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嫁给暗黑神了吗》姜允

2、第 2 章

　　女佣们热泪盈眶，想要为筱姨申辩。

　　温凉辞却忽地停住，女佣们吓了一跳，立刻停止发声，垂头立在后面，静待发落。

　　温凉辞张了张口，却犹豫了，仿佛叹了口气后，一向毫不留情的他终究还是网开一面：“不能再有下次。”

　　温良辞侧目一掠而过，加快步伐朝楼顶走去。

　　听到这话，众人才松了口气。

　　至爱被放进持续维持温暖的柔软大床上，有人轻轻地为她盖上被子，掖好被角。纵使在梦中，她的眉头仍旧是紧皱起的。

　　“你先出去吧。”温良辞凝望着至爱，淡然吩咐。

　　筱姨觉察到温良辞的嗓音跟以往相比，添了几分沙哑和疲惫。

　　“是。”她恭顺应允，“热水已备好，至爱小姐随时可沐浴。”说罢便离开房间，守在套间的大门外，与其余几名女佣原地待命。

　　温良辞伸手温柔拂过至爱红肿的脸颊，一扫往日高冷漠然，眉眼中柔情似水，尽是爱怜疼惜之色。

　　除此之外，还藏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他的掌心生出浓雾，又覆手将其下压于至爱皮肤表面，很快，红肿便已消去大半，连带着身体其余的伤也在瞬间愈合。

　　眉心终于不再紧皱。

　　温良辞心事重重地望了她许久，维持了冗长的沉默后，才自言自语，宛若一声叹息：
　　“你可不能再这样吓我了。”

　　被下了梦咒的女孩睡得很香，对此浑然不觉，甚至舔了舔唇，仿佛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

　　*

　　“不要——和我一起走！”
　　“我不能陪你一起走了。快跑，快跑啊！不要再回来了。除了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此一去再不能回头。”

　　……

　　至爱睁开眼，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大半。

　　“怎么？做噩梦了？”温凉辞靠在沙发上，唇角在暗夜中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至爱坐起身点了点头。

　　前半段还是美梦，不知为什么，后来却骤转为噩梦。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想吃什么？”温凉辞起身，走至床前，自然而然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他倒是习惯成自然，至爱却觉得别扭。心尖总是莫名发酸，说不出什么滋味，却又不敢忤逆，只能忍着憋着，却早在毫无觉察中涨红了脸。

　　待心情平复，她忽地想起了沉睡前的事情，温良辞正转身按铃，却被人拉住了衣角。

　　转过头去，只见眼前人皱着眉，檀口微启，纯净无害的眼眸躲躲闪闪，最后才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他：“筱姨她们……你没对她们怎么样吧。”

　　待至爱望向温凉辞，企图从他脸上寻到什么蛛丝马迹时，却见他唇角弧度加深，深潭似的眼眸此时染上一层柔和的光。

　　他蹲在至爱面前，眼里噙着笑意，语气哄小朋友一般。

　　“惩罚了她们，至爱会因为愧疚而不开心吧，所以这次我没有对她们有任何实质性惩罚。”至爱总算放下心来，却又听他继续说道，“不过……至爱要是再不听话，就算是让你难过，我也不会再宽恕了。你不必担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会惩罚其他人。”

　　他的语气忽然间变得耐人寻味：“那些，让你受到伤害的人。包括看护不周，没有尽到保护义务的人。”

　　至爱藏在睡裙里的手暗暗握成拳，气息滞在胸中，下一秒，却对着温凉辞粲然一笑，乖巧点头。

　　“我知道了，主神大人。”

　　“这才乖。”温凉辞笑意更浓，“至爱，除了今天这样的事，看来你根本没有好好学习。可我问你的时候，你是怎么敷衍我的？”

　　至爱看着他饱含戏谑的双眼，有些无地自容。

　　“我说了让他们找主神大人，但是他们不信……”

　　温凉辞忽地笑了：“谁叫你报我的名字，别人信你才怪。下次记得报‘闻韶’，这个名字你可要记住了。”

　　至爱抿了抿唇：“嗯，不会忘了。”

　　温凉辞垂下眼眸，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却，只剩嘴角一个冰冷的弧度。

　　他拉过她细白的手，放在手心里，若有所思了一会。

　　良久，只听他无端发出一句感慨，“至爱啊，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永远不会。”

　　至爱背脊一片凉意，手不禁捏紧。

　　温凉辞看着她瞬间的防备，不怒反笑，只是笑得莫名有些凄凉。

　　至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心中有些慌乱。

　　温凉辞眺望窗外的夜色，疲惫地深吸了口气，撑着双膝站了起来，说话间，不再看她。

　　“今天，难得地看见月亮呢。”永夜国度，常年雾气缭绕，难得见到这样美丽的夜空。

　　黑暗神的眼眸却苍凉一片。

　　*

　　吃了点东西，至爱便打发了筱姨她们，独自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

　　此时，半空中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女孩。

　　“至爱啊，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么笨，好不容易溜出去，这么快就被抓回来了？”女孩嘲笑道，“不过，你今天也算是出了醉梦里，破纪录了吧。”

　　“阿薰！”至爱不满地瞪了过去，看着这个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女生，心中升起一股厌恶却又不忍的矛盾情绪。

　　“嘁！”阿薰抱手侧过头去，嗤鼻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整天搞出这些幺蛾子。吃得好住得好，还有黑暗神那样有权有势还有颜的人宠着，高兴都还来不及呢。我觉得你思维异于常人，笨蛋！”

　　至爱咬牙切齿：“你才笨蛋！人贵在自知，温凉辞是什么身份？而我又是什么身份？他凭什么对我这样好。可别泡在蜜罐里给腌傻了。”

　　虽说这个神出鬼没的孪生姐妹让她很反感，但又只有在她面前，至爱才会卸下伪装，展露真实，与她争执挖苦从来不落下风。

　　阿薰噘嘴：“你想这么多干嘛，傻人有傻福，你懂么？”说罢，她又飘了下来，凑近至爱。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带了几分蛊惑：“如果你这么不满，要不……把身体给我吧。”

　　至爱心一跳，“你休想！”她举起身边的枕头便丢了过去。

　　阿薰被打散成烟雾，不一会又凝聚成人形，拖着脑袋轻飘飘浮在半空，狡黠地看着底下有些失控的至爱。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你的。”她充满威胁性的眼神令至爱胆寒，这一刻，她真恨不得这位所谓的双胞胎姐姐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阿薰却对至爱的怒火视而不见，拿起陈列柜上的一株多肉。

　　“咦？这个胖乎乎的东西挺可爱的。”

　　至爱胸中怒火翻腾，警告她：“我给你三秒，给我放下。”

　　阿薰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你喜欢啊，那正好。”她眼珠子一转，若有所思地看过来。

　　每当她这幅诡异表情，至爱几乎便能预见她接下来的行为。

　　“你给我放下！”她拔高了音量，气得发抖。

　　这株多肉得来不易，是她每天用自己本就稀少的能力养护出来的，耗时三年之久，完全可以算作是自己带大的孩子。

　　阿薰咬着唇，扯出笑来，当着至爱的面，用尖利的指甲掐下多肉饱满肥厚的叶片，丢了下来。

　　一片，又一片地砸向至爱。

　　“你疯了，你这个疯子，给我住手！”她暴怒，却又只能压着声音。

　　“快啊，叫人来，叫人来抓我，看谁在别人眼里更像疯子。”说完直接将花盆扔了下来，一株多肉就这么在她眼中瞬间消失明亮的光彩，萎缩成褐色的枯骨。

　　花盆碎裂的声音惊到了套间外的佣人，不一会就响起了敲门声。

　　“至爱小姐，发生什么事了么？”是副总管乔亦的声音。

　　幸好不是筱姨，若是她，指不定会怎么地小题大做。

　　门外敲门声仍在持续，至爱稳下心神应答了一声，前去开门，阿薰却在此时飘到她的身前，笑得高深莫测，嘴唇开合几下，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至爱绷直了身子。回忆起阿薰方才唇语，心中弥漫着一股恨意。

　　她说的是：至爱啊，我的妹妹，你喜欢的，我都会毁灭。

　　这就是她的孪生姐姐，一个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自己妹妹痛苦之上，还时刻想要夺走妹妹的身体，将她彻底替换的人。

　　试问天底下，有谁愿意被人偷走人生，从此毫无存在感地活着？

　　谁甘心如此！

　　三年前，阿薰以孪生姐姐刚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曾用亲情攻势欺骗记忆空白极度没有安全感的至爱，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只想过一小时有实体的生活，愿望实现之后便会将身体归还。

　　至爱轻信于她，贡献了自己的身体。结果却是，阿薰出尔反尔，赖在她的身体里不走，至爱心慌意乱，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惊恐，彼时，歇斯底里地质问她威胁她甚至辱骂她，阿薰却只是嘲讽地望着她，眼中弥漫着肆无忌惮。

　　而阿薰，不愧是孪生姐姐，她的任何小习惯都与至爱差不多，连机敏的筱姨都没看出来。

　　至爱无助而绝望地看着阿薰以她的身份与人亲切交谈，过着本该属于她的生活，可恶的是这个坏姐姐还做得滴水不漏。

　　明知道至爱不喜欢别人动自己生活用品，还挑衅地当着她的面刷牙，用她的浴巾，穿她的睡衣，不拘小节地把床单当擦脚布，把可爱的玩偶揉的皱皱巴巴，毁掉至爱珍惜的东西，比如植物、本子、亲手做的小玩意。她甚至更换了房间的风格，三餐菜单，消遣读物，以此来宣示自己的主权。

　　至爱气得牙都快咬碎，气愤过后，又是无奈和心灰意冷。她还要寻找身世，了解过去，待自己找回记忆了却心事，便要充满希望过属于自己的人生，去外面的世界追求自己的理想……

　　可阿薰却要无耻地夺走她的人生，追求，未来。

　　至爱珍惜所的一切，无一例外被阿薰踩在脚下碾碎殆尽。

　　但意料之外的是，正当她后悔不已，自嘲愚蠢的自己时，阿薰不知道为什么，脱离了身体，而至爱的魂魄却不受控制地被身体吸纳了进去。

　　阿薰的豪言壮语毁于一旦，看着至爱重新得到身体欢天喜地的样子恨得捶胸顿足。

　　身体失而复得，因这次深刻教训，至爱自此之后分分秒秒都保持着警惕，再不会相信阿薰任何花言巧语。
　　但阿薰脸皮厚到仍旧死缠着不放，直至今日还没有放弃，时时刻刻都在至爱身边挑衅与动摇。至爱赶不走她，也毁不了她。奇怪就奇怪在这里，阿薰似乎不是一般的魂体。

　　她究竟是什么？这也是至爱一直在寻找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