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灵》斩春刀

27、第二十七章

　　故事最后还是讲完了，灵女成功降服恶鬼，蜀州又恢复一片安宁，百姓们纷纷自发修建灵女观，日日前去烧香磕头，以表感激之情。

　　季元没有再提过那夜的事，一如既往地整日躲着她，只是夜里时常会在窗边念书，有时是一些民间也少见的怪闻异志，有时则是一些晦涩难懂的诗词文章。

　　他们之间仿佛找到了最合适的相处方法，一个在墙那头轻轻地念，一个在墙这头静静地听。
　　只有在窗边听故事的短暂时间里，乐渝才会萌生出自己碰到了季元内心的错觉。

　　时间一晃，乐渝来季府已经半年多了。
　　她近日胃口大减，心情也大不如前，夜里在窗边听故事的时候，常常靠在墙角暗自抹眼泪，整个人肉眼可见清瘦了许多。

　　下个月，季元就要去上京城求学了。

　　乐渝每天都在数着日子过，期盼日子能够慢些来，可只要一看见落下的金乌，眼泪就会不听使唤地往外冒。
　　每每哭得一双眼睛都肿起来，心想自己命怎么那么苦，还没有将心上人捂热，就要分隔两地了。

　　婢女们时常围在一起安慰她，说这是老爷去年走前就定下的事，上京城那边一切事宜都已经安排好了，公子实在没办法说不去就不去。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新的谎话，毕竟先前她们骗自己的时候，也是那么振振有词。
　　但她还是听进去了，因为季元本该如此，他的才华不能止步于江南，该去更远更大的地方。
　　而且，这比起季元是因为厌烦自己，所以才决定躲去上京城，要更能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乐渝这日起得比往常都要早，她不想在床榻上浪费时间，季元肯定不会日日来看自己，只有多出去走走才能有机会遇见。
　　她推开屋门往外走，屏退了想要跟上的婢女，独自穿过东厢房一角的窄门，进到了后花园。

　　季元的父亲常年在外忙碌，听说有时一年到头都不在府中，而他的母亲很早就已经离世，现如今府里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就只有一屋子的小厮婢女，外加一个老管家了。

　　总之，全是听他话的人。

　　乐渝每日会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真要去了什么从未去的地方，也逃不过他放在身边的“眼睛”，他若是存心想要躲着，在这偌大的府中简直轻而易举。

　　“你都要走了也不肯多陪陪我……”她边走边嘟囔道。

　　此去上京城山高水远，光是来回路程就要四个月，再加上求学的时间，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回来。

　　乐渝站在湖边轻叹了一口气，她望着湖中成双成对的锦鲤，忽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哭得肝肠寸断，丝毫不管有没有人听见，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滴落。

　　湖中锦鲤被哭声吓得游开，只留下空荡荡的湖面，以及倒映在湖中的纤细身影。

　　乐渝低头看着湖中的自己，闻风楼里每个人都夸她生得美，男人见了定愿意将钱财全奉上。
　　可她们并不知道，在这世上还有一个男人，从不会因为这副容貌对她另眼相待，甚至日日夜夜想尽办法如何躲避。

　　“渝姑娘，你在哪里啊？”

　　婢女们焦急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乐渝知道哪怕自己说了不必跟，她们也定然不会真的听进去。想必是一直跟在身后不远处，此刻听见哭声有些慌神了。
　　她觉得就算自己过得再不如意，也不能拿别人来出气，况且，她们对自己确实很好。

　　乐渝正打算转身回应，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一个踉跄就往后倒去——

　　乐渝五岁被卖进了闻风楼，从那以后一直被困于楼中极少外出，并不识得水性。
　　她在水中慌乱地挣扎着，想要开口唤不远处的婢女们，可湖水顺着张开的嘴灌入体内，呛得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很快，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手脚如同巨石一般沉重，整个人失力地往湖深处沉去，就像当初那场溺水的噩梦一样。

　　梦境中的恐惧与绝望在此刻再度袭来，两者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一时之间，她竟分不清楚，自己是在闻风楼的屋子里做梦，还是在季府的后花园里沉沦。

　　就在这时，上方忽然响起一道破水声，乐渝恍惚间看见有人朝自己游来。
　　那人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眼前是他们纠缠在一起的发丝。她无法看清近在咫尺的脸，只感觉到有一只手轻抬起自己的下巴，仿佛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宝。
　　随后，一个柔软又有些冰冷的东西贴在了她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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