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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葵—落难的弗里达 ...

  •   葵知道炎梵是那种能力和财富没有任何关联的女人,她只在花钱上行云流水,那副颓唐谨慎的处事态度却和她的行云流水唱着反调。
      “葵,你以前是画家啊。”葵尽力透过女人浓黑的眼圈去看她眼睛里的感情,她意外地发现炎梵眼睛是很年轻的,里面的情感浓烈到单纯,是一个为了爱情友情梦想可以兵荒马乱的年纪。
      炎梵挥挥手,夜晚来popland的人很多,店里热情的电音摇滚让葵有些分心。炎梵要了两杯浪漫古巴,高高的卡其色咖啡冰淇淋,上面斜插着一只苍白的华夫饼,巧克力酱努力给这个蓬松的家伙一点装点。
      葵对于她喜欢的东西是没有止境的,她把那只碍事的华夫饼直接拿掉丢在桌子上,饱满的冰淇淋球被狠狠地剜下去,她的牙齿幸福地疼痛起来,舌头也有些发麻。炎梵把另一杯推到她的面前,笑容勉勉强强地推开了她疲倦苍白的脸色。葵喜欢这次的工作,这个女人没有提出任何实质性的任务,只是让她陪着她,现在看来却像是炎梵在陪着葵,充当她的ATM机和司机。
      “你知道泷吗?你们以前常常来这里。”炎梵拿出另一份冰淇淋的华夫饼,对面的女人眼睛里只有咖啡奶油给她的幸福,对她的话采取过滤性的充耳不闻,葵抬起头,对着给她冰淇淋的女人笑了笑,表示愿意听她说话。这个女人的脑子真的很差劲,她又不是人,为什么总要要求她回忆什么呢?她的回忆区是sir给她留下的一串代码。
      “葵,你看对面,那是你的学校,你还没有念完大一,就辍学了,不,不用,你慢慢吃,听我说就好。”
      冰淇淋没有来得及融化,炎梵的话就像是融化了一半的冰淇淋,有的地方黏黏的似曾相识,有的地方新鲜,带着不耐嚼的弹性。
      葵十九岁。
      和那些女孩子一样,她有着命悬一线的文化分和一个引以为傲的艺术分,进了一所还算是优秀的美术大学。
      她的宿舍空空如也,舍友只剩下些频繁被打入冷宫的名牌衣物在柜子里。这样也好,她喜欢弗里达,她把一些夸张廉价的塑料花朵堆在头顶,说着音译过来的墨西哥式英语,自己在宿舍里笑成一团。
      葵对于自己的天赋格外自信,她的调色盘是成熟的“混沌不洗”,所有的参赛受挫都只让她一次次感叹怀才不遇和明珠蒙尘。她的努力除了越发高昂的颜料费用,什么都没有换来。
      “喂,爸,我需要一套油画颜料。。。。。。”
      “滚,老子养你这么大是让你天天要钱的?!”
      父母早就离婚了,对于父亲和母亲来说她都是多余的人,母亲火速改嫁,她的新家庭不欢迎这个小小的女孩。她只好暂时跟着父亲,父亲是个自卑到极点的男人,自卑使他格外地愤世妒俗,他的背一点点驼下去,面容一天天地油腻猥琐,他在外人面前像是保定府的狗腿子,在幼小的女儿面前则可以反转掉所有的面貌。
      父亲和他劣质的白酒瓶子是划等号的,父亲的拳头和那些劣质的液体是划等号的。他讨厌女儿除了白酒和灰尘之外有任何其他的颜色。小女孩站在镜子前,头发乱的像一只树枝乱呲的鸟窝,上面滑稽地插着从小区里偷偷摘掉的月季花,蛛网残余和灰尘都来者不拒地被收纳在了小女孩干巴巴的泛黄头发上。女孩趴在客厅的地板上,轻薄的粉色睡裙下露出白色底裤,整体都泛着黄色,一盒蜡笔横七竖八地扔在周围,它们油腻的血液留在女孩的手掌和一张纸上。
      那是弗里达的画布,尽管那张纸散发着一种鱼骨头的臭气。他看着自己无比丑陋的女儿画着同样无比丑陋的画,画上勉勉强强的是个人脸,配色糟糕幼稚到恶心。地板上翠绿,明蓝,粉红,紫色的蜡笔像是毒虫死去的躯壳,躯壳中间的小孩快乐的哼唱中掺杂着呼之欲出的口水,让他恶心,让他厌烦,白酒让这种反感无限放大。
      “画,让你给老子画!”
      女孩的身体那么小,她的臭烘烘的画纸那么不堪一击,它在暴怒的父亲手里变成了五彩斑斓的碎片。女孩哭叫着,头上的月季花用倒刺纠缠她的头发,父亲用撕拽让她的头发和花朵同归于尽,她的花瓣和蜡笔在这场不存在反抗的混战之中变成了黏在地板上的血和尸体。然后她像是一只破旧的皮球被狠狠地踢了一脚,睡裙从她柔软的小肚皮上没有任何立场的掀开,几天没有换的白色底裤战战兢兢地露在外面。她仰面躺在水泥地板上,镜子的位置一下子很高大,她和她的蜡笔花瓣同样变成了这场战争里的血和半尸体。她像尸体一样安安静静,看着眼前被红色的温热的幕帘覆盖。
      她从医院醒来的时候,身边有一个换药的护士,和一个驼着背的父亲。
      “小朋友,下次在家小心点,撞到头多疼啊是不是?”
      她不声不响地点点头,看见父亲眼睛里恐惧和暴戾并存,他的背驼地越发猥琐。她从五岁的时候开始了对父亲的鄙视,她小心翼翼地和他保持着饲养与被饲养的关系,她和她的弗里达转入地下恋情,她很不响很不响地被父亲一顿顿暴打,然后在角落里很开心很开心地一遍遍模仿弗里达。不过她再也不是那个完美的弗里达了,她的额头上多了一个五岁蔑视自己父亲的疤痕纪念。
      她现在走投无路,没有了昂贵的颜料她什么也不是,她被急切蒙蔽了理智,她居然大起胆子和父亲要多余的钱,她这是在和父亲心爱的洗头房女人横刀夺财,除了一如既往的喝骂她什么也没有。
      舍友对于她的这种要求很热心,犯罪和试探永远都是多人,然后自己保持一个老姿态才有着吸引力。舍友慷慨地借给她被自己打入冷宫的vero moda抹胸褶裙。
      “只用喝酒就好了吗?”
      “那可不,大不了你再跟着那帮家伙瞎唱两句,那帮男的,早醉成什么样了,”室友很久没有和她像是小姐妹一样面对面地坐在各自的床上闲聊,“。。。。。。要说动手动脚的,肯定有点,那有什么关系是不是,咱又不会少块肉,回头我领着你去,让姐姐我罩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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