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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坐实传闻 ...

  •   “你很自由,天下之大,随意来去。”
      上不得高山,但能去深谷。
      愿意来无情宗,也可以选择走。
      纵使不必修得长生,也能享一世清福。

      云顶台前,连照情站在那里,江原也在那里。

      前面有四个弟子,中间站了一个白晚楼。他身上被束了金锁链,是江原先前看过的那种。原来那时看过金色样的物什,就是用来束住白晚楼的。毕竟没人打得过他,总得要点手段。

      连照情淡淡道:“但他不同。”

      破损的道元,随时可能发疯的病症,将白晚楼束缚在了云顶台。那里和岳仞峰只有一座吊桥相连,周围布满了符阵。连只鸟也飞不出来。这是一座孤岛,从十年前起,白晚楼就住在这座孤岛当中,一个人。
      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时刻在犯病,也不知道他不犯病的时候在想些什么。他们也并不如何关心,因为那是白晚楼,他那么强大,谁能伤他分毫。宝珠蒙尘,稍许惋惜而已。

      白晚楼这会儿算是安静的,他安静的时候,说明他起码能听懂几句话。比如他也知道自己又犯了病,趁着脑子还清醒,连照情束他的时候,白晚楼也没有反抗。
      此刻弟子送他到了吊桥前,白晚楼一个人走上了桥。
      前方云雾渺渺。

      江原只见过白晚楼这么两次,但白晚楼在他的心中,似乎就是那样无所畏惧,天下都不放在眼底。当年白晚楼能凭一己之力挑了罗煞门十四堂主,一身雪衣染血,独得无情剑名号,该是多么意气风发。
      意气也好,傲然也罢,甚至可以带着些无辜。无论如何,也不该会是这样,一言不发,独自走向那牢笼一样的地方。

      那里会有什么呢?
      是空寂的金阁,令他有如笼中雀。还是冷冰冰的墙室,日出日落,只有墙上的光影可以判断今年是否又过去了一日。有花吗,有草吗,他会寂寞吗?
      应该是会寂寞的。
      白晚楼如果喜欢那里,他就不会在不清醒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符阵跑出来。江原没法想象自己一个人孤寂的在一个地方呆十年。
      会疯的。

      送白晚楼去云顶台的人就站在身侧,这个人是他的师兄。长兄为尊。应该是照拂师弟的人。江原忽然说:“他们说是你强迫白晚楼。”
      站在吊桥前的弟子顿时僵直了背。

      这么一个大家都知道的传闻。
      江原竟然在连照情面前光明正大地说了出来。
      连照情会发怒吗?
      发怒会牵连无辜吗?
      他们要不要在连照情发怒之前,先把江原扔到山下去。

      就在弟子脑内斗争,想着最迅速的解决办法时,却闻连照情一声哧笑。

      “我是强迫他。”

      连照情伸手一指,告诉江原:“我拿附了灵力的金链束住他,扔他一个人在云顶台。那里无依无靠,连只鸟都飞不进去,他纵有一身本事,也插翅难飞。难道不算强迫?”
      江原闻言扭头看连照情。
      他的眼神遮挡在罗网之下,但连照情莫名就觉得那视线叫人无处遁形,就像是把别人的心思剖开摊在阳光之下,不禁道:“你不用这样看我,他们并没有说错。”

      江原沉默片刻,方说:“我觉得不是。”

      连照情忽然一窒。

      他的心像被藤条狠狠抽了一记。

      这么多年,师兄弟阎墙的话,连照情已经听够了,也不屑于去辩驳。连照情有连照情的自尊,当别人戳着他的脊梁骨,说这个人卑鄙无耻,不愿师弟当宗主,把人逼疯时,连照情不闻不问。别人和他无关,爱怎么说怎么说。

      只有连照情自己知道。
      白晚楼第一次从犯病中清醒过来,面对一地狼藉,还有为了制止住他而狼狈的连照情等人,沉默许久后,主动提了要求。
      “师兄。”
      这是白晚楼头一回正儿八经叫他师兄。从前一直直呼其名。
      “如果我再发疯,你把我关起来吧。”

      连照情惊愕之下,断然拒绝。

      白晚楼说:“我不想伤害你们。”
      “凭你能伤害我们?师父宠你,随便夸你一句天下第一,你就真当自己天下第一了?我告诉你,师父不在,我最大,你既不是宗主,也不是大师兄,没有资格命令我。我叫你活,你就得活。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连照情怒而拂袖,蓦然离去:“了不起你就打死我,我正好去见师父,告诉他你活成了什么模样。你最好活久一点,至于别的,想也别想。”

      一地狼藉中,白晚楼站在那里,挺直了背。连照情走得头也没回。先占了天纵英才的名号,再占了忍辱负重的大义。里子面子全要了,最后再一死了之,去找苏沐邀功?连照情心道,活着先他一步,死了还想抢个第一,想得倒是美。

      夕阳连照情,晚楼听风雨。
      无风无雨才能见晴。
      所以连照情和白晚楼,本应当像是参与商,有了一个,便没有第二个。

      有时候连照情觉得上天是真不公平,白晚楼不过是比他先认识苏沐,就能独得苏沐偏心。既不让他当大弟子,说是年纪小担不了责任。又怕委屈了白晚楼,叫他当个老二。连照情不知道晏齐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他确实是嫉妒过白晚楼的。
      那种感情,介乎于嫉妒和羡慕之间。
      又有一些同情和可怜。
      因为苏沐并不算一个好师父。
      兴致之至而收,转头就抛而弃。

      说到底大家都一样,谁也没比谁捞着好处。

      连照情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孤身一人独闯罗煞门,一身煞气的白晚楼,他有再多的话,也问不出口。而白晚楼醒来后,神智大损,别说想些陈年旧事,连他自己是谁都时常忘记。唯一不忘记的,是他还是无情宗弟子。

      当年意气风发的无情剑,自从道元受损,便像是一尊从内里裂了条缝的瓷器。受损的瓷器不会恢复如初,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布满裂纹,直到彻底破碎。

      回忆有美好,也有不美好,总归是随着时间流逝,埋在各人心中。何况连照情也不是没有私心,他对白晚楼,莫非当真就是很单纯。他关白晚楼时,心里果真没有侥幸?那么多传闻八卦,就没有一桩是坐实的?既不是十二万分的无辜,又何必去和传言辩驳。

      此刻听江原这么一说,连照情蹿起百般滋味之时,就像内里被人戳破一样,忽然心头就浮起一层怒意。他冷笑一声:“你知道不是——你知道不是有什么用?需要你知道?就算你知道,同我又有什么区别,不也是站在这里看着他走。”
      光知道。
      光知道有用的话,大家嘴上说些光漂的话就可以了。连照情反对了白晚楼的提议,结果最后还是做了。他给了江原选择,江原不照样选择了放弃。如此还说什么善人之言。

      连照情呛了江原一顿,便再也没理会他,也没理会白晚楼。径直飞身跃下山峰,但他当然没有摔死,而是如同一只孤高的鸟,往远处飞去。

      这里就只剩下了江原一个人。

      吊桥再长也有尽头,再往前一步就是云顶台。江原看着白晚楼一个人走在这条桥上,吊桥颤颤巍巍,底下就是万丈深渊。

      白晚楼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江原一眼。
      离得远,看不清脸。
      但江原见过白晚楼。
      那双疯狂中藏着沉寂的眼睛顿时就在江原脑中浮现起来。罗网都挡不住它。

      江原情不自禁上前两步。

      但白晚楼不知有没有看到。他很快回过头,跨进灵符阵中。灵力如同水花,一阵涟漪后就没了动静。这里安静地只有风声。哪有人想到里头住了一个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天雷:gkd我很闲!
    小剧场
    无情宗美人大佬茶话会
    美人师兄:我给他埋了个钉
    美人宗主:我把钉敲进了心
    美人长老:再给他留一个萧瑟的背影
    这样他就离不开我们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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