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灵》斩春刀

24、第二十四章

　　乐渝喜欢上季元的时候，不过才十四出头，时间跑得飞快，如同奔驰的马儿，她的年少时光就在思念弟弟和爱慕季元中溜走了。

　　十八岁的乐渝已经不再思念弟弟，年少时最重要的两件事，只剩下一如既往的爱慕着季元。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喜欢多久，也许忽然有一天就不喜欢了，像当初没有任何理解就喜欢一样。

　　乐渝坐在美人椅上听着四周的嘈杂声，憋了一晚上的泪终是落了下来。
　　她无声无息地哭着，泪珠大颗大颗滚落，顺着脸颊穿过面帘，最后从削瘦的下巴滴下。

　　冯二娘推门进来的时候，乐渝已经哭完了一场，她看着眼前风韵犹存的女人，乖乖地唤了一声：“二娘。”

　　“时间真快啊，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冯二娘脸上带着风尘女子特有的娇媚，岁月在她脸上并未留下太多痕迹，只有笑时才会冒出几条不听话的细纹，“刚来的时候才那么点高，整天吵闹个不停，那时候真想把你给赶走。”

　　乐渝听着这话，心里五味杂陈。她分不清这是在真感慨，还是在借机敲打。她说：“二酿养育之恩，渝儿定不敢忘。”

　　冯二娘笑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还跟二娘生分了？”

　　乐渝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手紧紧捏着衣摆，不知道要不要将心中的话说出来。

　　冯二娘何其精明一个人，当初凭着自己的本事，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姑娘，爬到了头牌的位置，更是这条巷里第一个给自己赎身的人。
　　后来，她又开了这闻风楼，一辈子不知道和多少权贵打交道，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跟二娘还不好意思？”她笑起来的时候娇媚极了。
　　乐渝犹豫许久：“二娘，我……可以过些日子再办梳弄吗？”
　　冯二娘还是笑着：“你想等什么时候再办呢？”

　　乐渝心中一喜：“不如……”
　　冯二娘轻飘飘打了断：“不如等来年季元高中，骑马路过巷子那日再办？”

　　乐渝脸上瞬间毫无血色，僵坐着大气不敢出。
　　她不知道二娘是如何知道，又是何时知道的，但她知道自己今天完了。

　　冯二娘轻摸了一下她的脸，涂着大红蔻丹的手从面帘上拂过，轻叹道：“你们是我一手养大，心里在想些什么，我还会不知道吗。你每次让小落借口买胭脂出去，其实是为了去城南茶巷买文章，对吗？”

　　乐渝眼含泪水，不断摇着头。

　　“我定过规矩的，你们要是起了攀附权贵的念头，绝不轻饶。”冯二娘道，“那些文章你可以看，甚至可以放在屋中，这日子总得要有些盼头，只要你不说出口，我都可以当不知道，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要说出来。”

　　“犯错便要受罚，可罚你二娘舍不得。”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回头吩咐，“把人带上来。”

　　乐渝眼泪止不住地流，跪在地上抓着二娘衣袖，哀求道：“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这件事和小落没关系，二娘不要责罚她。”

　　冯二娘嘴角重新挂上了笑，说出口的话却那样残忍：“这么多人看着呢，我若绕了你们，明日她们就有模有样地学，这闻风楼还开不开了？”

　　乐渝哭道：“二娘……”

　　冯二娘看着她楚楚可怜的脸，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季元志不在此，妻妾更不会在此，全都在那上京城里。”
　　“就算你现在攀上了他，终有一日也会被抛弃，你还年轻不懂男人心思，二娘都是为了你好，不然早和其他楼里一样，把你送给权贵了。”

　　这条巷子里有一句话，每个姑娘都听说过，叫做：宁为高门妾，不做百姓妻。

　　其他楼里恨不得每个姑娘都得权贵喜爱，哪怕只是出了小小一个妾，也能在这条巷子里硬气几分。

　　可冯二娘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它不许姑娘攀附权贵，发现一个处置一个，但她也不拦着权贵替姑娘赎身。
　　旁人都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乐渝从前也那么以为，直到此刻才终于明白。
　　求来的终究比不过自愿的。

　　“二娘，小落带来了。”

　　冯二娘转身看过去：“知道犯什么错了吗？”
　　小落跪倒在地，惊慌道：“奴婢……”

　　“行了，我知道你心思多，这会儿估计在想怎么诓骗我吧？”冯二娘打断她的话，朝门口挥了挥手，“把她卖到窑子里去。”

　　此话一出，乐渝和小落纷纷变了脸色。
　　那是比青楼还不如的地方。

　　乐渝跑到小落身前护着，不让其他人靠近：“此事和小落没关系，是我逼她去做的，二娘怎么罚我都没怨言，只求你能绕了小落。”

　　冯二娘冷哼一声：“她是奴婢，没有规劝好姑娘就是最大的错，快给我把她拉下去。”

　　几名婢女围了上来，合力将乐渝从地上拉开，拖着小落就要往外走。

　　正在这时，一名婢女急匆匆走进来，低声道：“二娘，赵公子来了。”

　　乐渝眼里除了季元之外，再没有任何高门公子，她不知道这赵公子是谁，但能让二娘猛地变了脸色，便知道是得罪不起的人。

　　“回头再收拾你们。”冯二娘看了一眼两人，带着婢女离开了屋子。

　　乐渝赶忙扶起颤抖的小落，抱着她道：“没事了，没事了……”

　　小落紧紧抓着乐渝的手，一声也没有吭，过了半晌，她反倒安慰起了对方：“姑娘，你别害怕，我没事。”

　　乐渝在心里骂自己，差点害死小落。她推着人往外走：“我镜台第二层有个黑盒子，里面是我这些年攒的钱，你拿上它离开江南，不要让二娘抓到你。”

　　冯二娘手里有她们的卖身契，小落如果不离开江南，凭二娘的手段，她只有死路一条。

　　小落摇头道：“我走了姑娘你怎么办？”
　　乐渝宽慰她：“二娘还指望我赚钱呢，不会有事的，你和我不一样，她肯定会折磨死你。听我的，你拿上钱有多远走多远，永远别回来。”

　　小落最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乐渝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她。

　　*

　　没过多久，楼下响起冯二娘娇媚的声音，她说了许多讨人喜欢的好听话，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紧接着，她向众人介绍了今晚梳弄的姑娘。

　　乐渝听得清清楚楚，那是另一个和她年岁相当，本该下月才办梳弄的姑娘。
　　她不知道二娘为什么临时换人，思来想去，觉得应该是那让二娘脸色大变的赵公子。

　　冯二娘不知道怎么说服了大家，最后竟然没有一人闹事，热热闹闹地争了那位姑娘。

　　过了好一会儿，冯二娘带着婢女回到屋子，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乐渝，不知是欢喜还是怜悯。
　　她说：“你倒真是那命好的，季元问你愿不愿他做首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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