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战歌》北野陵

206、第206章.偏离的梦想

　　“陛下、陛下，不好了！魔军已经完全失控了，竟反过来袭击我们自己的军营……”
　　先前那几个被赫里岚谛王派出去指挥围捕异族人的贵族将领，全都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营地的士兵们亦是措手不及，军营顿时陷入了混乱，令原本胜券在握的赫里岚谛王焦头烂额。
　　“陛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怛然失色的贵族们已经束手无策，只好硬着头皮冲进王帐来请示。
　　“还能怎么办？命令外面的士兵死守阵地，谁敢退缩一步便就地正法！”赫里岚谛王暴怒道。
　　“可是，陛下，那是魔军啊！普通士兵根本抵挡不了多久……”贵族们个个心惊胆战。
　　“能挡多久是多久，你们也立即出去给我守住！”赫里岚谛王命令道，心中又暗暗鄙夷：这群贪生怕死的废物，一到关键时刻就只知道逃跑，倘若一开始就及时防守，也不至于让魔军如此迅速地围向营地了。
　　“各位大人，现在正是考验忠诚的重要时刻。你们不出去保护陛下，难道还要赖在这里劳驾陛下去保护你们吗？”因斯汀趁机讽刺道。
　　“哼！这还用你说吗？我们若是不忠于陛下，也不会第一时间冒险赶回来禀告陛下了。”可莫·彼利希提恨恨地剐了因斯汀一眼，无奈之下只好举起手中的剑，对众位贵族大声喊道，“我们为陛下而战！”
　　“为陛下而战！”贵族们也不得不赶紧表忠诚，然后提心吊胆地出去迎战。
　　待他们都离开王帐之后，因斯汀又一脸愤然地说道：“陛下，肯定是维苛斯那疯子背叛了陛下，否则，魔军怎么会在最关键的时刻突然失去了控制呢……”
　　“轰——”
　　盛怒的赫里岚谛王一剑将跟前的桌子连同地图一起劈成了两半，恶狠狠地吼道：“维苛斯·塞克，我定会将你剁成肉酱！”
　　毕生的愿望眼看即将实现，不料却在关键时刻突然功亏一篑，教他怎能不恨呢？赫里岚谛王十分清楚魔军的能耐，自然也知道外面那些士兵抵挡不了多久。尽管很不甘心，但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想办法保住性命再说。
　　“因斯汀，立即传令给护卫队，我们暂时先撤回迦兰。”赫里岚谛王命令道。魔军原本是他制胜的秘密武器，但如果维苛斯·塞克真的背叛了他，那赫里岚谛就再也无法同时跟努兰德和异族人抗衡了。此时若再不撤退，恐怕就得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了。
　　“是。”因斯汀不敢延误，当即转身跑出去传令。

　　“保护陛下！保护陛下！”
　　在士兵们的奋力抵挡之下，国王护卫队终于在魔军即将包围营地的那一刻，成功地把赫里岚谛王护送了出去。
　　魔军所到之处无不血肉横飞，许多贵族和士兵看到赫里岚谛王撤离，也不由惊慌失措地跟在后面逃离了营地。但魔军却像是有了自主意识般地放弃了营地，纷纷调转方向追了上去。
　　因斯汀慌慌张张地回头望了一眼，惊道：“陛下，魔军追过来了！”
　　“哼！都是些没用的东西，这么快就弃械逃亡了。”赫里岚谛王用力扯了一下缰绳，也不由得心急起来，只恨□□的骑兽不能跑得再快一些。
　　尽管徒步追赶的魔军暂时还远远地缀在身后，但以骑兽代步的国王护卫队却不得不一直急速狂奔。因为魔军根本不知疲倦，始终紧追不舍，继续这样下去，他们即便不被魔军杀掉，恐怕也会先累死，令人越逃越心灰意冷。
　　正在这时，前方忽然出现了一支军队。由于距离的关系，暂时还看不清是谁，但那条道路却是通往都城迦兰方向的。
　　“陛下，会不会是援军？”因斯汀紧张地问道。
　　赫里岚谛王没有回答，因为他也很疑惑。事实上，除了边境和各大城市的常规驻军以外，剩余兵力都已经投入了这场战争，几乎是不可能会有援军了。况且，魔军的背叛连他自己也始料未及，所以，周边各城的驻军更不可能会如此迅速地获得消息并赶来支援。
　　疑惑之中，前方的军队已经逐渐靠近了。
　　“陛下，果然是都城来的军队。”因斯汀兴奋地指着前方喊道，“那是吙弗王子的战旗！是吙弗王子带援军来了！”
　　在这危急时刻，赫里岚谛王不禁又惊又喜，难道吙弗王子早已察觉到了维苛斯·塞克的背叛，所以才紧急赶来支援的吗？思及这个可能性，他心中甚是欣慰，暗暗赞叹道：真不愧是我最宠爱的孙子——赫里岚谛唯一的储君，果然比那群光知道逃跑的贵族要忠诚得多！
　　然而遗憾的是，赫里岚谛王并没能欣慰多久。当两军顺利接头时，他才赫然发现，吙弗王子所带来的那支军队的军容，竟然比自己身后这支奔命中的护卫队还要凄惨得多。他们个个面容憔悴、疲惫褴褛，简直堪比国破家亡的难民。
　　“陛下……”吙弗王子一见到赫里岚谛王，就力不从心地从骑兽上滚落，四肢并用地爬到赫里岚谛王的脚边，嚎啕大哭，“都、都城……都城失陷了……”
　　“什么？！你说什么？”赫里岚谛王顿时大惊失色，难以置信。
　　“迦兰已被葛埃兰德攻陷了。”吙弗王子涕泪并流地哭道，“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陛下，我们一定要复仇，要让葛埃兰德付出巨大代价！”
　　闻言，赫里岚谛王不禁勃然大怒，一脚踢向吙弗王子，叱道：“没用的东西！我白白宠了你这么多年，却连一座城也守不住。我给你留下那么多守军，城墙又修筑得无比坚固，就算紧闭城门死守，至少也能够撑个一年半载吧？”
　　“不是的、不是的……”吙弗王子赶紧解释道，“陛下刚率军离开都城，王宫就起了大火，因此，我不得不将守军也调到王宫去灭火。后来、后来又继续收拾残局，不料王宫还未清理完毕，葛埃兰德的大军就突然攻了进来……此前，北方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我、我什么也不知道。这都是北部边境驻军的错！都是因为他们没能抵挡葛埃兰德的入侵，才导致……”
　　“王宫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起了大火？说！”未待吙弗王子从地上爬起来，盛怒的赫里岚谛王又一脚踢了过去。周围死气沉沉的，士兵们吓得连气都不敢喘了。
　　“我、我也不知道……”吙弗王子委屈地指了指身后的随从，解释道，“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那天，我们在花园里看鱼，接、接着就碰见了疯子维苛斯·塞克，后来……”
　　“维苛斯·塞克去过王宫？”因为魔军的失控，赫里岚谛王也不由得怀疑王宫失火可能与他有关。
　　“那个疯子果然背叛了陛下！”这时，因斯汀又乘机进言，“可是，葛埃兰德现在不是应该在都隆与霍克兰德争战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迦兰……”
　　其实，赫里岚谛王也很疑惑。照理说，在没有吞并都隆的前提下，葛埃兰德是很难顺利跨境远征至赫里岚谛的，否则，他也不会如此放心地到南部与努兰德交战了。难道葛埃兰德早就悄无声息地拿下了都隆的东部地区？究竟是什么时候？若真是那样的话，他不可能毫无所觉吧？
　　“这个我知道！”吙弗王子赶紧邀功似的说道，“我们离开迦兰之后，在路上恰好遇见了从西北部边境返回的侦察兵，他们说霍克兰德出兵征讨都隆之前，阿玛兰德就已经率先下手了。”
　　“什么？阿玛兰德？”这个消息完全出乎了赫里岚谛王的意料，他彻底惊呆了。
　　由于地理距离的关系，位于东大陆西北角的阿玛兰德与中部的赫里岚谛相隔甚远，消息传递也较为缓慢。但这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事实上，国土面积位列倒数第二的滨海小国——阿玛兰德，并没有比南方的弗多鲁斯大多少，所以，赫里岚谛王压根不曾将阿玛兰德放在眼里，这些年一直都致力于防备北方大国葛埃兰德。但万万没料到，这个小国竟然会有实力与都隆较量，甚至还敢从大它将近四倍的霍克兰德口中夺食。但最令赫里岚谛王悔恨交加的是，此前他竟会失策地将北部边境的驻军分出一部分，借给了霍克兰德，并指使霍克兰德去和其实早已另有图谋的葛埃兰德争夺都隆，而完全忽略了阿玛兰德……这不就相当于是，自己用钥匙解开了自家北部大门的锁，让葛埃兰德能够趁机推门长驱直入吗？
　　可惜真相来得太晚了，现在他已经完全错失了扭转乾坤的时机，统一东大陆和夺取“世界尽头不老之地”的美梦，竟在同一时间都彻底破碎了！

　　“陛下、陛下……”因斯汀焦急地推了推赫里岚谛王，不停地催促道，“陛下，再不走就晚了，魔军已经追上来了……陛下、陛下……”
　　可是无论因斯汀如何呼唤，深受打击的赫里岚谛王都毫无反应，仍旧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面容瞬间衰老了许多。
　　自小就听着古希尔王弋万·苏卡兰纳的故事长大，到了少年时期，雄心壮志的费尔斯·赫里岚谛便立志要超越这位英雄帝王。他不仅想要统一东大陆，还要统一整个莱佩濂世界，并将入侵的异族人全部赶尽杀绝，找到“世界尽头不老之地”，从而获得无限的寿命。他也曾经幻想过，获得无限的寿命之后，就可以拥有足够的时间，去创造一个自己梦想中的世界。那个世界将会以他的理想和准则来运转，他将成为战争的终结者、和平的缔造者，成为被天下人永世称颂的千古帝王。
　　可是，要成为那样的千古帝王，怎么能不依靠权势？怎么能不依靠战争呢？倘若没有权势和战争，又如何能够统一世界、开创和平呢？所以，由始至终他都精心算计，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走来。分明每个步骤都没有走错，因何会于胜券在握的时刻突然功亏一篑呢？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才令他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成为被天下人永世称颂的千古帝王”这个最初的梦想呢？
　　赫里岚谛王就这样把自己困在了无穷无尽的思索中，从此无法自拔。他全然没有意识到，在这一天当中，真正毁灭了东大陆第一大国，并彻底颠覆了他的梦想的人，其实是他一直都在利用、却从来也瞧不起的卑贱的“疯子”——那个严酷的等级制度下的产物。
　　直至被魔军团团围住之后，他依然没有想明白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