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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恩爱

　　贺家村和刘家村距离不远，脚程快的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彼时贺金菊正手忙脚乱的收拾屋子，她夫郎刘小顺刚把喝下去的药全吐了，这会儿一声声咳的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贺金菊一边抹泪一边给他拍背，直到他一口气喘顺了慢慢躺下，才接着去擦床上地上的药汁子。

　　褐迹斑斑早已渗进床板木缝里，再怎么擦也没法消除。刘小顺侧头看着妻子泄愤般用力擦拭的背影，忽然幽幽叹了口气：“要么你回去吧。”

　　“你说啥呢？！”贺金菊猛地抬头看他：“你再说一遍试试？”

　　“我说真的。”刘小顺轻声道：“大夫都说我这病是娘胎里带出来好不了，就算这次不死，过不了多久还得折腾。你是个好姑娘，趁着还没孩子家去吧。等我死了再找个好人家，也不用跟我蹉跎几年，平白——”

　　后头的话被贺金菊捂着嘴咽回肚子里。圆脸儿的小媳妇一双凤眼通红，眼泪直往下掉：“我让你说这个啦？”

　　刘小顺把她的手扒下来，眉眼间的温柔并不掩饰：“我知道你好，就是因为知道你好，才不想看你跟着我受苦。”

　　“我是那吃不得苦的人么？”贺金菊抬起手仿佛要打他，只落下时不过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媳妇儿倔的很，把抹布搓干净了继续擦床沿：“我就告诉你，我要是嫌贫爱富不知廉耻，我爹能第一个打断我的腿。”

　　“真的么？”刘小顺的声音里带出些笑意：“那还是咱俩过吧，可舍不得你被打。”

　　分家之事并没有让刘小顺心生怨怼，知道自己身子不好，他对亲缘子嗣并不强求，甚至说让贺金菊回家改嫁也是发自内心的为她着想。只是能有个不离不弃的妻子，对他而言更是意外之喜。他悄悄握住贺金菊的手，小媳妇儿转过头看他，两人忽而就对视一笑。

　　贺娇娇被贺长根抱着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狗粮满满的大场面，直叫她忍不住打了个饱嗝。贺金菊完全没想到爹娘嫂子会在这时候过来看她，一时间愣在那里，忘了要把手从夫郎掌中抽出来。

　　“金菊姐！”贺娇娇脆生生的喊她，从贺长根怀里蹦下来：“我们来找你玩啦！”

　　“你们小两口感情倒好。”桂芬婶笑着把篮子放在桌上，从里头拎出来一个瓮：“今儿上午囡儿特意进山去给你们钓鱼，都没舍得让我们吃一条。你可有大缸能养着？一日炖一条的给姑爷慢慢吃。”

　　十一二条小银鱼在瓮里扑腾的水花四溅，贺金菊好奇的看一眼：“什么鱼值得您大老远的拎过来？”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赶紧找了个盆接了水放鱼儿进去游动。刘小顺挣扎着要爬起来，被贺有金贺守金兄弟俩摁回去：“你病着就别乱动，我们也用不着你们招待，坐一会儿就走了。”

　　贺长根则接过闺女递来的凉开水，给她讲银龙仔的特别之处。

　　“这鱼儿是真有用。”看女儿女婿一脸“我听听就好”的表情，贺长根梗着脖子认真道：“你们自己去打听打听？就前两天咱们村几位老人家吃过一回鱼汤，哪个不是腿脚气色好了不少？”

　　“是真的啊？”贺金菊心中一动，看看床上捂着嘴轻咳的夫婿。就算这银龙仔没有亲爹说的那样玄乎，只要有一半——不，只要能让小顺别这样难熬她就心满意足了。

　　“金菊姐你就放心吧，大耶耶可跟我说了，他一觉醒来腿疼病都好了。”贺娇娇努力拍胸脯打包票：“大耶耶才吃了一条鱼就好了，姐夫要是吃掉这许多，一定能变成身强体壮力大无穷。”

　　小姑娘的童言稚语把大人们都逗笑了，完全不知道buff开大的贺娇娇一个旗插下去，个把月后刘小顺身体痊愈顶着病弱外表实则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反差给了刘家村人多么大的冲击。不过那都是后话了，贺家人知道贺金菊忙不过来，婉拒了她留饭的邀请，稍坐一会儿便起身要走。

　　只是临走时，桂芬婶将一包碎银子悄悄塞进了她手里，小声交代她：“这二两银子是你妹子给的，你收好了救急用，可别与外人说。”

　　贺金菊有些不好意思的推拒：“我上回拿的银子还没用完呢。”哪有当姑娘的总扒着娘家贴补自家的？上回是迫不得已，这回可不能再要。

　　桂芬婶直接把银子塞进她怀里，笑着拧她一下：“都说了这不是我给你的，是你妹子的意思。囡儿把你当亲姐，你日后有出息了记得对她好就是。”

　　反正家里欠小丫头的也不止这丁点儿银钱，要是银龙仔真能治好姑爷的病，女儿女婿一家子都该记住囡儿的情意。桂芬婶点了点自家姑娘的额头：“别想那么多，就算你嫁人了也还是我亲生的，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回来告诉一声。”

　　贺金菊红着眼圈“诶”了一声，一直看着父母兄弟走远才转回屋。她不避讳的将银子掏出来给刘小顺看：“这回好了，你也别担心没钱看病了，好好吃药安心养身体吧。”

　　小媳妇儿笑意暖暖，刘小顺心中有感激与愧疚，最终只能化作一个坚定的点头：“我听你的就是。”

　　简陋的土胚房里，小两口你侬我侬。回程路上的贺娇娇却有些沉默——其实何止这个年代，便是号称科技先进的二十一世纪，多少人同样是病不起。

　　大病一场倾家荡产连带着邻里亲朋都生活拮据的不在少数，可要是直接放弃，又有谁能忍心？

　　“你们淘猫猫就不能开发个包治百病的药？”贺娇娇默默的戳小淘淘：“不是号称什么都有什么都卖吗？”

　　“亲，我们的技术还达不到那个水平哦亲，如果能生产出包治百病药，说不定亲想要的时空穿越或是干脆直接购买一个21世纪的地球也可以实现哦亲！”

　　“算了，你当我没说。”贺娇娇努力甩甩头，将那丁点儿惆怅甩出脑袋。桂芬婶看她的动作直笑：“你又要闹什么啦？”

　　“我饿啦！”贺娇娇大声宣布：“咱们回去做烤肉吧！”

　　“中午才吃了鱼，晚上吃什么烤肉。”贺二哥将他从亲爹怀里薅过去，随手揉乱了她的头毛：“吃口粥洗洗睡吧。”

　　“才不要！我就想吃烤肉！”贺娇娇伸手扯他的脸皮：“你不吃你自个儿喝粥去，我要吃肉！”

　　“好好，吃肉吃肉，囡儿说吃肉就吃肉。”对贺娇娇无条件宠爱的贺长根乐呵呵的抽一口旱烟：“不就是搭个架子烧炭烤肉么？家去大伯就给你做。”

　　“爹你就惯她吧。”贺二哥小心把自己的脸皮子从小妮子的魔掌中解救出来，十分唾弃道：“当年您可不是这么带我和我哥的。”

　　“你多大的人了也好意思和囡儿比。”贺大哥拍一巴掌二弟的后脑勺，趁他不备将贺娇娇抢过来自己抱着：“囡儿说的没错，你不想吃就别吃，碍不着别人如何。”

　　被亲爹亲哥排挤的一脸委屈的贺二哥：“我就逗逗她都不行吗？”

　　“你闲着没事就逗你自己儿子去。”周梅娘把贺狗剩宝宝塞进贺守金怀里，揉了揉酸痛的胳膊道：“都是当爹的人了，就不能稳重些么？”

　　贺-当爹还不稳重-守金：“……我不说话了好吧！”

　　贺娇娇看他一脸委屈巴拉的样子，无端又开心了起来，趴在贺长根肩膀上哈哈直笑，并没有发现几个大人之间的眉眼官司。

　　虽然不知道小姑娘为什么突然不开心，可是他们就看不得小妮子蔫头巴脑的模样，就是恨不得想方设法的逗她笑。

　　贺守金“郁闷”了一会儿又活泛起来，抱着儿子也不忘捉弄贺娇娇。贺有金抱着小姑娘左躲右闪避开熊弟弟的骚扰，没一会儿就成了兄弟俩的前后追击，贺娇娇欢快的笑声沿着回家的路洒在了暖暖的夕阳中。

　　路上偶遇的乡亲邻里看到他们也忍不住会心一笑，或是上前与贺长根问好。周梅娘从嫂子手里接过双胞胎，让她也能歇歇胳膊肘。一家人热热闹闹欢腾着回到家，哪怕并没有学过诗文，也觉得心中泛起的静谧柔和足以作出一篇好文章。

　　三个襁褓中的小娃儿看了一路风景，这会儿倒一块儿都睡着了。张红莲带着大儿子守着三个小家伙，放弟媳妇跟着婆母去准备晚饭。贺长根说到做到，换了衣裳拉着两个儿子翻找家伙什给贺娇娇搭“烧烤架”。只是把仓房倒腾完一遍，才发现并没有那样多铁皮铁丝可以用。

　　贺娇娇也想起来了，这可是个管制盐铁的年代，家里的锄头铁耙都属于贵重物品，铁锅更是重中之重。好在她有小淘淘在手，BBQ套装分分钟刷出一套来。贺家人看她这手段看到麻木，一点儿不需要惊奇一番，只各自拾了竹块去削竹签子串肉。

　　烧红的木炭架起来，切的极薄的肉片一块块在竹签上串好。刷上一层油，再撒上些食盐花椒孜然粉，香味便同被捅的马蜂窝一样，“轰”的一下在空中腾起，霸道的席卷了他们的嗅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