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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


  •   那日我们从教堂出来后,便一同驾车返回了我和港生的老屋,因有阿容隔三差五的上门帮忙打扫,是以虽然多日无人居住,开门看去,里里外外却也依旧干净整洁,阳台上挂着的那盆吊兰果然如阿容所说,开满了一簇又一簇米白色的小花,显得清新可人,只是我一想起她上次来医院时对我说过的话,想起她曾描述的Julian康复出院、我们全家一同归来的大团圆场景,便又不免生出几分凄然之感——Julian的确是已经出了院,也的确是被我们接回了家,可小妈却回不来了,那个阖家团聚的愿望,终究,还是落空了啊……

      当天晚上的“婚宴”也是在老屋里举行的,用的依然是爸爸在世时,我们父子三人吃饭的那张桌子,铺上一层旧报纸就开动,上面摆的菜和汤都是港生在酒店事先订好的,略一加热即可。开席时我和阿容、阿标仍然要卖力地表演,想方设法地活跃气氛,竭力使我们送上的祝福听起来不那么生硬,更担心会出现哪怕一秒钟的冷场。港生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对我们的祝福和玩笑照单全收,坐在他身边的Julian也显得很有精神,尽管这桌上的菜式他基本都不能碰,只在港生的帮助下喝了几口汤水,但他的状态却明显比在医院时强了很多,连港生担心他累着、劝他到床上躺躺他也不肯,坚持要坐在桌边陪我们说话吃饭,那副神采奕奕的样子看得我暗暗悬心,却又不敢多言——在这“其乐融融”的时刻,我总不能煞风景地问他那吗啡还有没有效果,要不要再补上一针吧?虽然以我这段时间在医院陪护的经验,Julian这会儿能够有此表现,应该是真的不疼,否则他即便再能忍耐,也很难做得出这等欢愉轻松之相——莫非当真是由于和港生“结婚”的缘故,让他精神大振、病痛俱消么?那场在我看来纯属闹剧的“婚礼”,竟然——比吗啡都管用了?

      我望着Julian灿烂的笑脸,终究是识时务的选择了沉默,没有去打破这份难得的温馨和快乐。当然,我也是在那之后很久才知道,彼时的Julian并非是被疼痛所放过,而是他的身体已经极度的衰竭,根本就无法感觉到痛了。可是即便如此,那晚他脸上的笑意也依旧是那么的真实,到我们宴罢告辞,他还牵着港生的手主动起身相送,吓得我和阿标忙劝他快快躺下歇着,又吩咐港生有事只管电话,一应吃用之物自有我们负责,吩咐完毕我们三人便一同下了楼去,阿标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一面递给我一面说道:

      “这是老板在九龙塘的私人别墅,还有他的跑车钥匙,最近你就先搬去那里住着吧,老板办事向来最有分寸,不会白占着你的房子,让你无家可归的——”

      “啊,不用不用,你太客气了,再说我也不是没地方可住——”

      我对着那串钥匙摆手推让,尽力使自己的拒绝显得不卑不亢。Julian“婚后”便和港生一起住在我家老屋,这是我们之前就一早商量好的,原因一是老屋地处闹市区,交通相对便利,不管距离医院还是菜市场均是咫尺之遥,我们要去探望也能方便得多;二则是为着那老屋的面积有限,仅仅一百来尺,一眼望得到头,也便于他们二人随时看见彼此,不至于港生去冲个凉、煮顿饭的工夫便要将Julian从视野中脱离。唯一让我和阿标担心的就是Julian这住惯了豪宅大屋的人,会不会对那小屋窄床感到多有不适,不过看他刚才的表现倒是很让人放心,而我这边正考虑要不要去阿容家借住一段呢,阿标便把那别墅的钥匙主动递了过来,一时倒弄得我不好意思了。

      “你就拿着吧,住不住随便你。”

      阿标毫不啰嗦,将那钥匙塞到我的手中,随即便开车离去,我捏着那钥匙无奈地笑笑,又开玩笑的问阿容想不想跟我去别墅享受一阵,我可以开着大老板的跑车带她逛遍香港,阿容笑着拒绝,抬头向阳台上看了一眼后,神色又复黯然,悄声对我说道:

      “希望港生他们能高高兴兴的,希望……真的能有奇迹发生吧,让他们两个,都能……”

      我也抬起头去看那阳台上透出的灯光,想起那两张在灯光下无比真挚的笑颜,内心于欣慰之余又增添了几许惆怅,我知道我能为他们做的已然到此为止,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已再也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任何一人,最终结果如何,还是得老天爷说了算,如蝼蚁一般的我们,归根结底,还是只有听天由命的份儿罢了。

      港生,新婚快乐,祝你……祝你得偿所愿,从此无忧无惧,不论那奇迹究竟会不会降临,也能内心安然,再不会为愧疚和负罪感所折磨,这样一来,大哥也就能放得下心啦……

      我正心潮翻涌,忽见那阳台上的灯光倏然一暗,想是他们两个已熄灯就寝,可我竟突然想到,今晚不同别时,说起来这也算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而我意识到自己还是没法突破那道障碍,我仍然不能想象带着亲兄弟血缘的两个男人,要如何像一对世俗夫妻那样共谐鱼水之欢,尽管以Julian此时的身体状况,我也不信他们两个还能发生些什么,港生也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啊,可我在心理上对那种事始终是无法接受,港生是出于善良而不得不入戏太深,作为旁观者的我却必须保持清醒,待这出大戏落幕,我还得如林医生先前所期望的那样,将他拉回正轨,让他能好好的生活下去呢。

      “他们休息了,我们也回去吧?今晚你要不要搬去我家住?我打电话跟婆婆说一声,请她帮忙把我哥的房间稍微收拾一下——”

      阿容轻柔的声调在我耳边响起,我心中一动,握住了她的双手,告诉她今天很晚了就别麻烦伯母了,我先送她回家,然后打车去Julian的别墅借住一宿,改日再说。阿容还笑着嘱咐我去了可别白住,也得捎带着帮人家拾掇拾掇家务,别跟在自己家里似的把衣服袜子乱丢,我听了便逗她还是跟我一起搬去住吧,反正她迟早也要成为我的管家婆,提前进入一下角色也好。阿容双颊飞红,故意扭过头去不肯理我,我却猛地想起自己在医院时发下的那个誓愿,待事情一了结便马上向她求婚,可惜相隔不过数日,我却把这个誓愿忘得一干二净,求婚也好,结婚也罢,反倒都是港生先我一步了!

      想到这里,我又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搂着阿容肩膀将她送回家去,跟着便去了Julian的别墅过夜,虽然那第一夜对我来说简直是出尽了洋相:打小睡惯了上下铺的我哪里经历过这等堪比迷宫的豪宅,睡到半夜被尿憋醒却怎么也找不到厕所,差点尿了裤子;早上起来想给自己煎个鸡蛋、冲杯咖啡还得在厨房和饭厅间长途跋涉,累得食欲全无;洗衣房里那几台全自动洗衣机我更是用不明白,只能在浴缸里手洗……我知道像Julian和阿标那样的人平日一定少不了佣人伺候,特别是对于Julian而言,都道是“由奢入俭难”,如此一对比只令我更加担心,他这等被前呼后拥服侍惯了的人,真能在我家那种转身都费劲的老破公租房里安稳度日?万一水土不服,影响到他养病,那可如何是好?!

      心里没底的我立刻给家里打去了电话,问他们过得如何,却听见港生笑着回答Julian一切都好,没有任何不适,更没有“水土不服”,甚至他都可以扶着他在屋里各处转转,完全不像在医院时那般虚弱疲惫了。一番描述听得我难以置信,却又不忍心多问,唯恐会打破了他的快乐心情,只有开车悄悄地赶到老屋楼下,一抬头便看到港生正在阳台上洗洗涮涮,而Julian的身影也不时出现在他的身边,两人说说笑笑,还会亲昵地摸一摸彼此的头和脸,那副相亲相爱的情态登时便驱散了我的担忧,也让我瞬间打消了上楼叨扰的心思,只默默的发动车子,悄然离去……

      那次之后我又曾经登门拜访过数回,有时是在楼下张望,有时买些肉菜水果送货上门,每次基本也是放下东西就走,并不多加打搅。有两次我还碰到了同来探望的阿标,他也是一般如此,而令我们都深感欣慰的是Julian的状态总算保持得不错,每次见到他时都是一脸幸福的笑容,仿佛一个在糖果和玩具上得到了满足的孩子。同样状态甚佳的还有港生,讲真自打我从台湾归来与他重逢以后,还是头一次看到他天天都这么开心,眉眼间再看不出昔日的淡淡阴霾,由不得我不承认Julian是多么重要,倘若奇迹降临,让他能长命百岁,让他们两人永远都能这般开心下去,那,又该有多好?

      可惜,又是可惜呢,我们的虔诚祈愿之心,落在上苍的眼中也不过有如刍狗,我甚至无法谴责老天是多么残忍无情,因为严格来讲他也算赐了我们一线奇迹,毕竟他让Julian,这个被医生断言挺不过一周的人,在“大婚”之后又活了一个月的时间,不多不少,整整一个月,也仅仅是一个月,没有多过一天——就在他们“蜜月”结束的那天清早,Julian,他便走了。

      Julian的离去说来相当突然,走得也很快,我记得那天早上我刚给自己烤了几片吐司,没等开动便接到港生打来的电话,乍一听到噩耗的时候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嘴里除了“你别急、别怕、等我过去”一类的废话,其余的竟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听着港生在电话那头状似平静地诉说,他说Julian今早醒来就表现得没什么胃口,喂他牛奶也不喝,他问他想吃什么,要不要下碗面条,按照老规矩两人分着吃?而他对我讲述的接下来的画面,也便从此深深的镌刻在我的脑海,今生今世,永远也不可能忘记了:

      “……他点了点头,我说,那好,我这就去给你煮面,面归我,汤归你,不吃东西可不行。说完我就去了阳台,动手刷锅烧水,刚把面条下到锅里,Julian便从床上下来,走到了我身边,对着我张开双手,说:‘哥,你抱抱我,抱抱我好吗?’我当时还觉得他撒娇得不是时候,水正滚开着,面条坨了怎办?于是我用一只手拿着筷子搅面,另一只手随随便便地搂住了他,他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就那么一下——等我再抱紧他时,他就没有呼吸了,就那么一下,他就走了啊……”

      Julian的后事仍旧由我和港生、阿标、阿容全权操办,落葬的那天波哥和夏晴,还有Julian手下的那群兄弟也都赶来了,一同护送着Julian长眠在小妈的身侧,并将带来的白菊堆放在那块刻有“爱弟鲁德培之墓”的石碑之下。一身黑衣、眼戴墨镜的港生在墓碑前久久伫立,连阿标都被小弟们劝说着上车离去,他却也依然不动,直至夜幕降临,经我和阿容、波哥、夏晴再三劝慰之后,他才终于允许我们扶他坐上车子,我怕他睹物伤情,本打算带他去旅馆住上几天,他却坚持要回家,我拗他不过,也就只好依他,等到将阿容三人分别送回家后,我拉着港生再次推开老屋的房门时,只见屋里的一切摆设都没有丝毫变化,一床一被,一桌一椅,无不保持着Julian刚离开时的模样,就连那口小锅也仍架在阳台的灶上,只是锅内的汤水已然彻底冷透,泡在锅底的面条也早已粘作一团,那双用来搅面的筷子静静地躺在地上,无声无息,一动不动……

      “你先去洗个澡吧?我来收拾房间,你听大哥的话——”

      我快速将盯着那小锅发愣的港生推进了卫生间去,还从衣柜里取了几件干净衣物给他,听见里面响起沙沙的水声,这才松了口气,跟着便将那锅碗瓢盆统统刷洗干净,又走到床边,刚想把Julian用过的被褥叠好收起之时,忽然听到卫生间里传来了一阵悲鸣,那撕心裂肺的动静吓得我浑身一抖,大叫着冲进了卫生间,一开门却见港生竟抱头蹲在地上,衣服也没有脱掉,就那么蹲在花洒的正下方,任凭喷出的热水将他淋得湿透,我慌忙关了龙头,伸手拉他起来,他却毫不配合,只管放声大哭,哭得我胸口处如受锤击,只得将他整个人紧紧搂在怀里,颤声叫道:

      “大哥在这儿呢,啊,大哥在你身边,别害怕,没事的,你还有大哥啊……”

      我摸索着扯过毛巾为港生擦了头发,又帮他脱去外衣,这一次他没有抗拒,只是流着泪看向我的眼睛,丧魂落魄地道:

      “我对不起Julian,我对不起他呀,他明明已经是我的爱人了呢,可我在他的墓碑上写的还是什么?‘爱弟鲁德培之墓’,‘爱弟’啊!除了你和容姐,还有阿标,别人看了也只会以为他是我的弟弟,到了最后我还是只能以兄弟的名义将他下葬,我真是个懦夫,我真对不起他……”

      “没有,港生,你没有辜负Julian,你对他真的很好!何况你们两人本来就是兄弟,Julian生前不也要求我们对外保密的吗?你真的不需要为此而感到自责的!”

      我强行压下胸口处不断扩散的痛楚,双手托起港生的脸庞,郑重的对他说道:

      “你听大哥说,Julian已经去了,人死不能复生,在他最后的日子里有你陪伴着他,即便他去得突然,也是在你怀里离开,我相信Julian他走得并不遗憾!而你要尽的责任也已经到此为止,今后你大可以堂堂正正的和他做回兄弟,不需要再自己欺骗自己了啊,你知不知道,港生,那时你强迫自己承认爱他的样子,大哥看在眼里,究竟有多心疼——”

      我紧咬牙关抵住了流泪的冲动,双手连连摩挲着港生的脸颊,一心只盼着我的理性可以将他点醒,让他可以摆脱掉良心上的枷锁,重新振作起来,港生听了这话便对我展眉一笑,正当我以为他是听进了我的劝时,他却摇了摇头,说出了一句让我提心吊胆的话:

      “不,大哥,我没强迫自己爱他,而且我之所以这样,正是因为我已不想再欺骗自己了——”

      我手上一顿,双掌僵在了港生的耳畔,港生挑起了嘴角,眼中泪花闪烁,却依然微笑着道:

      “我承认,最初决定和Julian结婚,确实是出于内疚,甚至是出于怜悯——他病成那样,又因我的冷漠受苦,还要亲眼看着妈死在他的面前,我的良心怎能容许我丢下他不管?我不是同性恋,我也不喜欢男人,更不要说他还是我的亲兄弟,那时我的确问心无愧,可是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如今在我的心中,却已经做不到只把他当弟弟了……”

      我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寒意,眼看着两颗泪珠掉在了我的手上,而我的弟弟港生,也终于给出了那句,最令我恐惧的回答:

      “对不起,大哥,我食言了呢,我原本也以为我只是在配合着他演戏,为了让他相信才不得不入戏太深,可是就在那天早上,在他走的那一刻,我才终于发现我已经爱上了他,是爱情的那种爱——一直到他离开我我才终于发现,原来我爱他,原来我那么爱他……”

      “港生,你、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

      我脚底一软,终于跌坐在地,湿漉漉的港生笑着扶起了我,又将我拿给他的干净衣裤一一换上,这才起身出去,我见他进屋取了一盒烟来,抽出一根点上,随后便回到了阳台的窗边,一边抽着烟,一边仰头向夜空眺望,听见我唤他名字,他便回头笑笑,柔声说道:

      “大哥,我没事,就是想看看天空,你忘记了吗,从前我在家时,也经常这样的啊。”

      我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我没有忘记,我也不会忘记,曾经的港生是怎样在夜色中叼着烟卷,披衣静立窗前,面对我的询问也只会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告诉我他早已习惯了失眠,而且每当睡不着的时候他都会望向夜空,思索着上天会将他的命运作何安排——可是,可是而今现在,他,他又——

      我该怎么做,我到底该怎么做?有谁能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样,才能让他心里面好受一点啊?

      那一夜港生始终不肯回房休息,只是安静地望着那无边的星空,烟抽了一根又一根。我知他不会听劝,也只好坐在沙发上盯着他一举一动,直到我看见港生丢掉手中烟蒂,一把推开窗户纵身一跃而下,顿时肝胆俱裂,大吼一声才得以从噩梦里惊醒,再看阳台上果然空无一人,正大惊失色之际,却又发现港生就在房间里,正把他的衣服一件件取出叠好,再放进地上打开的旅行箱中——等等,他在做什么?他——他这是在——?

      “港生!你——”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跳起,港生循声回头,冲着我笑了笑,温和地问了一句是不是吵醒你了,我一步跨到他的身边,指着那一堆衣服,叫道:

      “你这是要干什么?收拾行李吗?你、你要——”

      “大哥,我打算出去走走,就当是散散心了——不过你和容姐的喜酒我怕是喝不上啦,只好提前祝福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港生对着我温柔地笑,手上整理行囊的动作却丝毫不肯停下,我顿时心生不祥,急忙按住他手,问道:

      “你真的只是想出去散心而已吗?那你告诉我,你准备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你去?你一定非要旅游的话,我就陪你一起!反正我不能让你孤身一人上路——”

      “大哥,我知道你疼我,但是这一次,请你放我走吧。”

      那双柔和的目光定在了我的脸上,我在那目光的注视下彻底失去了力气,唯有在一片剧痛的恍惚中飘荡浮沉,且听那个声音幽幽地对我说道:

      “这一切后果都是我自己造成的,如果当初我不是那么软弱逃避,不是一心躲起来只求能平静度日,如果我勇敢一点、主动找Julian谈谈,如果我早点认清自己内心的情感、不惧世人的眼光,我和Julian之间,都不会是这样的结果……是我亲手造就了今日这般局面,我是罪魁祸首,还有什么资格躲在温暖的家中,去享受亲人的照顾和友人的关怀呢?既然一切都是因我贪图安稳而起,那么便让我用实际行动来为此赎罪吧,我要浪迹天涯,从此四海为家,哪怕要尝尽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滋味,也是我应该受的!大哥,你放我走吧,我留在这里只会更加痛苦,你真的忍心看我变成行尸走肉吗?我向你保证我会好好活着,也会爱惜自己,等到我放下的那天,我一定会回来的!我可以对天发誓!只是短时间内我还不能放下,至少现在,我是真的不行……”

      那天下午,我将港生送去了香港机场,目送着他所乘坐的航班呼啸而去,飞向世界另一端的美国纽约,正式开启了他长达十年的“流亡”岁月。这十年间他始终靠打工来赚取路费和生活费,Julian留给他的那笔巨款他则分文未动,连同小妈在台北的房产一起都捐给了慈善机构,我要寄钱给他他也坚决不允。十年中他辗转走遍了世界各地,每到一处都会给我和阿容寄来明信片,偶尔也会附带上一两张生活照片,这十年中他一共回过十次香港,每次都是除夕,小成和玲儿都很喜欢这位博学亲切的二叔,每每见他回来都比收到礼物还兴奋,争抢着要他抱,而这也是我们全家每一年中,唯一一次能得团圆的日子。小成和玲儿也曾好奇地问过我和阿容,为什么同样是举家团圆的节日,中秋节时二叔却从不回来,难道是他不喜欢吃月饼么?对此我和阿容只能一次次用“二叔工作太忙”来骗过他们兄妹,这一骗就是十年,一直骗到这个漫长故事的开篇,港生给我打来那个报喜电话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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