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晨怜惜风

5、初始（五）

　　咲没有丝毫不忍，随即转头看向漠诗，平静到像是根本不知道耀的舌头对带有酸味的东西到底有多敏感：“有很酸的糖吗？越酸越好。”
　　“有的！”漠诗从恍惚中回过神，下意识回答的音调相比平常要稍高一些，但音量还是显得有些微弱。急急忙忙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拿出糖果，将糖纸剥开，引导着耀让她把糖果含在嘴里。
　　对于吃的东西耀一直都保持着良好的积极接受态度，半梦半醒间也不例外。于是糖果得以顺利进入口腔，效果立竿见影：耀被来自口腔的酸味瞬间惊醒，好似打了一针兴奋剂，苦着脸想要把糖吐出来。眼角余光却扫到了咲平静如水的表情，知道自己这次确实懒散过头，不得已只得狠狠地把糖果咬碎，随后吞下。
　　“走吧，别耽误时间了。”咲正准备离开教室，衣角却被一只颤抖但显得有些倔强的手所篡紧，颤抖的指间传来微弱的拉力。以咲的标准，这点力量根本无需在意，但它依旧轻易地止住了咲即将离开的步伐。
　　因为这不仅代表着信任，还有强烈的依赖。对于有着对人恐惧症的漠诗而言，普通人习以为常的交际却是过于黑暗的深海，每时每刻都在压迫着漠诗弱小的身躯，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而此时正因为耀和咲无意为之的小闹剧，整个教室的气氛已经被完全点燃，那些无处不在的喧嚣带动着漠诗深藏于内心深处的黑暗，如同一把粗糙的铲子，粗暴地挖掘着那些透不过光的泥土。
　　正因粗糙，所以才显得毫不留情。幸运地是，耀和咲是她少数的朋友，是少数会在乎她感受的人，是少数能陪伴着她的人。对她而言，也是唯一能够平稳呼吸的避难所。
　　耀摇摇头，微笑着握住了漠诗的另一只手。略带冰凉的汗水随着近距离的接触而悄悄粘附在耀的指间，耀却没有选择放手，反而更加用力了些，想要将自己掌心中的温热传递过去，借此驱散漠诗强烈的不安：“学生会长既然点名让咲一个人去，那我们就不去添乱了，我们就待在楼顶吧，那个地方基本都没有人，可以安安静静地解决中午的食粮问题，正好我也饿了，你总不能眼睁睁地抛下一个正处于饥饿状态的少女吧？。”
　　漠诗眨了眨眼，看着耀惨兮兮地轻揉着自己正因为内部空荡而发出不甘叫声的胃的模样，用力地点了点头，细如蚊呐断断续续地说：“恩……我……不能让自己……成为咲学长的累赘……”
　　“没事，我很高兴你能依靠我，只是……你不能完全依靠我，还是得努力去改正自己。”咲微笑着摸了摸漠诗的头，这也是自从不断熟悉的一百天之后残留到现在的习惯。看着漠诗脸上渐起的红润，他无法不担心漠诗之后的生活。
　　被依赖意味着强烈的信任，咲对此并不反感，但不代表自己和耀时时刻刻都能庇护着在人群中颤抖不已的漠诗。恰巧，人类是一种群居动物，人与人的接触更是无处不在，以漠诗的性格，怎么看一时间都做不到隐居山林，那就只有融入其中。
　　咲并不算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虽然还抱有着仅有的好意，但那更多只是作为生存的必需品而存在。一个对整个世界都失望的人当然是无聊的，所以只需要哪怕是一点点的好意就能作为摆脱深渊的坚韧绳索。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代表着咲过于冷酷的思考方式：一切都是为了需求而存在。
　　咲曾经有思考过，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帮助漠诗呢？这是一个几乎没有人会主动思考的问题，因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根本就不需要理由，想要帮助这个想法本身就是理由，但咲依旧想要知道，为什么会产生救助的想法？
　　或许是积攒了太久的好意终于有了释放的机会？不，现在并不是曾经那个单纯的自己，当然不可能，那么又是为什么？这个结论的出现出乎意料，因为这个问题的思考占据了咲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但却又情理当中。咲知道自己并不擅长这种过于感性化的思考，平心而论，这个结论却是再次肯定了咲的待人方式，和月想要改变现状的想法更是完全不同。
　　这个结论是：咲想要帮助自己，在漠诗遭受的待遇中，咲看到了曾经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所以，咲想要借以帮助漠诗去变相的拯救当年那个弱小的自己，仅此而已。结论得出，月却罕见的没有给与否定，而是保持了沉默。
　　透过那些湛蓝色的光点，咲能看到的无非只有意识世界的黑暗，驱散那些黑暗的恰巧是拼凑出身体的光点，覆盖在月面容上的光点则是更为闪亮，使他无法直观感受到月的表情。现在想来，似乎是有意的？
　　这些复杂的思绪仅仅在咲迈出步伐准备离去的瞬间便倏忽而逝。这次没有任何挽留，脸上的微笑随着思绪的淡去而逐渐消失，直至面无表情，带来异样的冰冷感。散发的氛围不再像是春天的暖阳，而像是冬日的冰山，展露出的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是掩藏在冰山之下的汹涌暗流，充满着危险的气息。仅仅是站在一旁，就有种冻结一切的寒冷，相比一分钟前的咲更是判若两人。
　　教室里则是一片寂静，像是被刚刚来自咲的气息所冻结。突然，不知是谁的尖叫率先打破寂静，耀和漠诗的说话声立即被女生的尖叫和男生的惊叹所淹没，至于其它一小部分饱含厌恶的恶意呢喃声早就被湮灭在声音的浪潮中。
　　漠诗颤抖的身体已经无法掩饰，苍白迅速将红润镇压，如同雪纸的脸上布满恐惧。此时的漠诗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软弱无力的身体，只有耀紧紧地握着漠诗的手，保护着漠诗不会晕倒在这声音的浪潮中。
　　在如此现状的渲染下，到楼梯口这短短的距离也像是有着万里之隔。如此明显的异样自然带来了不少目光的注视，不论是善意或是恶意，都只能为渐渐归于苍白的脸色来带更为有力的镇压。相比之下，更多的人根本就不在意这点小事，对他们来说，一个话题能带给自己的娱乐程度才算是最为重要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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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做完了！”凛伸了个稍显夸张的懒腰，指间的钢笔随着脱离束缚而悄然落于一旁的笔筒中。凛舒张着因为长时间工作而酸软的手指，一直维持过于正经的姿势导致绷紧到僵硬的身体终于得到放松。寂静在凛的工作尽数完成之后想要尝试进行会室的占据工作，却被来自其它教室的吵闹所驱逐，只得不情不愿的隐匿。虽然有些微弱，但在会室没有异响的环境中，这点微弱的声响直接被放大了数倍。
　　其实会室的隔音效果并不差，但依旧无法完全阻拦学生们在休息时间的热情，也正是因为如此，凛下意识地看向墙上挂着的古老时钟：时针和分针正笔直指向正上方，意味着凛沉浸在工作中不知不觉度过了一个上午。当凛意识到午餐时间已经到来时，胃部立即发出不满的咕咕声，饥饿感瞬间席卷全身。
　　凛有些后悔，她没有料到咲是个有些不太恪守规矩的家伙。原本在这个时候晏弘会把午饭准备好，但她说过今天中午有要事，所以午饭并没有准时到来，或者说……今天并不会有午饭到来。
　　因为以上原因，凛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很好。饥饿对于时不时沉浸在工作中的自己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所以这并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心情，但咲的出现成功出乎了她的意料，对于已经习惯了一切皆在意料之中的她来说是一次难得的体验，虽然稍微破坏了她的心情，但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能让自己感到惊讶的家伙了。
　　所以凛的心情立即好转了些，困意也随之涌上。
　　“先睡一会吧……剩下的……到时……再说……”
　　凛枕着自己的金发，如同趴在一块金色的地毯上，就这样以和平日里展现在他人视线中完全不同且毫无防备的姿态做好了睡眠的补充准备，桌子上还细心地铺上了一块垫子，以防手凉。窗外的阳光则透过白色的窗帘照射在凛的身体上，暖洋洋的感觉说不出的舒服，凛的意识在如此攻势下逐渐模糊，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悠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