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国公》温柔小意

55、人似玉少妇重弄态

　　凡妇道人家，一身所系不过是父、夫、子而已。父亲是生下来就定好了的，改也改不了，夫君可是自己选的，须得费力挑拣方不致抱恨终生。

　　恰乔维岳这几日上官赏识，自己也与同僚们处得很好，心情不错，在院里读书时看见了阴八姐，神色也不如早几年似的那么严苛了：“温玉来了？盈盈还好？”

　　阴八姐垂泪道：“妾正是为此事来的。”

　　要么说男人贱性呢，乔维岳过了一二年好日子，又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看着阴八姐美貌确是家里妇女之冠，心里先软了三分：“我说了几回了，盈盈是我的女儿，我岂能不疼爱她？你若有事，只管来与我说，或与老太太、太太说，都是一样的。”

　　这几年池氏对乔维岳心寒了，从来不许他在自己房里过夜，乔维岳却又开始敬重这个陪自己发迹的发妻了。且池氏所出的儿女争气，乔道生聪明忠厚，乔道静更助他在官场上升迁，他便不许人说池氏的坏话。阴八姐知道他这个性子，只得含泪婉转道：“是二姑娘，她现也快有五岁了，字也颇认得几个了，只是我不会读书，教不得二姑娘，竟是耽误了她。”她算的是虚岁。

　　她这是旧事重提，分明是同一件事，只是不当着赵老宜人与池氏的面，乔维岳的态度就缓和得多了：“盈盈学得怎样了？”皱一皱眉，又道，“你是盈盈的生母，便依着老太太与太太叫她一声二娘也是使得的，何必叫什么‘姑娘’。”江南地区称女子为娘，父母叫儿媳妇、女儿都是这么叫，只有下人叫主子才是叫客客气气的“姑娘”。

　　阴八姐穿着月白的绸子单衣，雪白的细褶子绫裙儿，头上戴了一两朵绢花、蝴蝶之类，配以水晶，十分有楚楚的韵味，闻言眼泪如同珠子一般掉下来，串串砸在衣襟上：“我原是个妾室，半个主子的身份，如何敢托大呢？且二姑娘只有一个母亲，便是太太，我若轻狂起来，待从这深宅大院里传出去，不知要被人说成什么样子。到时候人不说我不尊重，反倒要说老爷不能齐家罢了。”实则家里并不算深宅大院，两进小院甚至算得上寒酸了。

　　她含幽含怨的样子实是可人，乔维岳心中一动：我为她寻死的事挨过人几回笑话，如今她想是真正知错了，我也不必再拿从前的事折辱她了。

　　至于阴八姐话里含着的“深宅大院里家事传出去都怨太太没管好家”的意思，这个傻直□□本没听出来。

　　乔维岳有心放缓态度，阴八姐自然打蛇随棍上，二人说了几句乔道盈的功课，也不过就是认得了几百字而已，乔维岳却赞而又赞，亲口吩咐了：“苏先生事忙，不要让他来教了。你把盈盈交给太太管教两年，她是最会教孩子的。”

　　阴八姐心说没鱼虾也好，装腔作势谢了，回房去领着女儿乐了。

　　转天早上，乔维岳打喜儿房里出来，去与赵老宜人请安的路上，便与池氏商议道：“我看阿阴这几年也知道错了，你不要与她计较了。盈盈毕竟也是我的女儿，你看在我的面上，教她些诗书礼义、女红针黹，”他顿一顿，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阿阴平日只会调脂弄粉而已，远不如你会教孩子。”

　　乔道静是知道池氏这几年的心态的，心说还“看在你的面子上”，你在你老婆这里有几分面子你自己不知道吗？自从乔道生落了地，好有四年多了，一入夜，你连亲老婆的房门都进不去呢。

　　不过是自己造的孽自己扛着罢了。

　　池氏早心冷了，此时一颔首：“也好。”她也算是想开了，把乔道盈接过来教得好一些，乔家女儿的名声也好一些，省得跟着阴八姐别的没学会尽学会出幺蛾子了，将来给自己的女儿的婚事添乱。又有乔道生将来可是要接掌乔家的，更不能有这么个裹乱的妹妹。

　　乔维岳本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口舌，不料池氏答应得颇痛快，他倒愧疚起来，也不知怎生弥补妻子，转过脸去摸摸乔道静的发鬟：“还想出去玩不去？过几日，俞布政家要设个荷花宴，我带你去罢？”

　　乔道静自然点头，她在家里快活活闷死了。

　　·

　　俞布政发妻早逝，儿女又都大了，各自成家或在外做官，俞布政使就没有再起续弦的心思，只叫一个相伴他多年的老妾管着家里的事。

　　妾室与妾室也是不一样的，凭着年轻貌美争夺宠爱的轻狂人，与年纪大了凭借忠厚可靠被主人家信任的人，显而易见是后者的社会地位高。因这个老妾性颇诚实，俞布政也愿意给她体面，是以她虽无儿女，家里却通都服她，连家外也有的是人知道她的贤良名声。

　　乔道静便见着了这位“贤良人”。

　　确是贤良，就乔道静在俞布政家呆的这一会儿，便有十来个各处的仆妇过来请示主人家某事该如何做，而这个老妾——姓任，家里都尊称她“姨太太”——条理颇明白，一一地与下人们说清了：“姑娘们那里着人去看着些，不许她们近水，咱们家的池子挖得深。”

　　“什么时候不能做衣裳，非要今儿做？叫他们歇半日罢，少在外人面前出丑了。”

　　“小郎君那处着小厮儿们去，老成的大仆人也使得，不许用丫头与年轻的媳妇，闹出了事来，我不问别人，只问你。”

　　“成套的碗摔了一个？谁摔的着谁扣月钱。补上？拿别的碗补上了，使的人看出来这不是一套的，还当咱们有意怠慢。换另一套，哪怕花色不很合适，也不许叫人当咱们见人下菜碟。”

　　乔道静听得正津津有味，忽看见彭夫人身边彭蕙年在朝自己招手，忙与池氏说了一声，就与彭蕙年出去了：“你不是在老家？怎过来了？”

　　彭蕙年脸色一红，并不作答，还是她的丫头汀秋笑道：“自然是为了姑爷。”

　　时下男女不在一地成婚的，也有女方去男方处，在亲友家借地成婚的，也有男方去女方那里，依岳父成婚暂居的，总都是便宜行事。乔道静不由笑道：“你也来此地嫁了，咱们倒好再亲热半年。”

　　彭蕙年一怔：“半年？”旋即想起来：“是了，令尊想必是三年考满了。”

　　乔道静促狭道：“哎，来说说，你是嫁与谁来着？”

　　彭蕙年的脸色是真的红了，一扭身，口中人名还没吐出来，却听喻丽娘远远地唤道：“静娘，你怎还在此处？”

　　待凑近了，才看见还有个彭蕙年：“蕙娘也来了？”

　　乔道静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了？”

　　喻丽娘微一蹙眉：“可说呢，你妹妹与俞布政家的小女儿不知怎地相争，如今已哭得止不住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1885730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