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我装的》清风晓

10、chapter10

　　通体漆黑的变异乌鸦站在光秃秃的枝头，红色的眼珠死死盯着今天刚被丢来的新鲜尸体。

　　它们占据高处，伺机而动，全副武装的人类开着车远去，等车尾消失在视野，一只乌鸦试探着盘旋落下，见没有危险，更多的乌鸦蜂拥而上，沙哑的叫声让这片人类遗弃之地更加凄凉。

　　这里每天都会有车运来新鲜的垃圾或者尸体，它们最喜欢在这里等着送上门的食物。运来的尸体都是变异的生物，偶尔也有普通人类，乌鸦们往往更喜欢普通人类——对任何变异的生物而言，未经变异的生物有着独特的味道，比其他的更有吸引力。

　　它们的鸟喙中布满利齿，啄食着新送来的尸体，一度只能听见进食的声音。

　　忽然，一只乌鸦受惊飞起，跃到枝头发出威慑的叫声，警惕地盯着下面——被压在众鸦和其他尸体下的一只细瘦的手，刚刚在它下口的时候抽动了一下。

　　哗啦——

　　更多的乌鸦惊得飞起，乌云一般密密麻麻地盘旋在上空，底下的尸体和垃圾忽然山体滑坡般往下滚，一条胳膊伸了出来，努力地挣扎一番，更多的东西被无情拱开，露出了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脑袋。

　　“哈——呼、咳咳咳咳咳……”

　　唐洲深吸了一口气，刚想呼出来就被周围难以忍受的气味呛得连连咳嗽。

　　好险，要不是有什么东西戳他的手指他把他弄醒了，他可能会被埋在底下直接闷死。虽然能复活，但倒也不需要解锁那么多新的死法。

　　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这么臭？！

　　眼镜不知道哪去了，唐洲眯起眼睛，带着还没埋进人类基地就被无情射杀的怒火打量所处的地方，低头一看，脸都白了。

　　一张被乌鸦啄食到露出白骨的脸就在他面前不远处，他的手再往前一点，就能抠进对方的眼眶。

　　再往旁边看，垃圾、各种动物腐烂的尸体在这里汇聚一堂，绵延几百米，俨然是个垃圾场。

　　过分了，唐洲有被羞辱到。

　　他把自己从垃圾堆里拔出来，变成泥人他都没这么绝望过，只想赶紧找条河跳进去——河再臭也比这里强。

　　但他根本看不清周围，连出口在哪都找不着，他抬头看天，只看到一群黑乎乎的东西在飞，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形状。

　　他得找到眼镜，半瞎的世界没有眼镜寸步难移。

　　眼镜应该就在附近。他趴在尸体和垃圾堆上，忍着反胃摸索，甚至把一个死人脸上的眼镜摘下来试了试——毫不意外，晕得更厉害了。

　　他摘下来捏了捏鼻梁，一低头，忽然在脚下看到了一根黑色的、细细的、很像眼镜腿的东西。

　　唐洲伸手拽住这根东西，拔出萝卜带出泥似的，拔出了一副完整的眼镜。黑框的，圆不溜秋的，是那种有点傻乎乎的学霸眼镜。

　　顾不上那么多了。唐洲用自己的衣服潦草地擦了擦眼镜戴上，刚戴上的瞬间还是模糊的，紧跟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他的眼前就像车玻璃上的雨刮器刮掉了雾水一样，慢慢变得格外清晰。

　　“？”他把眼镜摘下反复看了看，没觉得哪里不对。

　　可能是多心了，戴眼镜的都知道，每副新眼镜都有一个适应过程。唐洲把这幅丑丑的眼镜重新戴上，脸本来就小，戴上去半张脸都被遮在眼镜的粗框后面。

　　他推了把鼻梁上的镜框，开始看向前后左右的远方。

　　他的左边垃圾被压平了，像是有车碾过，看来把他丢到这里的车是从那边过来的，他只要顺着车辙印就能找回人类基地那边，就像他从山谷一路跟踪勘察队过来一样。

　　但是到了基地门口，他该怎么进去呢？

　　虽然这次的死亡可以说他还没感觉到疼人就已经无了，在这么多次的体验中可以算最满意的一个，值得五星好评，但不代表他愿意再去白送。

　　得想个办法混进去，他想。

　　如果他能搞到一套防辐射服，或许就能混进下一次出来办事的人的车上，跟着车混进去。防辐射服，这里是垃圾场的话，总能翻出一套来吧？

　　“防辐射服，对，找一套防辐射服，说不定能混进基地。”唐洲自言自语。

　　有点恶心，不，十分恶心，可唐洲的小脑袋瓜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他放目远眺，准备认命地开始翻找，忽然耳边传来一声：“你想进基地？不用这么麻烦。”

　　“谁？！”只有尸体和垃圾的地方陡然听见人声，唐洲像白天撞了鬼，吓得跳起来，惊恐地扶着眼镜四下张望。

　　那声音又响起来：“你要进基地，带上我就行了。”

　　声音根本就是贴着耳朵的，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对着你的耳朵说话，这实在太恐怖片了。

　　唐洲转了一圈没看到人，声音已经发颤：“你到底是谁啊？”

　　“不要害怕。”那声音说，“我就在你身上。”

　　唐洲：“……”谢谢，好像更害怕了。

　　听了这么几句话，唐洲终于觉得哪里不对。他摘下眼镜看了看，果然听见声音远了些：“看来你发现了。”

　　“道理我都懂。”唐洲的表情逐渐怪异，“为什么眼镜会讲话？！”

　　这年头，变异已经不局限于生物，都蔓延到眼镜了？！

　　不过这眼镜的声音听多了竟然莫名的亲切，唐洲觉得以前在哪里听过。他喜欢这个音色，不会过于低沉也不会过于清亮，是一种平淡温和的声音，放松下来后，他觉得被这样的声音贴着耳朵讲话，耳朵都有点痒。

　　“不是我会讲话。”眼镜回答说，“我只是被安装了这一功能，设定了程序。”

　　“程序？”唐洲眨了眨眼，终于把念头从奇怪的地方绕回来，“哦程序啊！”

　　“是的，程序。”眼镜说。

　　眼镜忽然不说话了，唐洲也没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方只是个被科技改造过的眼镜，唐洲竟然从这样的沉默中感觉到尴尬。

　　他开始抛出问题：“那个……眼镜先生？”

　　“不用这么客气。”眼镜说，“叫我小A就行。”

　　小A……它的主人真的很随意，甚至不愿意起个像样的名字。

　　“小A。”唐洲问它，“你刚刚说带上你就能进基地，这是真的吗？”

　　“这是真的。”眼镜回答他，“我可以屏蔽基地门卫的检测，帮助你畅通无阻。”

　　唐洲微微张开嘴，只想喊一句：牛哇！

　　见唐洲一下子没说话，它以为唐洲不信，认真而笃定地强调道：“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