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赌书消得泼茶香》一条废柴杂食的咸鱼

14、番外 师姐

　　*
　　夫子在教室前头摇头晃脑地念着诗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没发现教室里的学生睡了一大片。
　　这是一堂文学赏析课，属于两个班合上，也是一个星期里云忘归难得和隔壁班的玉离经墨倾池一起上的课。
　　云忘归左看看，右看看，低头写了张小纸条，揉成团，趁夫子摇头晃脑地背对他的时候，刷地一声扔到了玉离经的桌子上。
　　原本好好听课的玉离经一愣，扭头看了一下自己后侧方，看到了一个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云忘归。
　　他打开纸团，上面云忘归歪歪扭扭地写了一句话：
　　“好无聊啊，逃课不？”
　　玉离经默默地看完，冲着云忘归摇了摇头，转回去继续听课了。
　　云忘归啧了一声，表示失落。
　　玉离经要好好听课，墨倾池他不敢问，更何况后者正看着窗外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云忘归也懒得去探寻他忧郁的根源。
　　既然没人和他一起逃课，他就自己上了！
　　他趁夫子不注意，偷偷地翻窗逃跑了，一路潜伏带小跑，来到了围墙边，一阵助跑便奋力翻了上去。
　　其实无论是什么课，他今天必定要逃一节——他连剑都带好了，一定要干那件预谋已久的大事！
　　云忘归抓了两把头发，扛着剑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德风古道的山下小道跑去。
　　据他所知，这个时间段那个人会上昊正五道找他师父指点剑法，他肯定不能偷偷去昊正五道，不然他逃课的事实不就被师父发现了？没办法，只能掐着时间在下山的路上堵人。
　　云忘归等啊等，蹲在路旁的草丛里喂蚊子。等他终于拍死了一百零八只蚊子，身子上也被咬了三十多个包的时候，下山的小道入口处总算有了一道青色的身影。
　　来了！
　　云忘归顿时兴奋了起来，赶紧敛息又藏了三分，打算待人走近就跳出来和他决斗。
　　三番五次地找上他师父，难不成以后要成为自己的师弟？那可不行！师父人好心，他得帮师父看看对方人品以及资格！
　　他跃跃欲试，却在对方走近时傻眼了——女的？！
　　对方的确是个女子，毕竟身形和气息总归不会错。她怀里抱着一把琴，看起来好像不像是练剑的样子。
　　云忘归恍恍惚惚地想起：是哦，他好像只知道有这么个存在，对方是男是女他是一点也不知道。
　　就这么恍惚着，对方很快就下山了，云忘归错过了挑战良机，只能先跟在她的身后，找寻机会动手。

　　他本以为女子会找一个地方继续温习剑招，却看见她进了镇子，来到了一家书店，在里面翻找着书籍。
　　镇子靠近德风古道，所以书店特别多，她在里面只翻不买，可云忘归看得出，有好几本她都想要，但最后还是放了回去。
　　云忘归皱了皱眉：想要不就买么？看女子身上的衣服，虽然简雅，但也不算穷，总不能一本书都买不起吧？
　　他又跟着她悄悄拐进了一家针线铺，看着她掏出几个铜板，买了店内绣娘绣到一半的帕子，放到了一旁的针线篮子里，又提着篮子走了出来。
　　云忘归：“？？？”这是什么操作？
　　几枚铜板就能买到一块半成品帕子外加一篮子针线？这买卖好划算啊！
　　不知道女子究竟想搞什么，云忘归跟到这已经很不耐烦了。毕竟其实他时间也不多，最好在夫子反应过来前回去，不然被师尊发现的几率是百分百。
　　所幸针线铺子离主干道远，针线也不是什么迅速消耗品，如今周围除了他和女子，一个人也没有。
　　他运起轻功翻了几面墙，成功在女子在拐出巷子前拦住了她：“站住！”
　　女子一愣，皱起了眉。
　　“我叫云忘归，法儒尊驾大弟子！听说你最近老找尊驾习剑，我就来试试你的本事！”侠儒尊驾说打架前得自报家门，这才是对对手的尊敬。
　　女子：“……”她满脸不可置信，“你找一名女子比试？”
　　云忘归皱着眉：“女子怎么了？打架就打架，还得看性别？”
　　女子：“……”你说出来了啊，你是来打架的。
　　女子叹了口气：“现在不行，改日吧。”
　　“哪来不行？我就觉得行！”云忘归背上长剑一抽，直接就冲了上来，“看招！”
　　女子虽没料到他直接就挥剑过来了，但反应速度快，足尖一点就朝后疾退，臂弯挂上篮子，将琴横于身前，轻拨一音。
　　咚。
　　音波夹杂着内力散开，隐隐挡住了云忘归的攻势。
　　以琴入武，倒是少见。云忘归兴致大起：“再来！”说罢长剑一挽，又欺身上来。
　　两人拆了十数招，云忘归始终见她不肯出剑，便道：“你不是找尊驾学剑吗？怎么不出剑？”
　　女子表情不是很高兴，面对他的询问也是一边躲避一边拨弄琴弦，一副懒得回答他的模样。云忘归此时尽管没有成名后的那般技巧，但找破绽的眼睛已有几分毒辣。旋身躲过秋谨安的攻击，他身子一拧，长剑直指她后背破绽。
　　得手！云忘归心里欲喜。
　　谁知那才是对方请君入瓮之技，背对着她的女子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自己的动作，当云忘归以为自己要得手的时候，她从琴中拔出了一把剑。
　　云忘归措手不及，对方反手拔剑，往后一挥！
　　“咚！”
　　“嗷！！！”
　　云忘归发出惊天嚎叫，捂着鼻梁在地上翻滚。
　　用剑柄攻击他鼻梁的女子浑然不觉：“还打不打了？”
　　“你你你……”云忘归痛得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女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笑！”云忘归瓮声瓮气地怒道，“你有没有心！”
　　“都和你说了不是时候，还要上来，不是找揍？”女子冷哼一声，“况且我跟着法儒尊驾学剑，可比你还要早！”
　　“啥？”云忘归傻了。原来不是师妹，应该是师姐才对？
　　女子正要说什么，脸瞬间就白了，忙把剑收回了琴里，手里牢牢抱着琴。
　　云忘归跌坐在地上，背对着巷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欲追问，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女子尖骂：“秋谨安！！”
　　云忘归茫然，却见女子死死地抱着琴，脸上挂着惨白的笑：“娘，您怎么来了？我刚学完女红回来……”
　　一位华服夫人走上前，二话没说给了她一巴掌。
　　云忘归懵了，立刻爬了起来：“喂……！”
　　“这位公子，实在抱歉。”华服夫人转身对他鞠躬，浑然不见刚才扇巴掌时那一瞬间的歇斯底里，“小女不懂事，还望公子海涵。”
　　云忘归现在是真的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只能顺着人答：“哦哦哦……没事，也是我技不如人……”说出口的瞬间，他觉得自己应该说错话了，因为现场气氛宛如凝固了一般。
　　女子低着头不说话，华服夫人身子一顿，直起身子，就要夺走她怀里的琴。
　　女子死死地抱着琴不肯松手。
　　“给我！你……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肯罢休！！”华服夫人歇斯底里地喊着，“叫你去学女红你不学，竟然还……还……！给我！不然我没你这个女儿！！”
　　云忘归：“那个……不是……夫人，我……”
　　女子最终还是松手了。华服夫人一把夺走她怀里的琴，往墙上狠狠一砸！
　　云忘归傻了。
　　“走！”华服夫人拽着一言不发的女子往外走去，路过云忘归的时候才勉强向他欠了欠身。
　　琴的残屑和那把刚刚揍了他的剑落在地上，无人去拣。
　　云忘归愣了好一会儿，弯腰把那些残屑拣了起来，又想了想，拜托他熟悉的酒馆老板帮自己存着，这才放心地走了。
　　“云忘归。”
　　“墨倾池？！你怎么在这里？！”云忘归一扭头就看见了墨倾池，有些震惊。
　　墨倾池皱起了眉：“你鼻子怎么了。”
　　“没、没事！”云忘归哈哈了两句忽悠过去，“你找我啥事？”
　　墨倾池也不想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只淡淡地说：“离经有事，叫我给你转告一声。你逃课了夫子十分生气，叫你今晚之内抄完二十遍论语，明天交给他，不然他就告诉法儒尊驾。”
　　“二十遍？！！他杀了我我也写不了这么多啊！”云忘归一声惨嚎，气得直哆嗦，“那个老头子变了！他会告状了！”
　　还不是你逼的？墨倾池无语地看着他，但懒得多说，转身走了。

　　云忘归骂骂咧咧地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刚关上院门，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
　　“回来了？”
　　云忘归一听这声音就差点吓跪了，赶紧熟练地跪地求饶：“师尊我错了！”
　　君奉天懒得听他扯皮：“马步，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都得半夜了。云忘归试图挣扎：“师父，夫子还要我抄二十遍论语呢……可不可以……”
　　“那就边抄边扎。”君奉天本来坐在石桌旁，现在站了起来，“记得，君子书写，悬腕莫靠。”
　　云忘归心如死灰：“是……”
　　被师父抓逃课抓到了现场，他只能认命地跟着君奉天一起回到了昊正五道。

　　玉离经来到昊正五道的时候，就看见一出奇景：自家亚父坐在石桌旁看着新出的策论集子，另一半石桌，云忘归痛苦不堪地边扎着马步边悬腕抄着论语。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还好没听云忘归话逃课。
　　“尊驾。”玉离经无视云忘归投来的求助眼神，乖巧地给君奉天行礼。
　　“如何？”君奉天问。
　　“有些不妙。”玉离经说完叹了口气，“毕竟是人家家事，我也不好过多干涉……”
　　“秋家困不住她的。”君奉天说，“不过亦要照看一下。”
　　“是。”玉离经赶紧应下。
　　“师父、离经，你们是在说师姐吗？”云忘归这个时候脑子转得飞快，根据玉离经刚才所说，他总算理清了前因后果，都忘了自己在受罚了，忿忿不平地开口，“那个秋家夫人太过分了！居然还打我师姐！我师姐剑法那么厉害，怎么能用绣花浪费时间！”他愤怒地叽里哇啦了一大堆话。
　　玉离经忍不住笑了两声：“你之前不是不服气吗？怎么现在又叫上师姐了？她未真正入门，也不是你的师姐。”
　　“那我可不管。”云忘归说，“要不是有那样的家，她早就成我师姐了。”
　　君奉天看了他一眼：“继续抄。”
　　云忘归赶紧闭嘴，低头继续抄。
　　玉离经看向君奉天：“尊驾，秋谨安虽为女子，但仍然有不世之材，倘若加入德风古道，必能大放异彩。不如请主事去和秋家商量一下，让她入学好了。”
　　玉离经自然和德风古道的主事说不上话，这段话是隐晦询问君奉天要不要插手。
　　君奉天沉吟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凤儒尊驾总说惜文好强倔强，但方向明确，心地良善，总不会走歪。她既然选择向我隐瞒这些事，就证明不想要我过多干涉，那么我自然尊重她的选择。离经，这些你我都无法干涉，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造化，而造化越凶险，她越能成长。”
　　“且看着吧。”君奉天最后总结。
　　“难道就这么看着我师姐被欺负？”云忘归现在已经一口一个“我师姐”了，君奉天也难得没阻止。
　　“我明白了。”玉离经点头，笑道，“伏久者，必飞高。”
　　君奉天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的确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我最近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玉离经笑了笑，“墨倾池似乎早就和秋谨安认识了。”说罢他便把入学时所见的一幕告诉了君奉天。
　　“他们有什么渊源啊？”云忘归边扎马步边抄书边八卦。
　　“什么渊源……墨倾池没说，但照我看，他当年大概是对秋谨安一见钟情的。”玉离经说。
　　云忘归手里的毛笔啪的一声就断了，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一……一什么？？”
　　“一见钟情。”玉离经淡定道。
　　君奉天本欲喝茶，结果听到这句话，手便顿住了，随后默默地放下了茶杯，默默地抬头看向自己的养子。
　　面对师徒两人的目光，玉离经依旧淡然道：“对，真的，一见钟情。”
　　君奉天手里的茶杯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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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彻底完结，后面一章是惯例的啰嗦，字有点多，想不看可以不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