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国公》温柔小意

82、去女婿岳母守平安

　　乡居生活自然没有京城的日子那样繁华，譬如乔道静，从前在帝都也是闺阁内的风云人物，如今却只好待在乡下随母亲读书纺绩了。

　　郁清光的假期很长，因带了礼物来看她，打着的却是看望丈母娘的名义：“若乡居无聊，不如把娘请过来与你们一道相伴。”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型已经是成年男人的脸型了，唇上细细的胡茬微微显露，在背光的阴影下却是一团淡黑。

　　乔道静微微低眉，额前素银的凤钗垂落一颗猫儿眼，于她澹秀的眉目中闪着幽微的光：“守孝自然艰苦，怎好与人谈笑不断？且阿姨何必与我们丧家来往。”守丧之家，是要守些规矩的。

　　郁清光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他身上幼年时期的温柔甜蜜已经被边塞生活中血与火的气息消融下大半了，唯有偶尔一笑，才能看出来那年夕阳下那个眼瞳湿润乌黑的童子的模样：“也好，”旋即收了笑容，顿一顿，“有事传书与我。”

　　乔道静的心如上元节轻盈擂动的花鼓，一下一下“砰砰”地跳着，每一下都落在一捧淡红的蔷薇花瓣里，扬起层层叠叠的芳色。她只觉自己今日怪得很，为什么与清哥这样熟悉的人相对也手足无措起来？她定了定神，没有发现那芳色已经蔓延到了自己的面颊上，晕染出淡淡的、如水的微红：“好。”

　　郁清光又坐在那里看了她片刻，他清了清嗓子，低声道：“你的凤钗该擦了，这银有点泛黑，下一回我来，带一支新的与你。”他的声音有点紧。

　　乔道静的脸霎时间红如火烧，真难为情极了，怎能让他看见自己这样仪容不整的时候？她的声音也如勾起来不放的琴弦，每一声都是短而急促的吐息：“你与我带一块新葛布就是了，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

　　新来的小丫鬟不懂事地插嘴：“姑娘，咱们家里也有葛布……”被未莳从背后打了一下，拖走了。

　　房间里的气氛更尴尬了，乔道静几乎不敢抬眼看郁清光的脸色：“我，我自己来。”难得地口吃了。

　　郁清光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居然染了淡淡的笑意：“舶来的金刚石粉，擦银器很好，下一次我与你带一包来。”朝廷在西北开了商路，东南自然也有海上的商路，那些蛮子流传过来的东西确实是好用的。

　　乔道静刚要推辞，郁清光却把她头上的凤钗轻轻地抽了出来，低声道：“我带走了，擦干净了，再与你拿回来。”

　　乔道静心头随着乌发微微一颤，院外池氏与吴鸾文的声音已经很近了，郁清光微微地笑了笑，转身离去，身后唯有淡淡的韩魏公浓梅香，清冷得几近不合时宜。

　　他下一次来时果然守诺，不仅为乔家的孩子们带来了难得的齐全书籍，人人有份，甚至连池氏也有时新的衣料。乔道生冷冷地睨了姐夫半晌，终于把通往后宅的路让开了，嘴角轻轻地一撇。

　　乔道静在闺房里守着一架半完成的绣帐，她是从来不爱做这个的，今日却格外的踌躇，将花纹选了又选。还没选定，门口那里郁清光已经轻轻地敲了敲门，含着笑意的声音道：“阿静，静姐，我来了。”

　　许是自幼就在南方待着的缘故，他说“静”字的时候总带着微微的咬舌音，乔道静全然忘了自家人都在南方待过，只默默地心想：“他的声音……”

　　剩下半句是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丫头们知道姑爷来，早避了开去，房里只剩她一个，要叫茶水，死丫头们谁也叫不来。乔道静只得自己给郁清光开了门，接他进来，又在堂屋里斟了茶水款待他，无奈地笑：“真是叫你见笑。”

　　郁清光不说话，只是弯着眼角，就像他小时候那样。半晌，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布包：“你看看。”

　　那是一双银钗，其中一支较之乔道静那天头上戴的要更为精致。凤凰身子是一片一片的累丝花纹做出来的凤羽，凤鸟的口中衔着摇摇晃晃的白玛瑙链子，每一枚都打磨得极圆润，大小又差不多，珍珠流苏下悬着一枚难得的天然大珍珠。另一支则是那天的旧钗，拿金刚石粉细细地擦过，闪着明亮的光。

　　郁清光低声道：“我与你带来了。”又拿出一小包金刚石粉。

　　乔道静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一贯是很能说会道的，今日却如同真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少女，望着来人，唇边如工笔绘出的淡淡的茜草□□限微动，又止住了，最后竟只说出一句：“多谢。”

　　郁清光竟也不恼，只笑一笑，就走了。

　　眼看着姑爷走了，未莳才探头探脑地冒了出来：“姑娘？”

　　乔道静随手把包着钗子的布卷一卷掷到了她身上：“我看你是要死了，懒到哪里去了，才回来？”

　　未莳身后，未荣与未霜也领着小丫头们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如雨后的蘑菇，带着掩不住的笑：“哪儿敢扰了姑娘与姑爷呢？”

　　乔道静白了她们一眼：“再有下回，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丫头们忙来讨饶，还是未莳老成，就着妆奁收拾首饰：“这是……金刚石粉？”

　　乔道静瞟了一眼：“收起来。”

　　本朝还没有把金刚石磨成粉的工艺，这是舶来的手段，又且金刚石这样的宝石，格外贵重，未莳抿出一个笑影儿来，将东西密密地收好了，下去给乔道静做点心了。

　　时光过得很快，等到乔道生与乔道繁的四书读完了第一本的时候，郁清光又来了，这一次却是辞行：“我的假到头了。”

　　乔道静犹豫了片刻，还是叫人把新作的冬衣拿来给他：“你到了那边去，可仔细。”

　　郁清光这段日子笑得越来越多了，此时绽出一个笑容来，犹如当年还是小孩子的时候：“都听你的。”

　　乔道静脸上一热，不知怎地，竟说不下去了。

　　郁清光转身告辞，临去，却指着她院里书斋的匾额笑道：“你从前用过这名儿？”

　　乔道静道：“从前在京里就是这个名儿。”

　　郁清光的笑容更明显了：“清静斋，不错。”

　　乔道静怔一怔，连耳朵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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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道生与乔道繁，托了池氏的面子，如今在宋参政那里读书，当人姨夫的自然得尽心竭力，虽很久不收衣钵弟子了，也好生教两个孩子毕生所学。

　　翻过年来春日里池氏亲自押车去省城看姐姐与姐夫时，却闻得池姨妈低声与她道：“你可知道，阴碧死了。”

　　阴碧生平做过多少亏心事，却从没有大过“见死不救”的，乔维岳死前的形容不断在她脑海中浮现，天长日久，自然精神状况不好。偏偏她在与生了儿子的宠妾朱氏的斗争中落了下风，朱氏闻说主母生病了，刻意卖弄宠爱，趁着年下衙门事忙，彭寺丞为求升官长日住在衙门不回家的时候叫人拖延给阴碧请郎中的事。一拖二拖，请来的又是个只顾收钱的庸医，甚至没人拿着彭寺丞的帖子去请真正的太医，阴碧竟被活活地医死了。

　　朱氏害死了主母，家里掩不住了，阴氏早败落了，好些混得不好的来打秋风，要丧葬银子与姑奶奶的嫁妆。彭寺丞恼怒，甚至没有替爱妾遮掩，直接报上了顺天府，如今朱氏要判斩首的大罪，可谓两人都是恶有恶报。

　　至于彭寺丞，家里出了宠妾灭妻的事，四邻八家都知道，他早被人弹劾回乡了，不过是他机灵，提前告病，名头上好听一些而已。只是朝廷诸公对流言耳闻不少，因此彭寺丞因病致仕的待遇一概没有，不要说冠带闲住与朝廷拨给力夫、银米，就连返乡赐金都是没有的。

　　池姨妈知道此事是因为乔道盈姊弟两个在阴老孺人的带领下穿了素服，此事被有心人捅到了她面前，不好再装没看见。按说死了姨妈是要服五个月的小功之孝的，池氏却冷笑一声：“这是打量我死了呢。”乔道盈与乔道甫如今过继了出去，本生父母是乔维岳与池氏，嗣父母没有，嗣祖父母却是乔监生与阴老孺人，这几个人唯有乔维岳死了，要服“齐衰不杖期”，孝期是一年。可是乔维岳如今早出了周年，你还在为谁穿孝？律法规定的孝期里可没有给嗣祖母的娘家侄女儿穿孝这一说的！

　　池姨妈也颇觉失了脸面：“正是，拿着阴家人当姨妈，打我们家的脸也未免太狠了。”

　　正好女婿走了，女儿却还年轻，须跟着母亲学些管家理事的事，池氏因叫上乔道静同往二房去：“这一回，我来考考你该如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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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真的太短了，疯狂道歉，感情戏苦手想了一下午写了俩小时实在憋不出来了，原谅我这个母胎单身狗叭……
明天正常更新，周六下午或者晚上更新，因为我还要出门，爱大家，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