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折不弯》执墨染青衫

59、凌云

　　“……当时的确是我太粗心了，才害得你流浪这些年……”

　　富丽大气的的宫室里不断回荡着掩不住歉意的诚挚忏悔，却毫无回应。

　　轮值在殿门外的少尉掏了掏耳朵，他们这皇帝殿下真是五十年不改如一的啰嗦，看手下的军雌们站岗都站成了歪脖子树，一个比一个脑袋伸得长，眼睛都快歪出眼眶了，忍不住也侧头往门里探了一眼。

　　侧对着门口的沙发上，一个黑发的青年有些懒散地歪坐着。

　　少尉的心微微紧了紧，雌虫良好的视力让他虽然相隔十多米依旧能看清黑发青年的五官，浓密的睫毛，挺直的鼻，鲜妍却冷淡禁闭的唇，无疑是俊美的，但如果单论五官，哪个虫族不优秀呢？

　　可这位殿下真的是不一样的。要知道这位殿下使用的抑制剂可还没代谢完呢，明明没有信息素的指引，但依旧第一时间吸引了他的目光，让他第一次如此专注地去打量一位虫族的样貌。

　　明明就坐在那，明明都看得清那一根根睫毛，但长睫静静半垂下，就仿佛放下了一层惆怅的云纱，让他错觉似乎相隔千里，所有想到的形容词化成一声叹息回荡在心里，说不清道不明血脉里在骚动怅然什么。

　　雄虫殿下似乎有些疲倦，一手撑在额角，静白的脸一半被遮挡退隐，更显轮廓动人，另一只皙莹的手搭在扶手上，骨节分明，轻轻叩击。

　　哒

　　哒

　　哒
　　……

　　少尉摸了摸不断应和乱跳的心口，第一次对他们皇帝殿下的不会看脸色感到烦躁，真啰哩吧嗦，没看到星河殿下都累了吗？！

　　屋内，与少尉同感的凌易轻轻地看了眼对面似乎快睡着的纪星河，忍不住轻咳两声，向身边坐着的一个五官与他七分相似，却身形略单薄、气质温润的青年使了个眼色。

　　凌易旁边坐着的青年正是帝国皇室唯一的雄虫，三皇子凌云，正认真听着父皇剖析当年犯的三大战略错误，老老实实随着父皇的懊悔而叹气，一边心疼雄虫小伙伴吃了好多苦的样子，一边为弟弟抱得美人归高兴，顺便畅想作为雄虫哥哥，以后该如何带着弟夫融入皇室温暖大家庭。

　　收到凌易的暗示，凌云扭头看了眼弟弟，悟过来后微微点头，立即委婉地拉了拉滔滔不绝的皇帝陛下的胳膊，轻声道：“父皇，太晚了，我都累了，星河长途跋涉也更需要休息，明天再聊吧。”

　　凌远这才发觉，纪星河撑着手臂不是好整以暇等着和他们促膝长谈，那叫送客。

　　“真是抱歉，没发觉你——”凌远庄重又不失亲切。

　　“陛下真的有感到过抱歉吗？”蓦然轻笑出声，纪星河放下手臂。

　　睁开眼看向脸色僵住的皇帝陛下，纪星河慢吞吞接着道：“不必道歉啊。如果不是陛下那一炮，我说不定还困在星盗团手里呢，虽然当时我更有可能是因为你掉下去摔死，但是客观上确实要谢谢你。”

　　静无一声，良久，凌远神色才仿佛坚冰融化，身体仍有些僵硬，试图解释道：“当时我并不知道——”

　　“我说了不需要道歉，也就更不需要解释，什么道歉我都听烂了。”纪星河淡淡打断，继续饶有兴趣追问道，“我真的很好奇，你们所谓的道歉，到底是为不小心误伤了一个虫族，还是因为发现自己居然放过了一个——雄虫？”

　　视而不见神色有些慌乱的凌易，纪星河继续对着僵硬不语的皇帝陛下放炮：“我记得当时好像有某位尊贵的陛下大义凛然说过，既然是联邦军雌的后代，就不关帝国的事了。”

　　“就算我是雄虫，好像也不是帝国的雄虫，怎么现在就值得帝国为我出头了？”

　　“抱歉抱歉……你们真的是在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吗？”

　　“还是仅仅因为雄虫这个身份而已。”

　　啪！胀红了脸的皇帝陛下一掌把身旁的案几拍了个稀巴烂。

　　第一次有虫族这样打凌远的脸，明明他们一番赤诚之心，被这个雄虫说得好像他们图谋不轨似的，偏偏思绪被纪星河一番“是不是仅仅因为雄虫”搅得有些混乱，于是一时还想不出反驳的话。

　　凌远有些不懂，这位殿下到底在纠结些什么？他是雄虫这个理由已经大过天了呀，因为他是雄虫，所以他们尤其懊悔曾经没追查到底，现在更当然要出头把他纳入帝国的羽翼下，雄虫至上的观念难道有什么问题吗？他一个雄虫还在不平些什么呢？

　　这样态度嚣张的挑衅，凌远本来气得想让卫兵把他轰出去，但是对于雄虫要爱护忍让的信念实在刻在他骨子里了，当即豁然起身准备拂袖而去，让这殿下自个冷静冷静吧，日久自然见虫心，他们帝国一直是对雄虫最爱护的！

　　然而衣袖被身后的凌云暗搓搓拉住了，拂不起来，再瞥见从来被他视为骄傲的太子凌易有点祈求的紧张眼神，心里一软，默叹一声，停住脚步。

　　这雄虫殿下满身刺的样子，皇帝陛下对凌易之前告诉他的雄虫多么多么可怜可爱、如何被他打动、又多么心甘情愿答应他的成婚，已经是连标点都不信了。

　　但是崽子们都是债啊，尤其是雌虫，孽债！

　　现在想想，凌易之前通讯中对他提的，希望雄虫到达后，凌远能立即以帝国皇帝的身份出面将婚事确定下来，这都是早有预谋啊。

　　心爱的儿子这样处心积虑想套牢这位雄虫殿下，凌远终究抛下脸面，虽然觉得纪星河这砸场子的样子肯定是要悔婚了，想了想后依旧不抱希望地向纪星河道：“就算你对我们有成见，但是你和凌易的婚事既然已经定了，还是不要贸然更改。”

　　“好啊，你们安排。”纪星河一派轻松，懒洋洋道，“我只有一个意见，越快越好。”

　　凌远还在纠结要不要违背信念，为了儿子终身幸福，适当威胁一下这位雄虫殿下答应婚事，就听得纪星河轻飘飘答应了。

　　“那……我明天就通知将婚事全星系宣告。”凌远皱眉道，这殿下简直喜怒无常，一通乱怼，转头又轻易答应了婚事，怕是之后不会那么顺利的。

　　了却一件心事的凌易看了眼纪星河，垂下眼若有所思。

　　凌云左看弟弟一脸沉思，右看父皇神色莫测，而对面的雄虫小伙伴一点没有为自己的善变解释的意思，一脸风清云淡的坦然，于是只能尴尬地鼓鼓掌：“恭喜。”

　　“喜”字没落地，门外一阵惊呼，喧喧嚷嚷道：“五…五皇子？”

　　“五皇子殿下，请止步！”

　　“陛下有紧要的客人在里面，您不能进去！”

　　只听啪啪几声，是门口的守卫摔到墙上的声音。

　　凌云扭头就看到从来视皇宫如地狱，溜得比兔子还快的五弟破天荒主动踏了进来。

　　而那张从来要么嬉皮笑脸要么急躁不安分的脸，这次居然一脸阴沉，眼神狠戾。

　　气势汹汹走进来，满身风尘仆仆都变成了携着的雷霆之势，灿如阳光的金发显得冰冷坚硬，清澈碧眼不再，眸色深沉得更像沉郁着风暴。

　　有些不安的凌云站起身迎上几步，温和道：“飞舟，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凌飞舟只阴沉着脸往里走，冷冷道：“怎么，我不是皇室的一员？紧要的客人为什么就不让我见？”

　　越来越近了，凌云顺着凌飞舟的视线看去，皱眉叹气的四弟和一脸……“看好戏”的纪星河，心头一梗，更是不安了。

　　“飞舟？”皇帝陛下皱眉威严道。

　　凌飞舟最终被皇帝陛下挡住，眼神却越过去，死死锁定凌易，视线仿佛千斤压顶，看得凌易脸都麻了，心虚又尴尬，心里直叹气，就不知道自己好哥哥的牌子能不能换飞舟轻点打，好歹别耽误他和星河的婚期。

　　凌远听着咯吱响起的磨牙声，再加上这微妙的氛围，也有点不好的预感，好像小儿子一直找的小伙伴就叫纪星河来着？

　　低头看了眼凌飞舟身侧青筋暴起的拳头，凌远头疼，来不及深思谁对谁错，只能劝自己：都是自己生的崽，就是因为亲兄弟才会眼光这么一致！

　　说服自己，再对着咬牙切齿的小儿子安抚中带着尴尬道：“飞舟 ，正好你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

　　“我来得不是时候？”凌飞舟皮笑肉不笑道，“一个个这么惊讶。”

　　冲着凌易冷哼一声，慢慢道：“惊讶到让我觉得，你们在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你说呢，好四哥。”

　　“我……”凌易站起身。

　　看着凌飞舟熟悉又陌生的眼睛，心一横，凌易干脆豁出了，无所畏惧介绍道：“这位雄虫殿下就是你一直在寻找的纪星河，也是我将要结婚的雄主，你叫他哥夫就好。”

　　不惭悔求饶，还叫哥夫就好？！！！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虫，凌飞舟直接被气笑了，举起拳头就准备教他好四哥如何做一名有担当的雌虫。

　　胳膊一紧，凌远拉住了他。

　　凌远死死拉住凌飞舟，皱眉轻训道：“小五，这是你哥哥，干什么呢！”

　　打起来！打起来！

　　纪星河精神来了，坐等看打戏。

　　结果等了一会，凌飞舟和凌远争论了几句，居然似乎真被凌远三两语劝住了，不服气地瞪了凌易两眼，却慢慢放下了拳头。

　　哪里是三言两语呢，背对着纪星河的凌远继续小声哄儿子：“先把纪星河哄进咱们家，然后你不就近水楼台了么！我向你保证，你四哥到时候一路给你开绿灯，创造机会，他要敢过河拆桥，从中作梗，我先打死他！”

　　“我先认识的星河，凭什么他抢在前面！”凌飞舟还是不服气。

　　“哎呀，这不已经这样了么，你就让让你四哥。”凌远一边给凌易警告地横了一眼，一边压低嗓子苦口婆心道，“你们兄弟同心更好，这兄弟双收其实更对雄虫胃口，有哥夫这个身份在，你那纪星河殿下说不定会更快喜欢上你！”

　　这话就有点破廉耻了，听力一流的凌易能怎么办呢，还没结婚，自己家都在给雄主安排二房了，只能苦往心里咽，一声苦恼的叹息了。

　　而听到身旁凌易的叹息，纪星河正皱眉莫名其妙时，就感到一道炙热的视线，抬头看去，凌飞舟正目光灼灼看着他。

　　凌飞舟被凌远说服了一半，愤怒半消，做了会心里建设，才敢试探着看向那个刻意躲开的，最让他在意，又最让他紧张的身影。

　　他一直在寻找纪星河，找了太久，久到他都说不清为什么要坚持找。但是他会忘记出生的星球的样貌，会忘记银行账户的密码，会忘记昨天喝过的酒，唯独忘不掉那双黑色眼睛，忘不掉自己曾经有星河就有飞舟的幼稚誓言，更忘不掉那个摔下飞船的小小的身影。

　　说不上来为什么那么执着，只是他的灵魂一直鼓动着他要找到星河，要离星河近一点，再近一点。

　　可是他们已经失散的太久太久了，久到他开始忐忑，纪星河会不会记得他，久到他居然差点错过了。

　　这次愚蠢的错过，让本来就忐忑的凌飞舟更是不敢轻易去看那双眼睛，纪星河会不会对他很失望？

　　再怎么忐忑，凌飞舟还是舍不得不看一眼，这一看就更挪不开眼了，为什么纪星河长大了依旧哪哪都是按着他的喜好长的？

　　期待着激动又感人的好友相逢的拥抱，舔舔唇，凌飞舟挺直了胸膛，站得犹如挺拔的小白杨，他现在更高更强了，纪星河会不会喜欢他的脸？会不会愿意接受他的保护？等会纪星河要是激动哭了，用手帮他擦眼泪显得比较真挚，还是借三哥的手帕给他擦眼泪比较温柔？

　　“唉，我累了。”可惜不解风情的纪星河瞥了一眼，就挥手不耐烦道，浪费时间，不打架就赶紧散场。

　　被冰冷的现实浇得失魂落魄的小白杨被父皇和四哥架着胳膊半搬出去了，凌云留下负责陪伴安置这位雄虫殿下。

　　凌云有点局促地冲纪星河笑了笑，短短时间，这位雄虫伙伴已经很让他印象深刻了，甚至让他感到有些紧张，他性格实在软，有点怕招架不住这位强势的雄虫。

　　“这处宫室就是你暂时的居室，我带你到里面看看吧。”凌云努力大方微笑道。

　　耐心仔细介绍居室的设置，身后跟着的纪星河始终沉默不语，轻轻浅浅的脚步声，若有似无的视线让提着心的凌云感到背后有些痒痒麻麻的。

　　好不容易介绍完，凌云几乎有些落荒而逃地走到门口，松口气回头道：“你好好休息。”

　　“你的名字是……？”有些低沉的声音清晰传到凌云耳边，黑发的雄虫比他高了一头，半倚在门内，精致的脸这么近着看更具冲击力，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漫不经心，与他说了第一句话。

　　“……我叫凌云。”凌云轻声讷讷道。

　　“凌云？……凌云。”黑发雄虫轻慢地重复着，拉长的尾音，最后近似含糊的呢喃，仿佛浓郁的树脂奔涌而下，将来不及逃脱的小虫困在其中，慢慢溺毙，形成蜜色晶莹的琥珀。

　　名字被含在齿间把玩的感觉，让凌云有些窘迫，而半开的门遮挡了光线，纪星河隐在那半明半暗间，眸色深深看着他，实在像个多情的误会。

　　“咳，有……什么问题吗？”凌云紧张得清了清嗓，问道。

　　似乎把玩够了，纪星河最后皱眉仿佛感叹般沉声重复了一遍：“凌云。”

　　接着对他微微一笑，伸了个懒腰，一边往回走，一边懒懒嫌弃道：“壮志凌云，你一点都不适合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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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我回来了。
一断两个月，让很多朋友失望了吧，躺平任骂。
断更的原因，一是工作太忙，二是身体出了一点问题，三是我的确拖延症严重，断更后捡起来有点难。
并不是想卖惨，开了v还断更，该骂，摊平认，只是想叙述一下，给大家一个交代。
首先，十一节后到十一月底吧，中间只有一个周末休息了一天，其他周末全都没有休息，平时更是要加班，所以真的精力顾不上写文，然后十一月底去体检，脊椎轻微侧弯、肝功能、心脏全都检查有问题，虽然问题不那么严重，但是的确严重打击了我，工作以前我身体嗷嗷棒，现在各种问题，让我感觉很烦躁又很无措，之后两次复检，依旧有问题，医生让我好好调养身体，不可以过度劳累，不可以熬夜，就这样又放弃了动笔。
熬夜问题，之前追更新的朋友应该能发现，我好多时候是凌晨更新，三四点更新的也不少，因为真的预估失误，调岗后太忙又没存稿，手速也堪称慢，不想让大家失望，努力想更新，经常就熬到了那个时候才写完，而现在真的不能熬了，更新就更加成了问题。
当然更重要是我本人拖延症和逃避心理真的严重，有空提笔了又会胆怯断更这么久，大家会不会很生气啊，会不会很失望啊……越想越沉重，逃避地拖着拖着，就这样了。
当然无论什么原因，断更都是作者的问题，所以我是真诚的摊平认骂。
自我检讨，还有最不负责任的一点是断更了还不上来及时给大家一个说法。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心理，本来就容易焦虑，又本质是个悲观的人，很怕看到别人失望，又会不断自我暗示别人肯定已经失望了，说什么都没有用的，不如不说，也不去登晋江，什么都看不到就不会心里难受。
中间有朋友微博开解了我，让我及时上来给大家一个说法，我当时挂了请假条，真信誓旦旦要更新啊，结果又颓了，断更后要捡起来真的太难了，一千五百字一个星期都挤不出来，更新写不出来，又不好意思上来跟大家说我又放鸽子了，放鸽子都是又双叒叕了，感觉大家都是按耐着没骂我而已，所以干脆地逃避了。又不好意思联系那位朋友，我连微博都不敢登了，不敢去看信息，会失望吧？嗯，肯定会失望。
让大家失望、担心、郁闷、烦躁我都感到非常对不起。
我先骂了，又没责任心又怂。
最后我还是没办法保证日更，因为真的不能熬夜了，如果不能准时下班，我就很难保证有空码字，我会坚守底线不坑，会努力更新，毕竟我也希望纪星河的历险能顺利圆满结束。
最最后，没责任心又怂的作者摊平认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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