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乖流量[娱乐圈]》江涵秋

1、第1章

　　电影《奇缘人生》的拍摄现场，摄影棚头顶的布线凌乱错杂，灯光明亮大开，镜头外片场人员跟柱子似的杵在那儿，个个噤若寒蝉。

　　摄像头里，仍是一个拍摄现场的布置。
　　那里面人来人往，扮演工作人员的群众演员们忙碌走动，他们在拍戏中戏。

　　一个身影瘦长，清俊拔俗的男孩儿走进镜头中央，周围的工作人员之间瞬间发出了躁动的声音，自从男演员进了片场，现场就再也没有彻底安静过，明潮暗潮尽皆涌动。

　　宋亦上仰着头往自己眼里滴眼药水。
　　漂亮扬起的眼睛里像盛了清泉，眼神天真充满光亮。

　　坐在监视器前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头，唇角很平，他的眉目清晰冷峻，眼神平静，视线冷漠，挺拔的身姿和冷冽的气息令人迷醉，纪嘉奕看着镜头里男孩儿侧脸拉出来的流利的线条，微微眯了眯眼。

　　宋亦上是娱乐圈里的传说。
　　走上神坛的时候风光无限，落入凡俗的时候狼狈不堪。

　　宋亦上，曾经的国内首屈人气偶像明星，被誉为流量之光，在近年来泡沫流量扎堆的娱乐圈环境里，是真真站在金字塔塔尖儿的顶级流量，是一个罕见的没出轨，没离婚，没吸.毒，靠屁大点事结果还能隔三岔五让热搜爆了的男人，实红。

　　作为少女们的梦想，妈妈们的憧憬，宋亦上走到哪儿，哪儿就是北京三环的早晚高峰，交通总得瘫，他飞到哪儿，哪儿的机场玻璃甚至别指着完好了，总得被粉丝挤裂。早些年还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没蹭过宋亦上热度的人没资格进娱乐圈，没拉踩过宋亦上的人在娱乐圈里站不住脚。

　　宋亦上当年红得天翻地覆山摇地动，火得来势汹汹莫名其妙，十八岁那年接拍了一支奶茶广告后，一夜之间名声大噪，经纪人一脸懵逼，公司一头雾水，在茫然和错愕中，他猝不及防地出道了，出名了，人气直逼一线偶像男星，火得一塌糊涂，大大小小的新人和人气奖项拿到手软，重点是公司根本没出钱没出力，这些都跟白捡的一样。后来经纪公司稍微运作推了推，他很快稳登各大人气榜单榜首，蝉联冠军，凶残霸榜，热度一直居高不下，无数次刷新记录，并且是自己刷新着自己的记录玩。

　　他实绩瞩目，年纪轻轻，出过专辑，演过电视剧，上过综艺，当过重量型晚会嘉宾，微博上和他相关的话题阅读量动不动就是几十亿，个人商业代言推广一个接着一个，在他的人气带动下，半小时创造几百万销售额不值一提，入行不久后便轻松解锁国内一线男刊和内地几大女刊，至于在时装周和电影节里游走，是家常便饭。

　　他红得发紫，国名度不亚于影帝影后，商业潜力不逊于任何偶像小生，他的粉丝同样不容忽视，爱他爱得魂牵梦绕海枯石烂，仿佛要天上星能摘，要水中月能捞，一口一个老公、崽崽、宝贝儿的喊着，论粉丝粘性，购买力，忠诚度，应援规模和微博等各大平台数据，都是超一流的配置，给正主的排面大出天际，总之，他的一切，都是顶级的。

　　关于宋亦上的爆红，甚至还专门有专家和大佬分析他的出名之路，最后得出了这么个结论：脸好。

　　360度全方位无死角，帅的惊为天人，好看的惊心动魄，黑粉骂他什么的都有，唯独罕见说他脸不能打的。
　　甚至有媒体评价：这样的脸入了尘世，是凡人之福。

　　但在姹紫嫣红、靓人辈出的娱乐圈，脸好的人比比皆是，源源不断地往出冒头，所以各方专家认为宋亦上除了脸好，命里还带红，似乎这种人天生就该行走在星光大道上，活在灿烂闪光灯下，他是经济公司眼里的摇钱树，是粉丝眼里的上帝的恩赐，是所有路人眼里的没见过也听说过。

　　他是顶级流量，他的星途耀眼璀璨。

　　当然，这些都是曾经，是过去，是缥缈的如水中月般的往事。

　　现在的宋亦上……
　　现在的宋亦上混得有点儿惨。
　　说是十八线挨不上，但怎么着也得接近了。

　　在宋亦上红得如日中天的时候，爆出来一个猛料——他打了娱乐新闻记者。
　　那时他刚22岁，正是血热少年，事情刚被爆出来的时候粉丝们力挺，路人也是理解的，有时候狗仔们的嘴脸众人有目共睹，为了拍到猛料不遗余力，费尽心思，风评并不好，但宋亦上毁就毁在一直不发声明，拒不道歉，打人毕竟是过分了些，于是引起了共怒。

　　加之有黑粉开始扒他的过去，发现原来众人眼里的阳光少年小奶狗宋亦上在青少年时期是典型的问题学生，成绩差，总打架，除了一张脸以外一无是处，简直就是个混混，这一波带节奏被大肆渲染之后宋亦上人设崩塌，从此走了下坡路。

　　至于现在，靠一些老粉和真爱粉的支撑，宋亦上在圈子里苟延残喘，接到的戏的角色最好是男二，还是坏透了的那种，其余都是从男三以后轮，广告和代言low的一批，大多是没听说过的牌子或者烂大街的牌子，至于综艺，很久没上过了，好不容易上了一次，是给人当垫脚石铺路的。照这个发展形势，说不定哪天一阵风飘过来，他就要被埋在娱乐圈的风尘之下，再没踪影了。

　　他灿烂无比的辉煌时代在两年前终结，成了圈里最让人不知该如何评价的一个传说。

　　所以当他接到纪嘉奕的电影的时候，宋亦上在家里的阳台上坐了一整晚。

　　纪嘉奕是谁？

　　纪嘉奕，知名青年导演，今年32岁，曾经执导的一部电影《假画》被提名奥斯卡，并屡获国内外奖项，票房大爆，口碑闻名，一举让他跨入影坛名导演圈，此后拍的两部片子也是人尽皆知，获奖无数，已俨然成为中国当代最具有票房号召力的导演之一。

　　当然，他也是很多演员心中罕见的想被潜的对象……
　　这在圈子里也是个罕见的新鲜事儿……

　　电影主创一公布，舆论更是一片哗然，现在的宋亦上，要人气没人气，要演技没演技，整个人身上留下的，也只有当初那张让上万人激情心水的脸了。

　　于是各种猜测如同雨后春笋纷纷出现，最火的一种就是过气明星和名大导演的关系见不得光。双男主电影里其中一个男主的角色给了宋亦上，走狗屎运都不带这么走的，当然是靠别的手段得来的。

　　可惜没人有锤。
　　即便如此，小道消息依然传的沸沸扬扬，甚至衍生出多个版本，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八卦。

　　《奇缘人生》是一部拥有双男主的电影，讲的是当红偶像男星和总是偷拍自己的狗仔灵魂互换的故事，双方都无比厌恶自己当前的处境，狗仔羡慕明星有钱有名，明星羡慕狗仔自由自在，于是因缘巧合下，他们互换了灵魂，开始了崭新的人生旅途，并牵扯出父辈的纠缠，最终让过往恩怨寻到归宿。

　　这部电影的第一场戏讲的是由宋亦上扮演的陶未表演一场哭戏的全过程，陶未在电影里是一位人气偶像，典型的骄纵小生，表演靠假唱，演戏靠抠图，演技没有，实力不行，仗着家里有矿人长得俊俏在娱乐圈里驰骋纵横，这不演场哭戏全靠着眼药水支撑他那索然无味的寡淡情感。

　　宋亦上扮演的就是这么一位槽点万千的小鲜肉。

　　影片里陶未靠着滴眼药水吭哧吭哧过了这一镜，然而在片场拍摄时，宋亦上靠着眼药水竟也没能哭出来……
　　气氛非常之尴尬。

　　第一幕戏虽然是哭戏，但风格却不是悲怆凄凉那一类的，反而满含着喜剧和讽刺元素，既然不能从悲伤的人物心境里找共鸣，只能靠演技，然宋亦上今年24岁，不仅是个过气明星，而且风华正茂啥也不会，他之前一直是偶像人气明星，演技青涩稚嫩，甚至可以说还有些拙劣，后来糊了之后，更没有磨炼演技的机会，演技堪堪停留在了两年前的水平上，一个演技差的明星扮演一个没演技的明星，既不难，也难。

　　宋亦上开工的第一场戏就是哭戏，也是有些点儿背。

　　眼瞅着眼药水已经下去半瓶，这一条却一直没过，半天折腾下来，宋亦上的眼里既干涩又湿润，脸色很冷，纪嘉奕只在开拍前很淡漠地跟他交待了几句自己想要的效果，两遍走位过后开拍，然后不断地喊卡和开始，除此之外，再没别的话。

　　片场热闹起来，工作人员们偷偷捂着嘴开始交谈。

　　“神仙演技啊，半瓶眼药水都滴完了还没哭出来？？”
　　“说不定人家都只在床上哭呢。”
　　“……”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我是真不知道为什么要选他来演男主，流量带不动，演技还没有，和票房有仇啊？”
　　“我先顶个锅盖，其实宋亦上的颜，我还是吃的……”
　　“……”
　　“……貌似我也是？？”
　　“……”

　　耳边声声聒噪，宋亦上愈加心烦意乱，又一声“卡”喊过之后，他手里紧攥着眼药水，微皱着眉朝纪嘉奕看过去。

　　坐在监视器前面的那男人神情肃然，侧脸的线条锋俊冽厉，正认真看着回放，察觉到灼热凝在自己脸上的视线，抬头朝不远处望去。

　　四目相接，两双漂亮眼睛一对上，宋亦上看见纪嘉奕的表情是那种得体有礼的冷淡，保持着一贯的矜贵斯文，疏离冷然，他只说了一句毫无温度的话。

　　“重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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