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暴君的炮灰后妃》乘舟无涯

10、第 10 章

　　“沈妃今日里又去见皇后了？”

　　尘烟袅袅的殿内，谢策斜靠在美人榻色，修长一杆烟柄落入指尖，平白生出一股妖媚。卸去了帝冠与黄袍的谢策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眼里烟波飘渺，像是再掌管这天下一秒，就能让山河蒙尘般的颓废。

　　座下直直跪着一个通体黑衣的瘦小男子，声音呕哑嘲哳如蛇吐信，一双眼混沌污浊，不似书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暗卫模样。

　　可他确确实实就是皇室直属的暗卫，眼见不一定为实，他们自小修的是气息辨人之道，比百步穿杨的眼更加致命。

　　“回主上，沈妃今日还带了二殿下去拜访皇后娘娘，据内人晚秋报，皇后娘娘见了二殿下喜不自胜，拿了槽子糕和鲜花藤萝糕给二殿下。”

　　谢策深深吐了口气，似是在问暗卫，又似是在问自己：“你说我当初，让明珠养了谢昀，现在是不是能讨得明珠一点欢心？”

　　一年前，颐仁宫。

　　晚秋恭敬进殿：“皇后娘娘，今日晚膳，皇上要来颐仁宫用膳，可要为您打理一番？”

　　这事若放在别的妃子身上，怕是开心还来不及，巴不得把自己打扮得像支垂丝海棠，随风招展地夸张。

　　皇后额上沁了汗珠，手上粘着泥巴，看着刚刚打理好的君子兰像是看着情人，而皇上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木偶，“不必了，本宫倒想让皇上看看我这副年老色衰的样子。”

　　晚秋见怪不怪，像往日一样劝着：“娘娘您知道，不管您如何打扮，皇上心里都容不下另外半个人。”

　　皇后笑笑，“未必。前些日子，我那小侄孙女是不是也进宫来了？”

　　晚秋辩解：“娘娘莫要误会，您前些日子提过一句思念家里人了，皇上就赶忙把您侄女家的女儿带进了宫，就想着您能多跟家里人说说话。”

　　“谢策做事，还是老样子。”

　　直呼皇上名讳，是为大不敬。

　　可天下唯一的特权，便是与天子平起平坐的国母。

　　甚至隐隐有反超之势。

　　可臣子们看着皇上自己讨好皇后乐在其中，便也不敢触霉头去说什么“阴盛阳衰国将不国”的屁话。

　　晚秋有时候都有点同情堂堂一国之君，当了舔狗。

　　“娘娘您别这么说，皇上做事不论方式如何，心是为了娘娘的。”

　　“谢策敬我爱我，却不懂我。我们草原儿女，只求神思契合。”

　　皇后拍了拍手上的，好整以暇地给自己找乐子，这深宫到底太无趣了些。“晚秋，和我一道猜猜今日谢策找我，是为了何事？”

　　皇后娘娘平素里最是平易近人的，合宫上下的宫人都想来颐仁宫当值。可惜进颐仁宫当值的难度比进翔龙宫还大，皇上看护皇后看护的紧，身边的人若不是用老了的，是断断不会放进来的。

　　晚秋幼时侍奉皇上，在当今圣上还是皇子不受器重时，忠心耿耿随谢策远赴草原，后又与皇后娘娘相识，一路看着娘娘与皇上这些年的误会情深，直至今日贴身伺候皇后娘娘，皇后之于她，她之于皇后，早就不是单纯的主仆关系，甚至更像是杵臼之交，因此言谈间少了份唯唯诺诺与卑躬屈膝。

　　“可是为了虞美人薨，二皇子扶养之事？”

　　皇后点点头，“正是此事。”

　　晚秋继续道：“那皇上应该是想来劝说娘娘扶养二皇子长大。按照祖制，皇子生母故，本就该由皇后娘娘代行母责。”

　　皇后摇头：“你跟谢策的年份比我长，怎么还不了解他？他分明是来劝我，不要扶养二皇子。”

　　晚秋：“娘娘为何如此笃定？”

　　“今晚让谢策给你解答吧。”

　　说完皇后便翩然进殿，读她的话本去了。

　　正是民间炊烟起吆喝响的热闹时候，宫里却是一片森严。

　　“皇上驾到——”

　　皇后仍穿着下午种花的朴素衣衫，施施然踱出门踏，礼还没行至一半，皇上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急急上前托住了皇后的手臂：“朕不是说了，皇后平日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当朕是个客人，像以前一样不好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皇宫也是皇上统帅之地，何来做客一说？”

　　谢策愣了一下，继而小心翼翼道：“那请皇后当朕的座上宾如何？”

　　“不如何，皇上今日来所为何事？”皇后说完，还冲晚秋眨了眨眼。

　　“朕先陪皇后用膳，再言不迟。”

　　之后的事情正如皇后所料。

　　谢策：“今日里大臣纷纷上书，催我早日让谢昀入你宫来。”

　　“这些年我也没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也颇有些想念有个孩子，谢昀尚小，母亲也是个不兴风作浪的，想来好教养。”

　　当然在皇上面前高傲如斯的皇后娘娘，是不可能那么坦诚地表达自己心中所想的。

　　谢策嗤笑：“虞美人若都不算兴风作浪，那后宫真是海晏河清了。”

　　皇后话里有话：“兴风作浪背后若没个推波助澜的，她算何日的风借哪处的浪。”

　　谢策头疼，他不想在某些事上和皇后争来争去，好不容易自己一心维系起来的感情，一朝失在了嘴上痛快上，那未免得不偿失。

　　“你身子不好，朕没别的心愿，只愿你多在这宫里陪陪朕，后世如何江山如何，朕百年以后又于朕何关，唯有你，是与我有关的。皇后就当为了朕，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好吗？”

　　带一个孩子就分去皇后一份精力，可能就带走皇后一年寿命，皇上此时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想到皇后有朝一日可能离开自己，就慌张地不知所措。

　　谢策固执到偏执，认准的东西死也不撒手，看似商量的话语，实则是逼宫。

　　“我答应皇上，不过皇上要我如何做？”

　　“朕今日里早跟那帮大臣说了，过几日你寿宴，若是你亲自拒绝，他们便再也不提此事。”

　　“皇上当真想如此？”

　　谢策倔地像头驴，皇后早就知道。

　　“当真。”

　　皇后叹口气，“罢了，你一直这样，我权且再顺着你一次。”

　　“谢谢姐姐！”

　　“叫我皇后！”

　　晚秋：帝后的相处模式怪怪的。

　　谢昀的命运似乎就在这无足轻重的打闹中，玄之又玄地被定了下来。从皇后这里走向沈懿如那里，就在皇上的护妻心切中，尘埃落定。

　　座下的暗卫缄口不言，除了任务外，他没必要排解皇上的忧愁。一把刀不需要说额外的话。

　　好在谢策也只是感伤一下，当今天子如何能有错呢？只要皇后还在他身边，这点遗憾和怨怼，慢慢的也就消弭了。

　　“沈懿如……上次飞身太初池救谢昀一事本就令人称奇了，今日又带着谢昀去拜会明珠……你说一年前沈懿如尚且进宫不久，怎的能连朕与明珠的私事都知道，不然她如何能带着谢昀去讨好明珠？”

　　暗卫如实道：“或许别有用心。”

　　谢策不屑，“十六岁的姑娘能有什么别有用心，她但凡有些心机，就不会进宫没多久就把对明珠的不满表现地那么明显。争个宠而已，何至于。”

　　“若是争宠，讨好皇后娘娘是一条前路未卜的路，沈妃上次救二皇子险些也将命豁了出去，这样真的值得吗？突然一改往日，选择一条不一定有回报的路，难保不是有谁暗中指使。”

　　谢策手中烟杆一顿。

　　事情过去多年，他仍心有余悸。

　　“你且先去查查他和沈懿如是否有联系，过阵子，我找个由头出宫去，同你一道。”

　　自古皇上摆驾宫门外，都是无可比拟的大事，到了谢策与暗卫这里，一个出宫出的随意，一个看当今天子置江山社稷为轻见怪不怪，倒也和谐。

　　“属下领命。”

　　长乐宫这厢——

　　“阿……阿嚏！”沈懿如正拜托男神教他习字，浑不在乎地拿手帕擦了擦鼻子。

　　“母妃冷吗？”

　　沈懿如摇头：“我也不知为何，继续继续。”

　　“‘永’这一字包含了平日里写字用到的笔法，将此字……”

　　谢昀把小手背在背后，踱步间摇头晃脑，仿着齐贤宫里太傅的样子，说话的语调也抑扬顿挫，沈懿如憋笑憋得辛苦，觉得他就差捋一捋自己那不存在的胡子了。

　　说起来尴尬，沈懿如不止一次的怀疑“原主出身陇中世家”这一说法是不是OOC，原主确实是一副“陇中世家”的身子骨，却是一手“簪缨世家”的“好字”。

　　这么说都是侮辱簪缨世家了，将门之女的字才没有她这么丑。

　　为了快速再次拉近自己和谢昀的距离，沈懿如才想出来这么个放在古代完全崩坏的法子。不论哪朝哪代，皆是父母为尊，哪有父母坐在下首聆听孩子教诲的呢？看原著里谢昀骨子里是个站在他人之上获得快感的人，沈懿如今天才想出来这么个馊主意——让谢昀体验一把高高在上的感觉。

　　可殊不知自打她来了这里，就自带了被人误会的体质。

　　问安皇后仅是她觉得皇后着实是个性情女子，又在这举目无亲的异世界给了她一点无足轻重的血缘关怀，她是真的喜爱敬重自己这个姑母。

　　带上谢昀只是想给自己男神日后多开辟一条出路，哪怕这条路任重道远。

　　可是皇上误会她别有用心，就连谢昀，也如此。

　　谢昀看着坐在凳子上一脸痴相面目“狰狞”的女子，只道这疯女人又找了这法子来嘲笑他折磨他，她是沈家女，就算再不受重视，如何连这“永”字也写的七扭八歪？

　　分明是想了新方法来玩弄自己。

　　这人怕不是真的疯魔了吧？在皇后面前演什么母慈子孝的戏码还不够，跟自己装疯卖傻？有用吗？

　　谢昀压下心中厌恶，继续讲着幼儿都知晓的永字八法。

　　寄人篱下，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