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宠》涩青梅

3、第 3 章

　　是了，三梅的入宫，其实是我暗中促成的。和宫中这些御绣相比，她的绣技其实算不得有多出挑，但她的绣品上有安平的影子。

　　安平抛下荣华权力，和她心爱的驸马远走高飞，以一种毫不留恋的决然姿态，丝毫不在乎我是否舍得。

　　诚然，我是舍不得的，所以只好把和她有些牵扯的女子弄进宫来，聊以慰藉。虽是我的费尽心机，但我从没想过让三梅成为这深宫里特别的存在。

　　我早就知道，君王的恩宠，不只是荣耀，还是利刃。

　　为了不给三梅带去更多的困扰，之后我刻意不再去关注她在宫中的日子，宫中倒也没有传出什么流言来。至此，我才算放心了。

　　如此过了几日平静的日子，我忽又想起撞了柱子的太傅来。太傅不喜欢我，那日当着满朝文武辱骂我，当时我是有气，觉得他太不把我这个君王放在眼里了，然而那些怒气里其实更多的是他对我误解的委屈。

　　不过我早就看开了，世人的闲言碎语其实都是虚妄，再好的人活一世，也不可能被所有世人接纳。

　　是以，一时的气愤过了，我对太傅也能平常心待之，甚至因他的身份，对他还有几分敬重的。

　　思来想去一番，我决定宽和大量地先退一步，挑了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出了一趟宫。

　　林家对于我的不请自来，一个个都吓住了，家里的老少妇孺都匆匆换了正装来跪迎。我是不大在乎这些虚礼，但既然他们行了，我也就安然受了。端坐在正厅的主位上，扫了一眼站在为首的几个人，没瞧见太傅的影子，我心里不由暗暗叹气。

　　果然，老话说得没错，这人越老就越孩子气。

　　我收了在手中把玩的折扇，抬手示意他们起身，“今日寡人不请自来，倒也不是为了什么大事，只是瞧着太傅称病多日了，心下有些担忧，特地来瞧瞧。”

　　“劳陛下挂心了，孽子对陛下出言不逊，实在该死……”站在为首的是林家老太君，就是太傅的生母，她是位长寿之人，两鬓斑白，但依旧精神抖擞。

　　也不知是演给我看，还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太傅是孽子，林老太君话说到一半，就是一副泫然欲泣的哽咽之态。

　　“老太君言重了。”我赶紧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遂转移了话题，“今日没见着太傅，可是……”

　　“他这些日子精神都不大好，日日躺在床上。”不等我说完，林老太君当即擦了眼泪，接了我的话，“还望陛下恕罪。”

　　“这么严重啊？”我闻言，垂眸叹了一声，“早知太傅病的这般严重，老太君应当早些送消息给寡人，也好安排两个太医过来。”

　　话落，林家的家仆就搀扶着太傅过来了。

　　我在他行礼的时候，也赶紧起身，还上前虚扶了他一把，“太傅既是身体不大好，好生歇着就是。”

　　“多谢陛下好意了。”他对我仍旧是那副阴阳怪气的态度，“臣还以为陛下是特地来看看臣府上有没有丧饭吃的。”

　　“陛下……”

　　他的话一落，林老太君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显然她也觉得她儿子这话说得有多以下犯上了。

　　“太傅可真爱开玩笑。”我没去看林老太君，而是看着太傅，“不过，既然太傅还有精神跟寡人说笑话，想来身体也快好得差不多了。”

　　说着，我偏头示意瑶香去把林老太君扶起来，继续朝人道：“寡人知晓太傅责怪寡人什么，但如今寡人即位的事已成定局，太傅对寡人就算有再多不满，也当以大局为重。”

　　大抵是我这番话说得太情真意切了，太傅终于给了我一个正眼，“陛下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我笑了笑，扫了一眼大厅的众人，重新走回主位坐下，脸色沉了沉，“太傅以为，今日寡人坐在这位置上，全是寡人的错吗？你林家难道没有错？太傅，您可别忘了，当日安平流落民间，可是你林家女做的好事。”

　　说起这件往事，林家众人全部噤了声，连太傅也只是涨红着脸看着我，唇瓣反复蠕动，却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那件事是我这半生做得最见不得光的事，也会是我这一生都不可原谅自己的事，若不是太傅对我步步紧逼，我一点儿都不想把它提到台面上来。

　　“太傅若真想做这大锦的忠义之臣……”我深吸一口气，语气慢慢缓和下来，“就该好好辅佐寡人，让大锦变成海晏河清、万邦来贺的盛世之景，而不是对过去之事耿耿于怀，与寡人争锋相对。”

　　“寡人是比不得安平的聪慧，也比不得母皇的谋略。”我让瑶香扶着我站起身来，走到太傅面前，看着他，“但寡人愿意为了天下百姓而努力。”

　　太傅避开我的视线，隔了许久，才躬身应道：“希望陛下说到做到。”

　　我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而是抬步朝外走去，在一片反应迟钝的跪安声中，缓缓上了轿子。

　　这个天下，是安平不要的。

　　虽然我并不想要她这份施舍给我的礼物，但我既然收了，就应该替她好好保管的。

　　太傅死了不可惜，但若能拉拢，倒也是可用之才。再者，让他死了，也给我立不了威，反倒会说我是无容人之量。

　　许是这阴雨绵绵的天气做祟，回到宫中后，我这思绪就有些多愁善感起来，在玉熙宫待不住，就让瑶香撑了伞，漫无目的地在宫中转了转。

　　不知第几次转到了宫巷的尽头，瑶香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陛下可是有心事？”

　　“没有，寡人就是心里憋得慌……”我看着眼前又没有路的宫墙，又忍不住自嘲一笑，“寡人在这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居然找不到路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瑶香看着我，神色担忧，“陛下，您想去哪儿？”

　　我想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我想去哪儿。

　　我想找找从前的自己，找找安平留在这宫里的痕迹，可是，那些我们荡过的的秋千，疯跑过的宫巷，躲过迷藏的亭台阁楼……不知何时，都被时间腐朽掉了。

　　“回去吧。”我终于泄了气。

　　我回到玉熙宫，内侍省的王喜前来禀告：“陛下，方才绣房来人了。”

　　“嗯？”

　　“说是前些日子，陛下让绣房的绣女绣个福字的，如今绣好了，特地让人给陛下送过来。”

　　我愣了小会才看向身旁的瑶香，“有这回事吗？”

　　“陛下忘了？”瑶香回道：“之前玲珑阁送了一名绣女入宫，这绣女绣的屏风让您十分满意，于是您还特地召了她来玉熙宫给您当面刺绣了。”

　　“你这么一说，寡人倒有几分印象了。”我点了点头，“既是寡人的意思，把东西收下吧。”

　　“陛下现在可要瞧瞧？”

　　“就搁寝殿去挂着。”

　　王喜笑呵呵地领命而去，我依旧懒散地倚在榻上养神，瑶香招呼着小宫女端了几碟点心过来，“陛下，这是江南新上来的贡面，御膳房便做了几道您爱吃的糕点。”

　　“放着吧。”我摆了摆手，在榻上翻了翻身子，大抵觉得香味可口，遂又坐起身来，拈了一块，品了品，甜而不腻，还不糊口，确实是不错。

　　“点心不错，不过寡人没什么胃口。剩下的，你给绣房那绣女赏两块下去，就当寡人对她送福字的谢礼了，其他的，你拿下去吧。”

　　“谢陛下赏赐。”

　　我闭上眼，又躺了下去，侧身对她，“去把玉珏公子叫来，给寡人弹上两曲解解闷。”

　　和我对这些皇夫的态度相比，绣房中的一名小绣女自然是不足挂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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