对面问道。阿克罗伊家族是与塞克家族齐名的贵族，他们在医学上同样有过许多惊人的成就，因而罗德的看法在一定程度上也许能够弥补他们推测上的缺失。
　　诺罗怕是已经在考虑今后会再次碰上魔军的可能性了，所以罗德也不得不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才答道：“虽然我回来晚了一步，没能亲眼见到那支魔军，但根据众位将士的描述来判断，魔军应当是由普通士兵以药物或病毒改造而成的。使用某些药物或病毒，的确能够改变人的体质和外貌，甚至提高他们的力量和速度。但我认为这些都只是短暂的效果。因为，过量的药物在短时间内急剧提升体能的同时，也会对身体造成极为严重的损害，它极度扭曲了人体的自然进化规律，给生命带来了难以承受的负担。也就是说，那些魔军的寿命会因此急剧缩短，或许他们根本活不到下一场战争的开始。所以我认为，我们现在着重考虑的事情，也许不应该是如何对抗那支魔军。就如默谛先前所言，其实魔军的创造者和操控者，才是我们潜在的强敌。”
　　罗德的分析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大家才稍微感到有些安心，不料凯拉斯却在这时又抛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他说道：“虽然我很不想在这种时候雪上加霜，但不得不及时告诉你们，阿玛兰德和霍克兰德正在分割都隆，北方的葛埃兰德已经成功地占领了赫里岚谛国都迦兰，现在，赫里岚谛北部地区几乎都落入了葛埃兰德的手中。但愿魔军背后的创造者和操控者与葛埃兰德没有什么瓜葛，否则……”
　　这的确不是个好消息，众人俱是震惊不已，诺罗问道：“凯拉斯，这也是你昨夜从营地启程时收到的消息么？”
　　“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其他人。”凯拉斯答道。
　　“这么说来，在我们与赫里岚谛开战期间，葛埃兰德的大军其实已经攻到了迦兰，而此前我们却毫无所觉。都隆的东部地区可能很早就悄无声息地落入葛埃兰德之手了，否则他们不会如此畅通无阻地进入赫里岚谛。现在阿玛兰德与霍克兰德争夺的，多半只能是原阿斯马拉的旧地了。葛埃兰德王还真是出人意料……”诺罗神色间并没有什么苦恼，倒是多了一些疑惑。
　　闻言，未来苏卡兰纳不觉望向了默谛，果然见他一脸忧郁。这并不难理解，在短短的两三年间，阿斯玛拉就历经了数场战争，先是内战，接着被邻国都隆吞并，现在又被阿玛兰德和霍克兰德分割……故国命运多舛，身为阿斯马拉的遗民，默谛此时定是百感交集吧？
　　“葛埃兰德会不会继续南侵？希望我们别那么快又开始迎接下一场战争……”未来苏卡兰纳不禁感到有些担忧，他对那个远在北海岸的国家并没有多少了解。
　　“现在还难说，等获取进一步的消息之后再做打算吧。至少葛埃兰德不会马上就攻到这里，这几日就让战士们先好好休息一下吧。”诺罗若有所思地说道，看似另有打算的样子。
　　“金格勒大人说的没错。”默谛不得不强行打起精神，重新加入讨论。葛埃兰德曾是阿斯马拉的北方邻国，默谛对葛埃兰德的了解，绝不少于在座的各位贵族。他分析道，“葛埃兰德北部地区十分寒苦，人口几乎都集中在南部的宜居地带，境内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土地无法用于耕种，粮食常年短缺。更何况，他们前年也大战了一场，刚跟赫里岚谛和都隆分割纳博兰德不久，今年的余粮能供他们攻到赫里岚谛中部，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现在，赫里岚谛也正值战期，早已向全国各地征收了一遍粮食，国库储粮大概都已经随军运到了南方，毕竟这原本应该是场持久战。所以，葛埃兰德王即便有野心吞并整个赫里岚谛，也会受到现实条件的制约，不得不暂时止步。除非他想让葛埃兰德也变成下一个都隆，用不自量力的野心去毁掉偌大一个国家的未来。”
　　“没错。”诺罗也点头赞同道，默谛所言正是他心中所虑，对于此事，他其实并不是很担心。
　　“那我们就等新的消息来了再做下一步打算吧。”连日来一直提心吊胆的凯拉斯，现在也终于可以稍微安心地休息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