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今天掉马了吗》林深不见鹿

3、当时年少（3）

　　一晃便到了早上，沈枫准备出去练习剑法时，正听院子里的下人说林庄主已经回来了，便直接去找了他的师父。

　　“师父。”沈枫看着他道。

　　林岸看上去风尘仆仆，他们在的御剑山庄一直是武林里最强的名门正派之一，因而也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缠着庄主。

　　“师父前日给弟子的剑法，弟子已经练熟了。”沈枫道。

　　林岸看上去有些意外：“不错，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参透其中奥妙。”

　　“但弟子练完以后却觉得父亲的这无形剑似少了什么。”

　　沈枫站在他面前犹豫了片刻后道：“似乎这剑招应当还有一本剑法。”

　　林岸脸上带着笑意看着沈枫：“无形剑法还有一本，若是只练习这前一本，难免只得其形不得其意。”

　　“不过……”林岸看上去似有难色欲言又止：“你的父亲只给了我这一本，这第二本还在你父亲那里，也许已经落到了杀害你父亲的人手里。”

　　林岸想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若是真的还有一本。”沈枫想了想后道：“他一定还没有拿到。”

　　林岸看着他皱着眉头道：“你如何能确定？”

　　“弟子的父亲行事向来周密，他曾告诉我无形剑法是很重要的东西，而一般最重要的东西他都会放到祖墓里，除了我和父亲没人能打得开沈家祖墓的机关。”

　　林岸沉思了片刻后语重心长地道：“若是有机会，你便去把它取回来吧，那是你父亲的遗物，他也一定希望无形剑法不会失传。”

　　“是，弟子这就前去。”

　　“慢着，枫儿。”林岸忽然出声问道：“你提到墓地可就在你们居住的木屋附近。”

　　“是，就在我与父亲住的木屋不远处。”沈枫如实答道。

　　“此行为师得和你一起去。”

　　“师父方才回来，这种小事徒弟一人去便可。”沈枫望着不远处的林庄主道。

　　他知道师父向来疼他，但他不愿意再给他的师父再添麻烦。

　　林岸摆了摆手说出了缘由：“为师是担心你这一次去会遇到危险，沈兄已经遇险，你是他唯一的血脉，绝不能再出事。”

　　沈枫听到沈兄这两个字后愣了一愣，心里难免五味杂陈。

　　他们原先住的地方与御剑山庄离得不远，只需一日快马加鞭便能赶到，更何况林岸与沈枫的轻功本就出类拔萃。

　　他们很快来到了当年沈家的墓地。

　　沈枫站在沈山，他父亲的墓碑前停下了脚步拜祭了一番。

　　“父亲，如今我已经拜在林伯伯的门下，我们今日是来取剑谱的，等我有一日学成了剑谱上的武功，一定会替你报仇。”

　　站在他身后的林岸也不动声色地这块墓碑上了一柱香，他叹了一口气道：“沈兄，一别经年未见，竟未想到上一次分别后竟然收到了你的死讯。”

　　他转而又道：

　　“那时我们三人尚未及冠，便一起走南闯北，谁知李兄他……不过你若真的九泉之下有灵，如今也可以安心了，你有一个好儿子，他承了你的武功天赋，而且也一心念着你，从来没有忘记过为你报仇，他如今成了我门下的弟子，将来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的。”

　　林岸看了那墓碑上的字片刻，跟着上前一步把一只手搭在沈枫的肩上：

　　“起来吧枫儿，御剑山庄之外的地方眼下都不安全，不宜久待。”

　　沈枫知道自己的师父在担心什么，那人知道这个地方。

　　沈枫站了起来，他缓缓走到了另一个墓碑面前，这个毫不起眼的，有些残损的墓碑背靠着石山而立，沈枫从袖中取出了匕首然后在自己的手掌上划了一道。

　　“枫儿。”林岸担忧地看着他。

　　血顺着他的手掌滴了下去。

　　“这是父亲生前差能工巧匠做的机关，只有沈家血脉的血才能打开，这件事只有我和父亲知道，所以黑衣人一定还没能拿到剑谱。”

　　石山上的门应声而开。

　　沈枫正要进去又听林岸道：“枫儿，这墓可是只有这一个出口？”

　　沈枫点了点头：“只有这一个，不过我们取个剑谱便会出来，费不了多少时间。”

　　墓穴里墙壁的火把上都涂着见光而燃的磷粉，门一开火把便应声而亮。

　　沈枫朝着里面走了进去：“父亲曾带我来过这里一次，一般重要的东西他都会放在墓穴伸出的白玉棺材里。”

　　林岸与他一同走了过去，有过幽暗的走廊，里面别有洞天，水幕之中停着一口雕砌而成的悬棺，悬棺里果然放着第二本无形剑谱。

　　沈枫从棺材里拿到了那本剑谱：“师父，剑谱果然在这里。”

　　正要回头告诉林岸这个消息，却感到悬穴一麻，身体很快变地僵硬起来，无法动弹，他这是被人点了穴，可这里除了他和他师父再没有外人。

　　点了他穴道的人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的林岸，他在武林里人人敬重德高望重的师父林岸。

　　林岸走上前来拿走了他身上的剑谱。

　　沈枫虽然动弹不得，但至少还能说话，不解地唤了一声：“师父？”

　　林岸看了看已经到手的剑谱，又看了看眼下动弹不得的沈枫：“我的好徒儿，你父亲的完整剑谱，为师收下了。”

　　沈枫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这个教导自己多年的师父，这位父亲的挚友。

　　“师父，你为何……”他战栗着开口，还抱有一丝侥幸。

　　“我冒险收你为徒本就是为了让你带我找到这本剑谱。”林岸如今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再不需要逢场作戏了：“何况这场戏演了这么久，我有些累了。”

　　逢场作戏。

　　可沈枫一时间却听不明白这四个字。

　　“不可能……你为什么要把一个想杀你的人留在身边？”

　　林岸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一般：“你从前走投无路时遇到的那些人，他们都是我的人，目的就是把你送到我身边来。”

　　原来这只是他们做的一个局罢了，他竟如此后知后觉，被蒙在鼓里这么久。

　　原来林岸为他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这本剑谱。

　　原来近一年以来的嘘寒问暖，外人面前表现出来对他的关心，还有刚才在他父亲墓碑前的那些听起来兄弟情深的话，都是为了让沈枫带他来这里。

　　“那你和我父亲那么多年的情谊……”

　　他小时候便在家里见到林岸。

　　沈枫被点了穴无法回头，但他额角与手上都是青筋。

　　林岸嗤笑一声，接上了他的话：

　　“情谊？”

　　林岸坦然回答道：“也许前几年是真的，但自我发现他练成了一招出神入化的无形剑法后，一切就都变了，为了得到这个剑谱，我可以付出很多，多得你都想不到。可在修炼之后，我却发现无形剑谱竟有上下之分，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我才想出将计就计。”

　　他听得脊背发冷。

　　林岸才是他真正的杀父仇人，父亲生前说过的最相信的那个人。李叔这么多年被背负着背叛朋友的骂名，原来是他为自己找的替罪羊。而自己居然信了，一信就是许多年，何等讽刺？

　　林岸看着动弹不得的沈枫悠然道：“我就是那个杀你父亲的人，之所以把你这个要视我为杀父仇人的孩子留在身边就是因为今日的这本剑谱。”

　　如今他已经得到了。

　　是他傻乎乎地拱手送给他的。

　　“枫儿。”林岸握着剑谱道：“看在你叫我那么多声师父的份上，今日我不会亲手杀你。”

　　知道了一切真相的沈枫再从他口中听到枫儿这个称呼只觉得虚伪。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后道：“这里本就是你们沈家的墓地，你葬在这里，也算认祖归宗。”

　　林岸朝着门口走去，一边朗声道：“别恨我，去黄泉路上的时候告诉你的父亲，他的无形剑法没有白费，我会好好练熟的，来日我会让整个武林都记得那个名字。”

　　“怕你黄泉路上一个人孤单，虽然晚了点儿，但我送你的儿子下来陪你了。”

　　沈枫背后那个令人作呕的声音终于越来越小。

　　在进来的时候林岸曾经问他，这个墓地是不是就只有这一个出口。

　　林岸走到外面后很快便毁了出口，石块坍塌下来形成了厚厚的一层壁垒，石块掉落下来的声势之大让沈枫脚底下踩得墓穴的地底都跟着晃了一晃。

　　以沈枫的武功修为是解不开他的穴，这是一个石块堆成的墓地，在里面没人能听到他的声音，他一定会被困死在里面。

　　林岸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剑谱，放心地拂袖离开。

　　今日之后再没有人知道无形剑法的秘密，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也被埋在了他们沈家的墓穴深处。

　　他筹划了多年的事情最终如他所愿，没有枉费他这些年在这上面花得心思和时间。

　　什么剑圣，什么绝世武功。

　　到头来这些都是得属于他的。

　　一心钻研剑法又有何用，比不上背后的算计和人心。

　　沈枫站在白玉棺材前自然也听到了洞口坍塌的声音，原来林岸说的不亲手杀他打算把他留在这里一个人等死。

　　解开自己的穴道需要经脉逆行，以他的内力远远做不到而且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也不可能练得会，即便他能解得开身上的穴道，他也不可能再走得出去这个墓地，沈家地墓地只有一个入口。

　　而只有一个入口的事，是他亲口告诉林岸的。

　　他今日才知道武林里人人敬仰的御剑山庄庄主，沈枫喊了一年师父的那个人就是他的师父，他竟然认贼作父，竟然把父亲用命换回来的剑谱就这样双手奉上。

　　沈枫望着面前的石壁与流动的水幕，心里满都是对自己的懊恼与悔恨，还有对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愤怒。

　　世上没有人会甘心去死，尤其是此刻的沈枫。

　　哪怕就是死后变成厉鬼，他也不会放过林岸。

　　这山洞内安静地倒是可以听到水滴声，再细细地听便不难听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声，沈枫这才知道其实比死亡更可怕的，其实是等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