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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需 ...

  •   但在那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以前,姬绍的嘴巴已先替他做了决定:“不去。”

      沈秋梧睁大眼道:“真的不去?难得来一趟呢,这大槐树可是太-祖皇帝种的,绝不可能是什么鬼怪精魅,百姓都去拜,监中也不禁我们去拜,你们来白浦县这一趟快被吓破了胆,当真不去拜拜,去去晦气么?”

      姬绍心中升出股难以捉摸的抗拒,但还没有等他想明白,赵北关也摇了摇头道:“沈师姐,我们是法子监的监生,怎么还这样迷信?我也认为不用去。”

      姬绍心道:“怪了,我怎么听到这大槐树,便浑身上下都不舒坦呢?……咦,莫非是老子将来当真是贵不可言,王不见王,因此老子和太-祖皇帝犯冲?”

      停顿了片刻,赵北关又紧绷着脸皮道:“再说,要是真的想求个好兆头……等回府里去拜拜周王庙便是了,定然要比一棵大树要可信得多。”

      沈秋梧一愣,随即放声哈哈大笑起来:“你啊你!赵北关!你还说我迷信,原来拜太-祖皇帝是迷信,拜周王庙,便算不得迷信了!”

      姬绍心中已道“管它的呢,一棵树罢了!”,也抚掌大笑赵北关道:“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老赵!你胆子太大,我自愧不如了!”

      两个同监一唱一和,赵北关紧绷着的白色脸皮变成红色,又从红色变成青色:“你、你们……我什么都没说!我也不会去拜周王庙了!”

      沈秋梧装得煞有介事似的:“怎么,周王可是当今术士百般千般术数的祖宗,你竟敢……”

      姬绍余光瞥到被雨丝捎湿的车帘,微微挑开车帘,春日新雨激起的泥巴味扑进车厢中。姬绍道:“雨下大了,今天是春分……正是春分春雨好时节,不出去游玩游玩,实在可惜了。”

      赵北关憋青的面皮又渐渐白了回去,终于呛回姬绍一句:“从立春到立冬,一年三百六十多天,你哪天不是这样说的,说今天适合出去好好玩玩??”

      “那不是人总要多出去吸吸新鲜气儿。”姬绍放下帘子,振振有词道,“再说,这可是春分,一年到头也只一个春天,只一个春分……今天不去,哪日再去?”

      姬绍这一通胡说乱说,反倒也把赵北关串通了。

      只不过赵北关可不像他,满脑子只是游春玩春的事儿。

      “这马车确实走得太慢了,”赵北关犹犹豫豫道,“从白浦县回金阊府,至少要三个多时辰……现在是上午巳正,等下午回到监里,太阳都快落山了,明天有一天是休息,可是后天便要文课考试了,我们在白浦县多耽搁了两天,坐马车更要再多耽搁几个时辰……但考试以前,是应该快回去看看书的。”

      但赵北关絮絮叨叨了这一大通,尚未下出决定来:“姬绍,你有什么主意么?”

      沈秋梧也老神在在地看向姬绍,想听姬绍能支出什么馊主意来。

      甲生早乙生半个月旬试,她的全门课已全考完了,可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分明有阴炁之门瞒着外头的马车夫,姬绍还是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巽卦。”

      赵北关道:“巽卦?”

      姬绍也道:“巽卦。”

      听这两人一个精一个傻的打机锋,沈秋梧不耐烦道:“巽你个头的卦,卖什么关子,你脑子里想的什么就快些说!”

      “哎呀,真是。”姬绍不得已加快了语速道:“既然我们可以用巽卦用几刻功夫就能在几百里中来来往往,这马车怎么就不可以?赵北关现在不适合使巽卦,师姐你和我搭把手,咱俩把巽卦起在这马车底下不就行了吗?”

      沈秋梧心想:“果然他娘的是个馊主意。”

      赵北关吓了一跳,按住姬绍的肩膀,好似按住了姬绍的脑袋,赶快把他的馊主意按下去一样:“不行!从白浦县回金阊府,我们走的可都是官道!官道上百姓这么多,你想让他们看到一辆马车在地上飞吗??”

      “算了算了,”赵北关道,“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坐马车回去吧……你要是觉得我累赘,那你便先走就行了,考试考不过可以再考……违背了法子监的规矩,在老百姓面前乱使术数,可连考试都考不成了,要去关禁闭三个月抄《道德经》的!”

      姬绍不以为然道:“官道人多,谁让你走官道了?反正起巽卦,也不是要马车轮子在路上跑的,你走荒郊野岭不可以么?”

      赵北关求助似的看向沈师姐,沈师姐却想了一会儿点头道:“金阊府山丘多,荒郊野岭,的确是人烟稀少。”

      “可万一呢???”赵北关道:“万一碰到人呢?比如……比如上山砍柴火的樵夫?”

      沈秋梧摸了摸下巴,寻摸道:“金阊的春天三天两天下雨,一来是冬天都已经过去了,,柴火不要那么多,樵夫也是淡季……二来是今天下这么大雨,樵夫也没有雨天上山的,不然砍的柴火都是湿漉漉的。”

      赵北关有些崩溃,心中想道:“师姐你究竟是哪一边啊!!”

      姬绍倒不像沈师姐想那么多,想得也非常简单:“怕什么,你要怕被人撞见,师姐和你一起坐在车里,我去坐在车厢顶上,替你们望风不就是了。”

      什么叫“望风”?他们是小偷吗??

      赵北关更加崩溃,姬绍却偏偏像做了多大牺牲似的,连声叹气道:“为了你早些回去背书,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们两人安安稳稳在马车里,我却要坐在顶上淋雨……这马车里也没什么能给我遮雨的东西。”

      赵北关正要说“不用不用”,沈秋梧抚掌,笑嘻嘻道:“那姬师弟你可要眼光机警些,千万不要被人撞见,吓坏了赵师弟。”

      姬绍道:“本人人称‘西监千里眼’,二位放一百个心。”

      赵北关道:“不……”姬绍已散掉了车厢中的阴炁之门,撩开大车帘道:“师傅,不用走官道了,你向东走,走到那条树林前的小道上,你把马解开带走,马车留下,马车的价格……”

      不等他把话说完,沈秋梧一个钱袋丢给了马车夫:“一匹好马市价十五两,这是三十两银子,买断,请回。”

      姬绍肃然,向沈师姐拱手:“感谢老板!”

      赵北关道:“师傅,别……”沈师姐去和马车夫谈话,姬绍捂住了赵北关的嘴巴,比了嘘的手势悄声道:“赵监生,你也不想今天的事情,被马车夫知道吧?”

      赵北关的脸皮从白又变红,从红又变青:“姬绍,你、你……我!我!”

      一刻钟后,一路向北的崎岖荒山中,郁郁密密的山林在雨中枝叶舒张,雨打林叶,簌簌作响,其中若闻山风之声。

      一辆解开了马,也不见驾车的车夫的乌桕车厢山风一般轰然从树林之间穿过。

      大风在姬绍耳旁呼啸,几次三番,车厢都是险险擦着密密的树干穿过,有几次穿不过,车厢便泥淖似的向里凹陷一块,硬是穿了过去。

      大风声中,微微的“嗖”一声,一张树叶从车厢中飞出,飞到姬绍手中。

      上面是阳炁写的一行字,多半是沈师姐写的:“树林太密,路不好走”。

      姬绍的手指轻轻一弹,树叶上的阳炁便散掉了。姬绍回:“再上上?”

      片刻。“上多上?上到树梢顶?”

      不等姬绍回答,另一片树叶已飞刀似的“噌”地一声扎在姬绍屁股旁边的车厢顶,入厢三分。此上道:“不行!!!那不成了在天上飞了??不要再往上了,就在地上吧!!”

      此片树叶必是赵北关的手笔。

      姬绍心中笑道:“老赵变卦得很快嘛?刚才还死活不要在地上飞,现在已是哭着求着我一定要在地上飞啦。”

      姬绍双脚勾住车厢顶,向下倒挂,掀开车厢壁的小车帘:“师姐,老赵,你们不想去天上,那我自己去天上,替你们看看这山上哪里树多、哪里树少,这样路上不就走得顺畅些么?”

      沈秋梧被姬绍冷不丁倒挂下来吓得“啊呀”叫了一声,怒道:“你存心的是不是?吓我一跳!”

      赵北关道:“这……不妥吧?”当下犹豫,更是踟蹰:“你说的天上是哪个天?有多高?你飞上去,不也会被……”

      姬绍道:“那我们一起到树梢头上去。”

      “不行!”赵北关连忙道:“去不得去不得!那……那姬绍你眼睛注意些,千万千万不要被常人看到!”

      他只见姬绍放开了车帘,听得姬绍大笑回到车厢顶上去,然后车厢顶便沉闷的一声“咚”,姬绍似已踏着厢顶上树梢头去了。

      一个大笑,一个唉声叹气。二刻功夫,赵北关脸面似已苦老几岁。

      姬绍敏捷地在数棵树干上几登,一登一节高,须臾便到了这片山林的树梢头。巽卦托在他脚下,他便也如穿山而过的山风,仅是压低一片枝叶。

      “跑山路真他妈的闷得慌!”姬绍心中想道:“还是这树顶上风景好啊!”

      东南西北俱都大为开阔,仿佛他一眺,便能眺出几十里远。

      起初刚上山路时,姬绍还偷偷分了一点巽卦,盖在他头顶,卷起一阵小风,把泼在头顶的大雨珠卷走。可管得了头,管不了手脚,法子监的黑色绢布衣裳已经打透,冷冷地贴在姬绍的手脚上。

      可如今姬绍心情大好,也懒得管这点小事了,薅了几枝软柳,给自己折了一个草帽戴在头顶。

      他从草帽上扯下一片柳叶,柳叶射-入车厢,上面写:“东北二十里”。

      金阊府的地界,不是北方七府那样的大山大河,便是春天下起瓢泼大雨,也堪称烟雨朦胧。山中的野林,也大多不怎样高,大片大片茂密的葱绿竹林,裹着细细涓涓的小流。

      姬绍捡着最高的树梢头赶路,一路惊起山鸟无数。

      又入竹林中,姬绍远远地便瞧见几只白鹭,高高的、瘦瘦的,雪似的立在白水溪流中,低头啄毛。

      姬绍一笑,心中想道:“好好看的小鸟儿,看我不把它们吓起来!”

      姬绍跃到最高的那根竹子的竹梢头,来时捎起一片大风,雨点振在竹叶上劈劈啪啪,如一阵雷响。

      这阵恍然的震响把白鹭纷纷惊得振翅起飞,姬绍低头,乍一眼看去,恍以为还有一只胆子大的白鹭鸟没有飞走,那也是高高的、瘦瘦的,雪似的立在白水溪流旁,仰头看天。

      只有一点不同。

      那不是白鹭,是一个衣衫雪白的人。

      那人没有持伞,但若细看,却可见此人衣靴未湿分毫。

      但姬绍没有细看的功夫,在反应过来以前便已心中想道:“完了!这荒山野岭下大雨的天气,怎么还当真让我碰到进山的樵夫啦??”

      然后,他想:“下这样大的雨,山中天上出现些什么怪东西,也是……无伤大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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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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