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姬录》血染旧城

1、最初之始（一）

　　文久四年，一月。

　　今年的冬日似乎异常寒冷，初冬刚至，京都的第一场大雪也随之降落。清冷的空气中夹带着透骨的寒意，即使没有一丝丝的微风，这股寒冷依旧笼罩在城中，似乎随着大雪被封锁在了此处。

　　错落有序的屋舍之间被连接上了狭窄或宽敞的街道，那些覆盖于屋檐、安静地沉睡在长街巷口的落雪，将京都染上了一片纯白。积雪下是寂静而又祥和的京都城，她与雪景融为一体，似一名沉睡于大地之上的裹着纯白浴衣的恬静少女。

　　直到旭日东升，那堆积着的白雪才逐渐消融了些许，雪化成透明水滴，带着寒冷的温度沿着屋瓦坠落在地面，摔得支离破碎的同时，发出死前的最后一声悲鸣。

　　长街上的积雪早已被人踩踏地面目全非，白雪与污秽混杂，又被扫往街角，同那些不起眼的杂物堆在一起。

　　在鞋履交错的石板路上突然便出现了一只系着草绳的木屐，木齿得到底部已经沾上了不少雪渍，在被雪水浸湿的石板路上留下两道痕迹，便又匆匆往前。

　　屐的主人是一名身形瘦小的浪人，他戴着一顶半旧的竹笠，笠帽倾斜着遮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在竹条编织成的缝隙中还留了些浅浅的碎雪。他的身上着了一件粗麻布制成的束腕短褂，颈、手、腿这些暴露在外的地方都被缠上了白色的布条。

　　而最显眼的便是那名男子腰间的一把黑鞘太刀。

　　每每有人在经过男子身边时，总会向他投去疑惑而探究的目光。

　　“喂——前面的那家伙，等、等一下啊——喂——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给我等一下——”

　　忽有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一名十岁左右的少年怀中捧了各样的小吃，左手举着鲷鱼烧，正不顾周围的视线朝前方不远处的瘦小浪人小跑过去。

　　这名少年名为寺谭九郎，他是随那浪士一路来到京都的。虽只相识不久，两人之间却没有半分疏离感。

　　饶是九郎在其后如何呼喊，那名瘦小男子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往前走着。

　　“你这家伙是故意的吧？明明听到我说的话了，居然还敢无视我？喂，我在跟你说话，好歹给我一个反应啊，鸠！”

　　九郎的话音一落，那名被称为“鸠”的男子便回过了头，他的视线落在九郎身上，略微地蹙起了眉。

　　“你以为我们来京都是来游玩的吗？你抱着的这些是什么东西？”

　　九郎咬了一口鲷鱼烧，笑得双眼都眯成了两道缝，口齿不清地回答道：“你连这些都不知道吗？章鱼烧、三色团子，还有草饼。要不是你走得这么快，我还想在丸子屋前坐下休息会儿呢，最好再喝上一杯茶……”

　　“哈？！”鸠不可置信地打断了九郎的废话，他一把抓起九郎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你哪来的钱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那个，是我捡来的钱……”九郎哆哆嗦嗦地说着，很不争气地将脸转到了别处。

　　鸠伸手一摸怀中物什，才发现放在衣襟内的荷包不知何时不见了。

　　“你这臭小鬼——”

　　眼看着鸠将要爆发，九郎瞬间换了一副表情，服软求饶。

　　“我、我错了……我不应该控制不住自己邪恶的欲念，做了这种无法挽回的错事……我太后悔了，我不该把所有的钱都花光……如果我能留一点钱下来，晚上就不用饿肚子了……！”说到最后，九郎果然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一点点地将剩下的鲷鱼烧吃完。

　　“小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现在是担心没钱吃晚饭的问题吗？钱都被你花完了，我们晚上不就没有地方住了？信不信我把你捆起来卖给人贩子？”鸠面无表情，但从他的语气中便能察觉，他现在十分火大。

　　“嘁，明明是个女人，装什么恶棍……”九郎小声说了句，在看到竹笠下鸠那双带了杀气的眼睛时，九郎的神情僵在了脸上，连说话都变得生硬了许多，“真的很抱歉，我不该擅自偷拿您的东西，请您原谅我……”

　　鸠这才准备放开少年，她手中力道渐松，却在这时，有一人径直地撞上了她。

　　那人的力气极大，鸠被撞得不免往旁边退了两步。她放开九郎，视线顺着自己被撞的方向移了过去。

　　“喂喂喂——走路的时候给我小心点啊，不长眼的小鬼。”为首的浪士穿着有些邋遢，蓬乱的头发被束在脑后，嘴上叼了跟剔牙的竹签。他一只手扶在刀柄上，居高临下地嘲讽道，“喂，小鬼，你被吓傻了？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吧？”

　　鸠被那名浪士推得踉跄了一步，她的脸上出奇的平静，没有因为浪士的讽刺而愤怒。

　　没有得到鸠的回应，那浪士更是变本加厉。他掀去鸠的竹笠，拍打着她的脸侧，那双混浊的小眼在她脸上打量了数遍，眼中透出令人反感的下流审视。

　　“嘶——”浪士倒吸了一口冷气，摸着下巴，又从头到尾在鸠身上看了一遍，“仔细看看，你这小鬼长得细皮嫩肉，跟个女人似的，该不会是……那个吧？”

　　那名浪士说完，还回头与自己身后其余浪人相视一眼，随后那几人便都笑了起来。

　　“那个？你说的‘那个’是指什么？”鸠面色不愉地问道。

　　“你不知道吗？就是取悦男人的男妓啊？”那浪士的目光不安分地在鸠身上游移，顺手便捏住她的下颚，“说到男妓，你这小鬼伺候过男人吗？如何？你要是把我们伺候高兴了，本大爷兴许还能饶过你。”

　　听着这不堪入耳之语，又带起浪人们的一阵哄笑。

　　“是吗——”鸠低声道。

　　“知道怎么用身体取悦我们吧？只要用你那张……”那浪士见鸠并没有想要反抗的动作，便将手臂搭上了她的肩。

　　毫无预兆地，浪士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来不及说完，他的下颚便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击飞。那浪士惨呼一声，口中溅出血沫，高昂的下巴呈现出一道诡异的弧度，整个人都被带着往后倒了下去。

　　鸠维持着伏身握刀的姿势，那把漆黑的太刀甚至都没有出鞘，她只用刀柄的前端便让那名挑衅的浪士闭上了嘴。

　　其余的浪人见状，都被眼前这瞬间发生的情景唬在了原地。他们面面相觑一番后，才陆续地拔出佩刀。而在他们脸上，犹豫和胆怯的神色都还未褪去。

　　“混蛋小鬼…你居然敢…？”那些浪士虽然举着刀，但没有一人敢真的上前。在见识过刚才那一瞬间鸠的身手，他们便生出了畏惧之意。

　　“请让开，你们挡到我的路了。”

　　九郎躲在鸠的身后，两手揪着她的袖摆，压低着话音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对方这么多人，不要再刺激他们了。我还不想死啊，你快向他们道歉吧……”

　　“臭小鬼，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浪人们恼羞成怒，终于举着刀朝鸠砍了过去，“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那名浪人高喊的瞬间，便有一抹刀光自他眼前闪过。甚至都没有人看得清楚，那道刀光便消失无踪。

　　浪人的动作骤停，他举着刀僵在了原地。然后他缓缓低头，一道平直的刀伤盘踞在他的胸口，不过片刻之间，鲜血便喷涌而出，染透了他的襟领。

　　“噫——”九郎害怕到怪叫出声，不禁觉得头皮发麻，两腿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既然拔出了刀，就已经做好相应的觉悟了吧？”鸠压低身形，右手重新覆上刀柄。

　　在被鸠的居合术震慑住后，那几名浪士的攻击中都带上了几分迟疑。

　　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矮瘦的小鬼居然这么强。但折损了两名同伴，在这时候弃战而逃，似乎有违武士之道。

　　当然这几名浪人并非因为所谓的武士道而选择留下，只不过是轻易地败在鸠的手中而感到不甘心罢了。

　　故而那些浪人虽心有畏惧，仍硬着头皮陆续地冲上前去。

　　“你、你这小子，受死吧！”

　　一把太刀被高举着砍向鸠的面门，在它之后，紧随而来的是另外两道刀光。

　　鸠重心后仰，与其拉开距离之后，横刀击开那些刀刃。接着手腕翻转，刀尖撕裂空气，将那几把太刀拦腰斩断。

　　随即，鸠左手执着漆黑刀鞘，将离自己最近的那名浪人扫了开去。

　　只见他撞向身后的居酒屋，将屋前的两扇门扉都卸了下来。

　　九郎张开口，无声的嘶叫几乎要破口而出，黑色太刀自他头顶掠过，划过一道圆弧，最后刀尖没入到了一名浪人的喉中。

　　一缕断发从九郎头顶飘落，缓缓落在了半湿的石板路上。

　　此时，只余下了一名浪人。他手中一松，太刀便掉落在地。浪人脸颊上的肌肉抽动着，狼狈地跌坐下来。

　　周围倒下的人都已被鸠斩杀，他们的血交汇相融，在石板路上绽出一片片的殷红之花。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幸存的浪人颤抖着问道，混沌的眼中充满了惧色。

　　鸠收刀入鞘，从雪地上捡起竹笠。她颇为认真地思考了片刻，道：“我吗？嗯…我叫鸠，姓的话，还没有想好，姑且就先用鸠这个名字好了。”

　　那浪士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显得很是狼狈地拾起自己的刀，他回头朝鸠叫嚣道：“鸠…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杀我同伴的仇，我一定会讨回来的！”

　　这场骚乱终于结束，周围留下的却是一片狼藉。

　　因刚才争斗的缘故，这片长街已经无人敢靠近，那些行人都躲了开去，即使有不知情的人经过，只要一见到这幅景象，便都绕了开去。

　　“我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头了？”鸠无知觉地问道，虽然是这么问的，可她脸上却不见一点愧意。

　　“岂止是有些，是完全过头了好吗？！”九郎还未从刚才的恐惧中反应过来，他仍惨白着一张脸，但总算有了吐槽的力气。

　　“是新选组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不远处的人群中便渐渐散到了两侧。

　　“糟糕。”

　　鸠察觉到了不妙，径直提起九郎的后领，对着被自己破坏的店铺主人躬身道歉，随即便飞快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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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不开挖了新坑，感觉薄樱鬼的BG向同人作品会爆冷，然而无法控制自己的双手，总之先继续更新，有生之年一定会完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