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灵》斩春刀

17、第十七章

　　三人蹒跚着来到郎中家时，还隔着门就听见了里面“热闹”的声音。

　　有人说看见小人坐在屋顶上晃脚，有人说看见小人在自己身上跳舞，还有人说看见小狗排着队来回跑。
　　光是听这些话就能想象出，此时院子里群魔乱舞的景象。

　　薛榆不禁在心里感叹：平城人宁愿冒着中毒的风险也还是要吃菌子。

　　三人里比较不受影响的是赵小山，在他的指挥下长终安全地“划”进了门。

　　院子里不光有中毒出现幻觉的人，还有许多没中毒清醒着的人。
　　他们一回头就看见以诡异方式进来的三人，摇头叹道：“这是吃了多少？瞧着中毒不轻。”

　　赵小山冲他们干笑几声，转头去找郎中。

　　郎中一看三人这么严重，赶忙把手里的药碗递给儿子，上前引着三人到一旁空位坐下，挨个替他们把脉看情况。
　　他看得十分仔细，尤其是面对长终的时候，眉头皱得极深。等给三人都把完了脉，他叮嘱不要乱动后，拿着单子去煎药了。

　　郎中站在药炉前看火候，时不时抬头打量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眉头从把脉到现在就没有松开过，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他儿子端着空碗过来，问道：“爹，这是谁的药？”
　　“门边那小姑娘的。”
　　“爹，你在嘀咕些什么呢？”

　　“真奇怪啊……”郎中在儿子疑惑的眼神下，拿过一旁配好的药材放进药炉里，又指了指三人所在的方向，“那人脉象都有耗空之相了，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还有旁边那姑娘，瞧着疲劳不堪，可却脉象平稳、张活有力。”

　　郎中的儿子听完一愣：“爹，你别是诊错了？”
　　“不可能！”郎中瞪了一眼，催促他快去送药，自己则低头看药炉，“太奇怪了，难道真是诊错了吗？”

　　薛榆闭眼靠在椅子上，耳边全是各种奇怪的话，她已经从满院子穿红衣的小人、满院子会说话的小鸟，听到满院子的金银珠宝了。
　　大家心中各有各的幻觉，且一个比一个还要稀奇古怪。

　　最夸张的是她身边那个已经睡着的小姑娘，刚刚特别天真地说：“哇！娘你看，天上好多仙女姐姐！”
　　她娘听后笑了几声，哄道：“乖了，先喝药。”

　　小姑娘又说了好几句，喝完药才彻底安静下来，在她娘怀里沉沉睡去。

　　薛榆听了一圈，发现只有自己的幻觉最吓人，搞得她还以为是遇见什么了，一张张跟死人一样的脸，这要换个人没准儿就活活被吓死了。

　　“薛姐，我这也是头一次炒菌子，没有掌握好火候。”赵小山凑过来说，“下次我一定多炒会儿。”
　　薛榆：“少放点盐，多放点辣。”
　　赵小山会心一笑：“没问题。”

　　两人说话间，郎中的儿子端了药过来，让他们喝完等半个时辰再走。

　　薛榆捏着鼻子把那碗其苦无比的药喝了，靠在椅子上听旁边的人聊天，他们聊着聊着忽然就聊到了永胜茶馆。

　　“你们听说了没？永胜的陈掌柜死了，好像是说那晚茶馆里闹鬼了！”
　　“不可能吧！你怕不是也吃菌子中毒了？”
　　“我们巷子有人那晚去看了戏，说是好不容易才从茶馆里出来。”
　　“怎么一回事啊？你快给我们说说。”

　　“我也不太清楚，就是有人第二天去茶馆开门，发现陈掌柜抱着一堆碎纸自戕了，茶馆里的小二和戏班子也找不着，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该不会是他们杀了陈掌柜，偷钱财跑了吧？”
　　“就是没有啊！钱都被城主派人搜回去了，你们说奇不奇怪？”
　　“……”

　　那些人后面还说了什么，薛榆没有再去细听。她叫来郎中的儿子给过钱后，带着长终和赵小山出了院子。

　　陈掌柜这一生碌碌无为，守着祖辈留下来的茶馆，演着早已不受欢迎的皮偶戏，大家都以为他是撑不下去了，才去江南请的戏班子回来。
　　可他其实是坠入了一场别有用心的梦里，幻想着去复活一具皮偶。

　　他明知道那是一场镜花水月，却还是甘愿痴迷其中，到最后也不愿意醒来，追随那个梦而去。
　　只是有些相遇从一开始便是错的，有些话从一开始便是假的。

　　*

　　三人回到候月观的时候，大门外站了一个男人，正探头从门缝往里望。

　　薛榆认出了对方，是那晚在茶馆里唯一打算等他们的人。

　　“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她走上前问道。

　　男人惊了一下，蓦地回过头来，看清是谁之后，惊喜道：“姑娘，你没事啊！”
　　“没事。”薛榆推开观门，让人进去。

　　“那晚我等到深夜也见你们出来，后来实在是急着去送货，没法在平城久留就先走了。”男人道，“我今晚刚到平城在客栈吃饭，就听见有人说你没事，想着过来确认一下……”

　　薛榆笑了一声，看着他：“只怕不光是来确认我有没事吧？”

　　他们两人非亲非故，能在紧急关头提醒她，就已经算是有心了，怎么还会专门过来一趟，除非还有什么别的事。
　　能让他找到观里来的，无非是因为阴阳之事。

　　男人被点破心思，笑着挠了一下头：“实不相瞒，我此次来平城确实还有一事。”

　　薛榆拎起方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推过去，问道：“何事？”

　　男人连忙道了声谢，只喝了一口就放在旁边。
　　他一双眼瞟向没有点灯的主屋：“麻烦姑娘转告一声观里那位大师，我此次前来是想请大师北上江南解决一件事。”

　　果然。
　　薛榆在心里想。

　　她抬眼看向男人，面色不改色地问道：“能说得清楚一点吗？”

　　“我一位好友府中的湖有异……”男人忽然放低了声音，“到了夜里湖底就会响起乐声。”

　　“听闻平城候月观主术法了得，我这才寻来相求。”他又道，“不管此事能否解决，我们都不会让大师白跑一趟。当然，大师若是能够解决此事，我们自然不会亏待……”

　　薛榆闻言蹙着的眉心一松。
　　她原本还在想此事恐怕不简单，自己估摸着是赚不到这钱了，但现在对方说不会让她白跑，这等好事怎么能放过。

　　“我们何时出发？”她问道。

　　男人一愣：“姑娘你……就是候月观主？”
　　没人告诉过他观主这么年轻。

　　薛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像吗？茶馆里的事，你不是都看见了。”

　　男人回想起茶馆里的一幕幕，最后道：“那就劳烦大师跟我去一趟江南了。”

　　一个时辰后，候月观再次锁上了大门。平城往北的官道上，出现了一队连夜赶路的商队。
　　末尾的马车上躺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她身边还坐着一个半大的男孩和一个病恹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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