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晨怜惜风

36、分界线（六）

　　本能并未发出警告，承载核心的手掌也未曾因为那些被剥离的色彩而有其它不适的反应，似乎从核心表面流露出的只有虚幻的视觉效果，像是一个守在角落不停呲牙咧嘴张牙舞爪的小家伙，一旦被拎起后颈就再无威胁感。
　　从现状来看，这只是核心在本能的恐惧下虚张声势，是核心在生存本能下的最后挣扎，反过来说，核心目前能做到的也就仅此而已。
　　之后只需要将其粉碎，缺乏核心数据支持的区间世界便会进入毁灭倒计时，遵循着无人能察觉的时钟，在一分一秒的推进下成为仅仅存在于记忆中的碎片之一。
　　“没想到从区间脱离还是个麻烦活。原本以为只需要计算出中心点并破坏核心就能顺利脱离，但直到现在，算上中心点本身，以及结界和内部空间，就是三层不小的麻烦。”
　　“以人力从区间内部强制脱出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倒不如说被困死在区间内才是常态，最终化为核心的养分。不过通常区间不会特意将外来生物拉入内部，这次是特殊情况。”
　　“也就是说，被刻意针对了是吗。但反过来说，目前对于核心的培养或许已经到了某个关键阶段。我不认为自己展现出的价值足够用一个半成品的核心来衡量，如果不是因为核心本身的价值降低，那就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巧的是，印象当中唯一有这个可能性的只有学院。”
　　说到这里，咲的表情紧绷，十分认真地说：“或者，有人察觉到了你。”
　　月沉默以对，没有给出半点回应。意识世界中半透明的虚幻身影变得有些闪烁不定，像是在阴晴之间不断摇摆的天空，如此前提下根本不需稍加猜测，自然而然便能体会到月所无处安放的惊慌失措。
　　巨大的反应出乎预料，而作为抛出猜测的另一个当事人反到有种想要惊慌但却只能被迫保持冷静的别扭感。为了打破月的不安，咲想要微笑着说点什么，但随即注意到，此时的场景和还在类人小镇时因为一句“披着人皮的怪物”而产生的僵硬氛围几乎相同。
　　对月而言，剔除担忧这层最基本的心情，更多的是如同诅咒般不断带来不安因素的自责。想到这里，之后准备露出笑容的脸只得稍显无力地放松到最初的面无表情。
　　“当然，这些都只是我自己的猜测，到底有多少符合事实的内容只能以结果论来判断，至少目前还没有办法全部确认。但是！我并不希望因此影响到你和我的心情。换个不客气的说法，后悔这种东西如果不能带来实质性的经验教训就毫无价值，与其浪费不必要的时间，我倒宁愿用那些时间陪耀玩个游戏什么的。”
　　对于平常几乎和平淡融为一体的咲而言，这是极其少有的逼迫语气，也是第一次和月进行信息交换时将立场置于敌人这个角度以此考虑言语组成。不得不说，凛虽然带来了不少可供调侃的微妙影响，但积极意义上的含义明显浓厚不少。
　　“……我知道了。”
　　待到无形的时钟在沉默中慢悠悠拨动三次秒钟后，月终于恢复到往常的淡然，给出一个看似理所当然的回答。很明显，这句话的实际分量比表面上的自然而然要沉重的多。
　　“有些时候，当我们无法说服对方，或许只是因为没有把对方当做敌人看待。”
　　回想着凛以根本不会展露在绝大多数人面前的得意表情说出这句话时，莫名的笑意在不经意间牵动咲的嘴角，勾勒出一个极富美感的笑容。
　　“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这好像是第一次赢过你，总算能刷新一下惨淡的战绩。对了，差点忘了正事。”
　　咲将笑容收敛，看向手中注视着一切却并不给与任何评价的旁观者，五指毫不犹豫收紧，捏碎轻柔到像是随时要从掌心处飘走的核心。
　　捏碎核心的瞬间，阴暗的色彩在掌心猛然炸裂，随即从核心中彻底剥离并迅速蔓延。浓郁至极的黑色顷刻间将整个手掌包裹，如同一团变化的黑云萦绕不止，迟迟不肯散去，似是在垂涎中等待时机的头狼，一旦猎物稍有放松便会给与毫不留情的全力扑击。
　　然而本能依旧提不起半点兴趣，只是慵懒地翻了个身，在一脸无趣中微微抬起双眼，以不带半点温度的视线注视着黑云。或许是无法忍受来自本能的蔑视，黑云将帷幕一点点拉开，指尖得以从帷幕之后探出头，以过于耀眼的白皙和浓郁的黑色不断对抗着。
　　这场无喝彩也无悬念的战斗很快便分出胜负。随着帷幕的下拉，被掩盖的白皙逐渐完整，很快便占据上风。等到帷幕被尽数拉开，意味着核心最后的存在只残留于记忆当中，再无半点痕迹。
　　无人因此哀叹，也无人因此感慨，只是静静奔向毁灭，仅此而已。
　　与此同时，中心点周围的空间波动瞬间变得剧烈，像是要掀起最后的风浪般不为所动，但缺乏核心支持的中心点终究不过是一处无人理会的庇护所而已，只得渐渐转向微弱，在无力中等待着最后的倒数。按这个趋势，简单的几秒钟理所当然流逝，中心点处的空间波动便会完全平静。
　　“比我想象的要麻烦不少，不过也就到此结束了”这个想法才刚刚浮现在脑海，就被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尖锐叫声打断。像是不甘到不会放过任何一片区域般，瞬间便掠过整个区间。
　　倘若以普通人的标准，这一次声波攻击足以产生强烈晕眩，而体质极其脆弱的少部分人则会余留遗体，与失去核心支撑的区间一同崩溃，无声无息间消逝在这片不知名的世界。但咲并不在体质脆弱的普通人这个范畴之内，于是咲毫发无损。
　　“这是核心下意识的悲鸣，也是将余留的力量尽数爆发的最后反击。不过很奇怪的是，这次攻击的威力比计算结果要弱了许多，反倒有些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