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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身死 ...

  •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澜清已经顾不得钻心的疼痛,定睛一看,那黑气原来并非是从自己体内而来,而是从腰间的那枚七星葫芦溢出。

      这股黑气与宋文身上萦绕的黑气有所不同,更为浓郁,而且携裹着一丝丝的寒意,令近身的叶澜清都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宋文完全没预料到此等情形,判官笔进退不得,僵在原地,而一旁的迟玉霄要的便是他这一刹那的恍神,捉紧机会一个滚身,窜入那宛如一团乌云的黑气腹下,长尾轰轰,引来了道道火雷,不是从天而降,却是由地拔起,被叶澜清抛出的银镯吸引着,犹如数条金银两色的游龙钻入那股黑云的肚中。

      雷电以那银镯为中心,在黑气中不停地旋转着,灼烧着,催生出更强大的力量来。起初迟玉霄还只能在一团晦暗中隐约瞧见丝丝金光,那慢慢地那金光越来越盛,那黑气倒被渐渐压制住了。与其一起变化的还有宋文的叫喊声,从痛苦的闷哼到哀嚎再到凄厉的惨叫,黑气上的每一幅面容都扭曲诡异,或哭泣或愤怒,或嘶叫或可怖,或阴森或悲绝。

      那只鬼爪中的判官笔早已跌落在地,叶澜清身上的黑气也散了去,虚弱地瘫坐在地上,止不住地喘着粗气。胸口的鲜血如瀑,染湿了一大片衣服。

      迟玉宵再次催动法诀,那团黑气中的金光更加强盛,根根如同带刺的荆棘正在不停地从棉絮样的黑气中钻出来。

      一声震天撼地的惊雷之声,宋文扬天嘶叫,半空中的那股黑气宛如银瓶乍破,碎成一片片巴掌大小的乌云,四散飘荡。

      “快!”迟玉霄冲着叶澜清喊道:“别让他给跑了!”

      叶澜清用沾满鲜血的双手取下腰间的葫芦,掐了手诀后颤巍巍地高举,葫芦嘴豁开,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将空中的黑气悉数收了进去。

      葫芦上的六颗星子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照映着迟玉霄意味深长望过来的眼睛。可叶澜清已是支持不住,终于如同烂泥般软了下去,躺在血泊里。

      “还是先止止血吧。”迟玉霄不敢耽误,葱指翻飞,先是在叶澜清胸口上点了几个穴位,又沿着指尖渡过去几分妖力,淌得宛如小河般的鲜血渐渐地给止住了,叶澜清苍白的脸色也一分分有了血色。

      再缓了缓,叶澜清从昏迷中悠悠醒转,才有了几分气力。

      “你现在感觉如何?”迟玉霄忙不迭地将他搀了起来,看他的样子看来此次伤得实在严重,不好好修养数月的话怕是难以好全了。

      叶澜清却是惨兮兮地一笑,还不忘向她举了举手中的葫芦:“六个星了。”

      迟玉霄被他气得乐了,敢情这人死里逃生都还在惦记其他事。迟玉霄恨得牙痒痒,只想往他头上敲上几下看究竟是什么材质制成的,但一看他浑身浴血,有气无力,就跟一只软绵绵的癞皮狗一样挂在自己身上,却又忍不住下手。

      “快来救救我相公!快来救救我相公!”就在迟玉霄挣扎着要不要教训教训叶澜清的时候,身后宋彤儿的声音凄婉绝望,飘在风里欲断未断。

      迟玉霄心中一凛,扶住叶澜清的那只手禁不住用力,“痛痛痛!”叶澜清忍不住喊了出来,在“濒死”的惨淡中迸发出一丝不合时宜的生机。

      待到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宋彤儿已经是双眼无神地瘫在了地上,紧紧地搂住了梅山。怀里的人没有了动静,如同一块石像般躺在那儿。

      “玉霄姑娘!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我家相公!”宋彤儿见迟玉霄过来了,连滚带爬地蹭到迟玉霄脚边,蹬蹬蹬地直直往地上磕头。她的头发早已经凌乱不堪,脸上也是污泥混着汗水和泪水花了一片。因为嗑得太用力了,额头不一会儿便擦出了血丝,伤口中夹杂着一些沙粒,但她浑然不觉,拼了命地拜着。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我相公吧!”宋彤儿来来去去只会重复着这一句话。梅山在她身后静静地躺着,胸口久久都难见起伏一次,似乎已是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

      迟玉霄不忍,待叶澜清站稳后连忙将宋彤儿连扶待拽地搀了起来,要开口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临了还是只能说出宋彤儿最不愿听到的话。

      “对不起,梅山他已经……”迟玉霄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话中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迟玉霄知道,其实梅山他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囿困此地,他已经远离自己的真身本体太久,早已经是妖力虚弱。再加上梅山在祠堂和深渊里接连遭受了攻击,这无疑更是雪上加霜,好比原本就已经是破了个大洞将里头原本满满当当的水漏了一大半的缸子又遭了几块乱石的袭击,于是,水缸又破了数个洞子,那单薄的水又往外淌去了不少,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已经见底了。

      所以梅山当时才会如此孤掷一注地献身,耗去所有的修为,为宋彤儿,也算是为迟玉霄等人拼一条活路。因为他内心里清楚,自己怕是难以坚持到走出这个村子,回到浮玉山,那倒不如让自己的死来得更有价值些。

      一根几近油尽的红烛,最终还是在风雨摇摆中枯灭了。

      迟玉霄望着宋彤儿险些哭断气的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倘若自己在祠堂没有对梅山出手的话,那会不会他就不会衰败得如此之快,那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就更撑得更久一点,哪怕一点,情况是不是都会有所不一样。

      “这不是你的错。”叶澜清捂着伤口挪了过来,站在迟玉霄身旁,却没有看她:“连我都能感觉得出来,梅山已经是人命危浅,日薄西山了,你不要太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

      迟玉霄转过头去望他,看到一张刀削斧砍般的侧面,眼睛里却淌着春水般的柔意,心头不禁涌上一股暖流。

      绿萝此时也走了过来,望着地上紧紧搂在一起的宋彤儿和梅山,哭得一塌糊涂,心里的那些恨啊怨啊早就随着泪水流逝得无影无踪了。

      宋彤儿宛如失了魂似地,没有惊天动地的哭喊和嘶叫,她只是静静地死死地抱着梅山,像是要把那一副躯体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让血肉混着血肉,骨血掺着骨血,再也不离分。

      但梅山的身体却在发生着变化,先是一寸寸地冷了下去,很快,宋彤儿觉得怀里的重量轻了轻,像是虚怀无物一样。

      她摊开手来,发现梅山通体发亮,竟是正在化作点点星光,往天际飘去。那浓墨描绘而成的眉,那梅瓣染成的红唇,都正在溃散。

      “不!不要!”宋彤儿发了疯似的要搂住,但是更加多的斑斑点点亮光从她的怀里溢出,越飘越远,像萤火虫一样散了满山满野。

      宋彤儿彻底没了魂儿,像一尊石雕般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洞的,眨也不眨。

      “你看,”迟玉霄蹲了下来,指着她脚边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个芽尖的嫩苗,说道:“他从来都没有离开你。”手中的妖力灌输而下,那嫩苗迅速地破土抽枝散叶,顷刻间便长成一株梅树。

      宋彤儿踉跄着站了起来,从枝头上折下一根虬结的纸条,痴痴地笑着插上自己的发间,紧接着又是拜倒在树下,冲着迟玉霄等人说道:“我和梅山虽以夫妻相称,但其实并没有正正经经地拜过堂,只是对着天地起誓许诺永生相随。但我总觉得少了人见证,是做不得数的。”

      她抬起头来,粲然一笑,发间的树枝居然静悄悄地抽出一朵艳丽无比的花来。此时的宋彤儿脸上泪痕未干,却是意外地冷静。

      “所以,我想请三位做个见证,我宋彤儿,与梅山,今日在此共结秦晋义,永作好夫妻,生死不相离。”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铿锵有力,永世不悔。

      她决绝地拜在地上,噔噔噔三声嗑得格外响亮,最后一下伏下了便不再起来,身子压抑不住抖动地跪倒在地,已是泣不成声。

      头顶上的那株梅树开得轰轰烈烈,飘下无数落英,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而在千里之隔的浮玉山上,有一株梅树轰然倒地,化作一株朽木。

      “可惜了,这么好的树呀。”过往的香客遥遥望见了,叹气慨然道。

      再远处,明月当空,香烟袅袅,人音朗朗,已是不复往昔。

      ******

      荔城城门口,人来人往,所以根本没人留意到一只小若无物的土褐色蝎子在城楼下觉着螯钳,仰着尾上的刺针在空气中探了探,就如同猎犬狩猎时在灌木中嗅了嗅鼻子一样。

      然后它发出一道细微但尖锐的声响来。

      一只嫩白的柔夷便将它拈了起来,递到一张媚眼如丝的俏脸前。

      “哦?是这里?”黎姬如血般的双唇轻启,发出铃音般悦耳的声音。她抬头望了望荔城,笑道:“跑了那么远,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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