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魂生》简卓

12、第十二章

　　沈长里在那里！

　　沈长里真的在那里！

　　她被手臂般粗的藤蔓缠绕在树干之上，一身黑衣几乎与那焦黑的树干融成了一色，若不仔细看，压根儿发现不了她。

　　“师父！”沐轻轻大呼一声，跑近前去。

　　但沈长里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根本听不到她的呼喊。

　　而将她缠绕在树干之上的藤蔓，和这棵枯树一样，也已经枯死了，可明明是枯死的藤蔓，缠绕着沈长里时却好似活物一样在慢慢地蠕动着。

　　“师父……”沐轻轻小心翼翼地又靠近了一步，伸出手去，试图探出沈长里的鼻息，但她的手刚碰到沈长里的脸，就被冻得立马缩了回来。

　　沈长里的身体，像冰一样冻人，她的手只不过碰了一下，指尖的皮肤竟然就被冻伤了，红红的，碰一下就疼得厉害。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一时着急，竟开始问起身边的小狼崽来，冷静下来之后才觉得自己的脑子大概也出什么问题了吧。

　　不过，有句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生为……终生为母嘛，尽管拜师还不到一日的时间，也不是真的要把沈长里当成自己的母亲，只是，见死不救实在不是她的为人，虽然她也没什么本事。

　　“沐轻轻，冷静，冷静一点，你可以想到办法的。”她在原地转着圈子，绞尽脑汁，但到最后也没有想出什么办法来。

　　她浑身上下就只有沈长里的一个拾骨袋和一个火折子，如果用火折子烧藤蔓的话，可能会伤到沈长里，所以这个方法并不可取。

　　除此之外，她真的别无他法了。

　　“呜呜……”那小狼崽也在旁边学着沐轻轻的模样转着圈圈。

　　“我知道，我也着急啊。”沐轻轻看向被藤蔓缠绕困于树干之上的沈长里，视线突然注意到了她身旁的树干上，她的那把无妄剑正插在树身之上。

　　她眼前一亮，看向沈长里，喃喃说了句：“师父，先借你的剑用一用。”后便忍着那股刺骨的寒气伸手去取剑，只不过才刚将手伸碰到剑柄，那股寒气就瞬间袭进她的皮肉之中，仿佛顺着她的指尖，一路流向浑身般。

　　好不容易握住了剑柄，还未用力便感觉到从那剑身传来的寒意更加袭人，她试着动了动手，却发现自己的皮肤竟然已经和剑柄冻在了一起，只不过是动了一下，便是钻心刺骨的疼痛。

　　“啊——”沐轻轻紧咬牙关，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忍住浑身从头到脚的寒意和疼痛感，她终于将剑拔了出来。

　　看着被自己从树上拔|出|来，此时已经和自己右手冻成一体的无妄剑，沐轻轻眉头轻皱。

　　无妄剑之前在山下的时候她也拿过，那时候的无妄剑非常轻，她仅仅一只手拿也毫无压力，可是为什么现在再拿，却感觉剑像沉石似的，重得她连两只手都拿不起来，还得将剑尖搁在地上减轻重量。

　　扛着这么重的一把剑，能砍断那手臂粗的藤蔓吗？

　　沐轻轻看向被藤蔓紧紧箍住的沈长里，她的皮肤已经被冻到发紫，若再继续冻下去，就算她有一百六十多年的仙元，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没时间再犹豫了。

　　她看了眼自己握住剑柄的手，虽然提着剑动一下就扯住皮肉痛得她倒吸凉气，可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师父，徒儿就算是给你还救命之恩了。”

　　沐轻轻将痛楚抛之脑后，用两只手举起无妄剑，对着那缠住沈长里的藤蔓砍了下去。

　　手起剑落，砍在那藤蔓上，却仿佛如砍在铜墙铁壁上一般，竟还溅出了火星子，这藤蔓莫不是成精了？

　　她一剑接一剑地砍，由剑上传来的冰冷刺骨，再加上手掌皮肉被扯到的痛楚，以及剑的重量和挥起剑所需要的力气，令她满头大汗。

　　终于，在她没有间断的挥剑下，藤蔓咔嚓一声断开，沈长里的身体也因此脱离了束缚从树上落下。

　　但令沐轻轻没有想到的是，断掉的不止是缠住沈长里的藤蔓，还有枯树底下的焦土。

　　只不过转瞬之间，地面便随着干裂的缝隙断开来，枯树也随着地面轰然凹陷下去，狂风骤起，带着泥土和灰尘扑面袭来。

　　沐轻轻却来不及去管自己刚吃的那一嘴泥，她忍着手掌被扯掉一层皮的痛楚扔掉剑，然后纵身飞扑过去，趁沈长里没跟着枯树一起沉进地底之前拽住了她的手，随后，枯树和地面塌陷成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沈长里的身体也被什么给往下一拉，连带着把沐轻轻也往前拉扯了好一段距离，人一下子悬了半个身子在洞口边缘。

　　沈长里就像一块冰石，又冷又沉，浑身的寒气通过手与手的连接贯穿沐轻轻的全身，而她拉住沈长里的力气也在快速消耗。

　　“哗啦……”洞口边缘的泥土又垮塌了一圈，沈长里的身体也再次往下一坠，沐轻轻拉不住了，也被她的重量带着一同跌进了洞中。

　　一切快得令人措手不及，沐轻轻几乎连尖叫声都没发出来，人就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什么也抓不住的沐轻轻，只能在无尽的下坠中，紧紧握住沈长里的手。

　　直到扑通一声，两人坠入冰冷刺骨的湖水中，黑暗才就此消失。

　　好在沐轻轻会浮水，忍着一身的寒意将沈长里拖回岸上后，自己也终于气力全无，筋疲力尽，仰头就往地上一躺。

　　湖水冰冷刺骨，旁边沈长里的身体也冰冷刺骨，躺着的地面也冰冷刺骨，当身边的一切都充满寒意时，也就感觉不到冷了。

　　慢慢缓过来之后，她才发现，她们现在所处之处竟是一片冰天雪地，和方才那片干旱之地全然不同，这里除了让她们坠落下来免于一死的冰湖外，就连山壁和地面也都是冰，甚至连洞顶之上，都是数不清的冰柱。

　　“这九曜山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沐轻轻终于忍不住哭丧起来。

　　可一想到沈长里，她又连忙翻身爬起来去查看她的情况。

　　俩人都因为坠入冰湖而浑身湿了个透，沐轻轻因为一起在消耗力气再加上被冻习惯了，已经感觉不到太冷，可沈长里却一直没醒过来，先前被困在枯树上时，她就浑身如冰，再加上冰湖里一泡，寒意更甚。

　　沐轻轻一挨到沈长里的手，就被冻了一个透心凉，她赶紧伸手去探了探鼻息。

　　没、气、儿、了！

　　探到沈长里已气息全无之后，沐轻轻彻底地慌了。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我这才刚拜师，你怎么就仙逝了呢？师父，你醒醒，你不要死啊……”

　　她既不会仙法，也不懂得医术，头一次遇到一个人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流逝，手足无措，急得哭了出来，两只手只能不停地拍着沈长里的脸，希望能唤醒她。

　　“我就是没死，恐怕也会被你拍死。”

　　身后突然响起个熟悉的声音，把正哭兮兮地拍着沈长里脸的沐轻轻给吓了一跳。

　　她惊愕地回头，看见的却是正从不知名处飞来，飘然落地的沈长里。

　　黑衣，佩剑，还有她标志性的冷淡脸，没错，就是她！

　　“这……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那个朝自己走过来的，活着的沈长里后，沐轻轻又回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沈长里，懵了。

　　“我不过离开一天，你就闯进了戏云峰，你到底是来拜师修仙，还是来翻山惹麻烦的？”沈长里来到她面前，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两个你？”沐轻轻望着她，纳闷儿地问道。

　　“师父二字岂是能乱喊的。”沈长里走过来，蹲下身去，右手捻指念诀，对那地上的‘沈长里’画出一道仙符来，那‘沈长里’转眼间便现出了原形，竟是一根冰柱。

　　沐轻轻看得瞠目结舌，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沈长里起身，看看她，道：“没想到你倒是仗义，为了救我竟做到如此地步，属实难得，你想拜入九曜派一事，我会跟掌门说说。”

　　沐轻轻有些没反应过来，木讷道：“我不是已经拜你为师了？”

　　“你拜的是它。”沈长里看向地上的冰柱，对沐轻轻耸肩道。

　　“不是，怎么可以这样呢？那我之前的话不都白说了？亏我还背得一字不差……”

　　“背得一字不差？”沈长里捉到了她话中的重点。

　　“我的意思是，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冰柱会变成你的模样？”

　　沐轻轻机灵得紧，察觉到自己差点儿将秘密说漏了嘴，便赶紧转移了话题。

　　“我不是你师父。”沈长里上前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

　　她的脸上一如既往并没有太多的表情，语气也平淡得毫无波澜起伏，可仅仅只是一个靠近，就让沐轻轻感受到了来自她的压迫力，她正经严肃起来的时候，倒确确实实是一副清冷上仙的做派，而且，她强调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中所表达的意思非常明显，她从不收徒，也从未想过收徒，并希望沐轻轻能够清楚。

　　小丫头当然也不笨，知道沈长里是真的不喜欢听她喊师父了，便只能憋屈地低头应了声‘哦。’，很是沮丧，真是白白浪费了她的感情，还差点儿为了一根冰柱丢掉自己的小命。

　　等等，如果说她刚刚拼了命去救的那个沈长里是冰柱，那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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