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战歌》北野陵

138、第138章.离别之约

　　快要接近桑比兰德边境的时候，天气已经变得很炎热，太阳几乎要把人烤焦了，多少汗水都不够流。再过不久，愒缇斯就要由沿海转向内陆了，这些天都在沿途收集食材以防万一。运气好的时候，他能从海边的树林里捕到一些小猎物烤来吃，剩余的肉就用粗盐腌制一下再晒干，盐真是绝佳的防腐材料。休息时，愒缇斯就坐在海边的岩石上钓鱼。尽管这些瓦德瑞恩人在水里和陆地上一样自如，却从不帮忙，只是坐在旁边看，顺便捉弄他取乐。
　　有一天，吃饱喝足后的愒缇斯忍不住问道：“你们真的不想吃点什么吗？”
　　“这里没有我们能吃的东西。”瓦德瑞恩人答道。
　　“不饿吗？”愒缇斯又问。
　　“饿，但我们的饥饿感并不是食物能够解决的。”
　　“食物不能解决的饥饿感？那是什么感觉？”愒缇斯不解。
　　“渴望。”
　　“渴望什么？”
　　“渴望回到故土。”
　　“噢，就是那个比北方还遥远的地方么？那的确不容易。还要走多久，你们才能回到自己的故土呢？”愒缇斯问道。
　　“不知道。”他们竟这样回答。
　　“怎会不知道呢？比如，我离开家乡已经几十天了，现在转头回去的话，所需要的时间也相差无几，不是很容易就能计算出来了吗？”愒缇斯惊讶道。
　　“但我们并不是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到这里的，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去。”
　　“可是，你们现在不是已经在返回故土的路上了吗？”愒缇斯不解。
　　“是正在返回故土，但还未踏上真正的归途。”
　　“我不明白。”愒缇斯本以为自己对瓦德瑞恩人的了解将会一点点地增加，但最近却忽然意识到，无法理解的事情反而越来越多了。
　　“我们正在前往魔鬼森林，到那里与族人会合，然后才能一起返回故土。”
　　“去魔鬼森林？啊，我听说过，年初时那里刚刚结束了一场战争，据说有异族人出现……”思及此处，愒缇斯猛然顿住了，隔了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地问道，“难、难道你们就是传说中的异族人？”
　　“莱佩濂人好像就是这样称呼我们的。”瓦德瑞恩人笑道。
　　“可是，传说异族人……”茹毛饮血、凶残暴虐、污秽不堪……那些不祥的字眼突然如洪水猛兽般涌上心头，但愒缇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因为他怎么也无法将那些残酷的字眼，和眼前这群活泼美丽的生物联系到一起。
　　敏锐的瓦德瑞恩人瞬间就捕捉到了愒缇斯的思绪变化，登时又是一阵嬉笑。愒缇斯尴尬不已，只能无奈地跟着傻笑。就像自家养的一群宠物，平日里喜之怜之，某天却突然跳上桌子，打翻了一桌还未来得及享用的热腾腾的美食，他打不得也骂不得，还觉得他们调皮又可爱。

　　几日之后，与瓦德瑞恩人道别的时刻终于来临了。在原桑比兰德南部与汨罗交界的海岸边，愒缇斯依依不舍地说，这次倘若能够顺利地为弗多鲁斯找到可靠的盟友，随后就可以去魔鬼森林找他们，希望那时他们还没有返回故土。瓦德瑞恩人笑着说好啊，然后就毫不留恋地跳入大海，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愒缇斯站在岩石上，向波涛汹涌的大海不停地挥着手。许久之后，才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海岸。
　　进入内陆之后，天气越来越闷热，连一滴雨都没下过，愒缇斯早已把皮靴换成草鞋了。
　　若想让已驯化的弗多鲁斯作物在别的地区得到广泛的传播，气候是关键的决定性因素。因此，愒缇斯所筛选的，都是一些普遍能够适应东大陆南部地区气候特点的作物种子。毕竟，促进种子发芽、开化、结果主要取决于日长、温度和雨量等季节性变化，并不是弗多鲁斯所有的作物都能在其他地方种植的。当然，愒缇斯最希望的是，能够在当地发现一些具有食用价值的野生植物，并帮助当地人驯化，这样就无需为气候的适应性问题而担忧了。
　　一路上，他边走边观察，发现桑比兰德南部的土壤层并不薄，但战争致使耕地不断荒废缩减，尤其是国与国之间的边境之地，常常战火纷飞，无法耕种。那些曾经被开垦过又荒废了的土地，如果不好好种上植物，任其光秃秃地暴露在外的话，土壤就会遭到严重的侵蚀，最终变为贫瘠之地，再也养不活任何人和动物了。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贵族们作出战争这种灾难性的决定呢？

　　丽西是个内陆小国，北邻桑比兰德，西邻可农，南邻杜鲁兰德，东邻汨罗。虽然疆域面积排在东大陆第十五位，只比大陆西北角的阿玛兰德大了一点，却是弗多鲁斯的六倍之多。丽西也是个较为年轻的国家，还只有四十八年历史，于莱佩濂大历1307年建国，正是西北部沿海小国莫比尼灭亡的那一年，也是流光族西尔文人渡海前往西大陆的年份。
　　事实上，丽西曾经是汨罗的一部分，是从汨罗分裂出来的国家。早年，汨罗未分裂之前的最后一位国王，由于年老无后，便将王位传给了一个势力较大的贵族，从而引起了其他贵族们的不满。谁都想得到那个尊贵的身份，可惜能在内战中胜出的人实在不多，大部分贵族都因此丧了命，最后只有丽西的开国者强硬地从汨罗的版图上割走了一半土地。刚分裂时，丽西和汨罗的疆域面积相差无几，但不久之后，汨罗便和新明古联手，从杜鲁兰德的领土上把一大块土地划入了自己的版图，也使弗多鲁斯随之断离了杜鲁兰德。此后，汨罗才顺势登上了东大陆第十的位置，倒是丽西的版图这些年来几乎毫无变化。
　　丽西虽然不曾扩张过自己的领土，但这些年一点也没闲着，一直都在边界上修筑围墙，把这个小国全部围了起来。两代国王先后连续修建了将近四十年，边界围墙至今依然没有完工，总是在原来的基础上不断增高，大有不把国土围成一口深井就誓不罢休的趋势。
　　丽西境内最大的河流，是由西部邻国可农最大的河流——瀚古河流经丽西的一条支流。这条支流从丽西西部边界的北段流入丽西境内，接着又从西部边界的南段蜿蜒而出，再次返回可农境内。这条支流的河面并不算太宽，丽西王命人在流经边界的上游和下游的河面上都建起了高桥，并在桥面和桥底都安上了高耸的铁栅栏，使之与边界围墙接连起来。这样既可以防止外敌通过河流入侵境内，又不会阻碍河水的正常流通。另外，丽西境内位于南部和北部的两个小湖泊，经由人工开凿加大之后，蓄水量也得到了提升，完全可以满足境内的农业灌溉和生活用水。

　　东大陆恐怕再也没有哪个国家像丽西这般戒备得如此森严了。远远地，愒缇斯就望见了高耸的围墙下那两扇紧闭的国门，门洞上方雕刻的“丽西”的字样清晰可见。高墙顶端插着一排国旗，丽西的国旗以金黄色为底，中央是一个精致厚重的王冠图案。左右两扇如镜像般的国门上，浮雕栩栩如生，最上面雕刻的是端坐在王位上的国王的形象，愒缇斯猜那可能是丽西王本人的雕像。其下是一排身着华服、抬头仰望着国王的贵族群像。贵族像下方是手执兵器的士兵。底层则分别是正在劳作的平民和奴隶群像。在右边那扇大门上，也就是士兵雕像与平民、奴隶雕像之间，开了一个小窗口，丽西的国门守卫就站在那个窗口的后面，透过窗口观察境外的情况。丽西的国门从不轻易开启，来者须得出示有效金凭方能允许入内。
　　所谓的“金凭”，指的是东大陆各国公认的使者身份凭证，也是唯一的凭证，无论普通贵族还是王族出使，所到访的国家都只承认这一种凭证。顾名思义，为显尊贵，各国的金凭通常都是由贵重的黄金所打造。金凭大约有三指宽，外轮廓造型虽然不尽相同，但上面所雕刻的都是各国的标识，与国旗上的图案基本一致。
　　一个完整的金凭打造好之后，便会从中间对半切割开。分开的两片合在一起，图案若能完整对上，便能证明使者身份无假。
　　东大陆每一个国家在宣布独立建国之后，首先都会打造一批这样的金凭，并把它们都分割成两半，将一半留下，另一半则送往其他各国，作为日后的使者通行凭证。金凭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在各国境内借道而行，只要不在当地谋划一些损害其国利益的事情，基本都能畅通无阻。
　　弗多鲁斯是个半岛小国，虽然不缺林木和粮食，但确实没有什么金属矿藏，更何况这个国家从上到下都是平民出身，未曾掌握太多先进的冶金技术，也不曾将心思放在开矿这类事情上，并没有多少贵金属储备，国民最大的本领就是耕种和畜牧。因此，整个东大陆就只有弗多鲁斯这一个国家的金凭，是由普通的生活铜器熔铸改造而成的。虽然材质相对有点寒酸，亦是经过精心打造的，外形是弗多鲁斯半岛的轮廓，中央是一座远山图，也就是望乡山的形象。
　　愒缇斯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的正是弗多鲁斯的半边金凭和国书，国书上都会标明使者真正的身份。
　　丽西的国门守卫从门上那个小窗口中接过金凭和国书，仔细核对了一下，又一脸怀疑地把愒缇斯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然后才慢吞吞地打开国门让他通过。不能怪守卫多疑，毕竟他们也没见过装束如此朴素的王子。他不但没有骑兽代步，也没有随行伺候的奴隶，连行囊都自己背，所以守卫们的态度才如此轻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