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晨怜惜风

2、初始（二）

　　“哎……”
　　耀吐出一口恶气，却很快就被桌子上的早餐吸引了目光：早餐的卖相并不算好，鲜红色的一整块肉排，周围再点缀上切好的一些水果。但即使是些许鲜艳的点缀，也没办法让先前的食物给人以视觉上产生享受，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完美的早餐。耀却很兴奋地举起了叉子，将切下的一小块迫不及待地放进了嘴中。
　　不出意料，耀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了笑容，说：“咲，你做出的早餐味道依旧很好诶，这个魔兽的肉可不是那么好料理的，原本的肉质太硬了，而且酸味也很重，算是我比较讨厌的材料了。虽然卖相上确实不能算好，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鲜红的一团肉，也做不出什么好的样子。”
　　“材料不错，花了我不少力气。对了，月要吃吗？试试味道也可以。”
　　咲点点头，看向桌子旁空出的第三张椅子上，那里此时正空无一人，耀却习以为常，知道咲并不是和自己说话，随即将切好的一小颗水果丢进口中，水果和先前口中肉排残留的的味道相得映彰，甜美的气息充斥整个口腔，于是耀不再说话，只是快速消灭着早餐。
　　桌子旁原本空空如也的第三张椅子上，能看出一些不知从何处冒出的湛蓝色光点开始向着特定的区域开始移动、聚集、碰撞，最后在无数光点凝结下变成一个身体，一个身材比例完美到极致的女性身躯。
　　水嫩的樱唇、如蝉翼般颤动的睫毛、恰到好处的细腰、闪亮的水蓝色长发、雪白到耀眼的肌肤、以及……让耀羡慕嫉妒恨的胸部曲线，组成了一副足以让人窒息的画卷。
　　咲很自觉地转过了头，因为即使咲不转过头，耀的手也会覆盖上咲的双眼以此遮住咲的视线，无甚区别。虽然咲直到现在都不太明白，只是不穿衣服而已，有什么问题？但一段时间的相处，咲至少知道了这个问题是绝对不能问出来的，所以很理智的选择了闭嘴。
　　在咲的眼中，月的身体只是一堆庞大无比的数据流，虽然有些数据和普通人的平均数值有些出入，却基本符合一个普通人的标准。以咲的眼光来看，这些数据简直美丽到令人迷醉。
　　但咲可以肯定的是，这些美属于数学意义上的规律美，而并不是耀所认为的那种意义，那么不能看的理由又是什么？
　　咲摇摇头，将这些凌乱的思绪抛下，吐出一口略显无奈的气息，随口说着：“好了好了，赶紧帮月穿上衣服吧……她现在的状态还有些太过孱弱，连穿衣服都是个难题。”
　　“就算是你不说我也会做的。”身后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好像还多了点隐约的气愤，咲也没去在意这点。过了一会，窸窸窣窣的声响持续响动着，听起来似乎还需要一段时间，于是咲决定利用这微小的时间玩玩游戏。
　　咲的意识一沉，周围是如潮的黑暗，深邃而神秘却又无边无际，如同陷入了没有光线透入的深海之中，黑暗且压抑，充满着异样到令人不安的寂静。咲的意识随即稍稍一动，周围立即浮现出无数的投影，投影以特定的间隔有序的排列着。
　　投影中映出的则是被色彩填充的画面，画面并不是定格在某个场景，而是随时变化着，那些画面都是他每天都会见到的场景。
　　咲将自己每天所见到的所有全都记录了下来，甚至可以将某个画面拆解，将它们还原成原始的数据流，然后打乱，最后重组，还原成原本的画面。
　　这对普通人的大脑而言是一个过于恐怖的考验，但对于是否能算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人类”都抱着怀疑态度的咲而言，这只是日常游玩的小游戏而已。甚至不能算是负担，仅仅是多分出极其微小的一部分注意力而已。
　　“别犯迷糊了，等会还得赶去学校，给你留了一点。”
　　耀的声音将咲从意识世界中拖出。咲稍微看了一眼餐桌，餐桌上还剩下不少食物，桌面角落还有一颗被包装好的浓缩糖，一如既往。咲微笑着将剩下的食物一扫而尽，将浓缩糖的糖纸剥开并将糖抛进嘴里。极其恐怖的甜味从舌尖传来，咲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将浓缩糖停留在嘴中的位置移动了些许才好受一些。
　　其间，耀和月都不说话，只是双手撑着脸颊定定地看着他的吃相，而咲也习惯了这样的视线，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在咲保持着速度与美感的吃相面前，早餐没能坚持多久，月也很自觉地端起了碗筷去厨房清洗。
　　耀则看着表情略有纠结的咲不禁笑了起来，咲嘴角动了动：“要不要试试？”
　　“不用了，我的舌头承受不起这么恐怖的甜味。”
　　耀随口拒绝了咲没安好心的提议，拿起放在沙发上的书包，随即走向门口。咲吸了口气，将略显纠结的表情压下，拿起书包跟在耀的身后，还不忘对厨房留下最后的话语：“月，等会要一起出门吗？”
　　“不用了。”
　　月的声音也和她完美的外表一样，听起来像是电子合成音，空灵到不似人声。
　　另一端咲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有些遥远：“那等会跟上。”
　　随着一声轻响，这个偌大的房子只剩下了月擦拭盘子和水龙头被拧紧的声音。
　　“恩……”
　　月将水龙头关上，将洗好的碗筷放到橱柜中。身体化为湛蓝色星光消散，随即出现在咲的脑海中。半透明的身体像是蒙上了一层纱，湛蓝色的无数光点充斥在周围，将这如同深海般的意识世界照亮些许，说不出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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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长，这是关于最近社团经费方面的支出统计，您看下有没有误差。”
　　“晏弘呢？我抽不开手，给他看。”
　　“副会长现在正在篮球场上，说自己没空。”
　　“大早上的不干活去什么篮球场，这里还有一大堆问题等着他处理，居然还有闲工夫去篮球场。给我把他拖过来，就说再不来会室的话那就等着吧。”
　　“是……”厚厚的一沓打印纸被放上那宽大的办公桌上，密密麻麻的数据详细地记录了各个社团每次的实际支出和报告的支出，不相符的地方都会有显眼的红色将其圈出，一目了然。显然这是一份花了大力气制作的统计表，但相对办公桌上更多如山般堆积的待处理的文档，这也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办公桌上的待处理文档量固然庞大，但另一双手却更加快速，因为太快，只能看到空中留下的残影。整整一个小时，除了持续抬高文档高度的学生会成员们的偶尔闯入，会室内只有两种声音：一个是笔尖与纸张表面摩擦的沙沙声，一个是文档被一只手拿过并按在办公桌上的声音，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噪音。
　　这两种声音都不大，但却极其规律，规律到像是一台老旧的放映机正在努力工作着，然而凛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和放映机同等级别的存在。
　　凛每隔一小段时间便会抽出最上方的一张待处理文档以最快速度给予回应，当那张文档被独属于凛的字迹所侵染时，也代表着这一张文档的处理工作被迅速解决，但也意味着下一张文档的处理工作即将开始，如同一个永远都不会停止的循环。但凛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办公桌被文档额外增添的高度正在一点点的降低，因为待处理文档的厚度正保持着均速一点点的减少，直到凛的指尖和办公桌光滑的表面仅仅隔着几张待处理文档时，某人才姗姗来迟。
　　没有任何征兆，会室的门被一双布满湿意的手迅速推开，阳光洒满整个会室，爽朗地话语传到会长的耳朵里，然后从另一端流出，完全没有影响到会长工作的状态：“凛，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出去运动运动嘛？”
　　“以为我像你这个笨蛋？赶紧的，把剩下的部分处理一下，今天新生到来，如果我的感觉没有出错的话，他的资料应该在上面。”凛的注意力依旧凝聚在工作的处理上，所以根本没有抬头，也不需要确认对象，虽然话语的内容缺少明确的指向，但她知道自己口中的这个笨蛋一定能知道自己想要表达的内容。
　　晏弘随手拿起记录新入学的所有新生的资料文档，一边翻看着一边说：“你这要求有点高啊？先是运气要好，主要集中在信息的不正常缺失上；其次成绩可以是非常优秀，也可以是非常差劲，面容还得至少是姣好的程度，最好是中性美。但这样的人不可能默默无闻吧？”
　　“这个时代是看脸的，一张好的、符合人类审美观的脸能够带来很大程度上的便利，这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武器，当然会有要求。至于成绩只是一张用来展现的纸而已，伪造起来非常简单，或者……更简单点的话，只需要懒得动笔就可以。我不觉得他需要敏感到在成绩上以假乱真，除非他真的有连眷顾也没办法抗衡的麻烦，所以要么成绩惨烈，要么成绩突出。”
　　“如果猜错了那就不好玩了……诶，等等……这个人……”
　　晏弘的神色严肃起来，将详细资料翻开，以凛可以听到的声音将字面的内容念出：“咲，神秘的入学生，各方面尤其是学习能力极强；身体素质未知，有被强行抹去的可能，表面数据可信度基本为零；成绩以全方面满分毕业，但似乎并没有想要去往阳木学院的想法。平常较为随意，有时也会过于冷酷，没有偏见；似乎很喜欢甜食，交际圈较狭小，朋友不多。总结：如果没有把握，绝对不要招惹！”
　　“凛……这次，好像玩的有点大，这个咲……似乎有些太过符合你的要求了，这个照片也完全看不出男女。”
　　晏弘将资料上咲的唯一一张照片取出：照片中的咲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镜头，隔着镜头有一段距离，而不知是不是拍下这张照片的人被咲盯着十分慌乱的原因，画面有些模糊。
　　显而易见，这是一张偷拍的照片，更不巧的是还被咲发现了。但让晏弘感到不解的是，既然发现了那又为什么没有处理掉呢？
　　钢笔笔尖和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停止了。凛随手将钢笔架在指上，淡淡地问：“有试过把这张照片上传吗？”
　　“不……没有试过，这也是唯一一张没有被销毁痕迹的照片。”
　　“没有上传是个正确的决定，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评语上会加上绝对不要招惹这句话，应该还有一部分的信息没有写上吧。相比她以往的详细资料，这次资料的简洁程度太过了，或者是让我们警惕，又或者是……”
　　钢笔笔尖再次轻轻地敲了敲雪白的打印纸，凛稍稍犹豫了一下，说：“他还有没有朋友现在正在学院内？单独转告一下，说学生会长找他有事。”
　　“为什么？这样不是会让他的警惕性更高吗？”
　　晏弘很有些疑惑，凛笑了笑，看起来并没有解释的打算，但钢笔却灵巧地在她指尖跃动，无形中代替了回答。
　　晏弘摊了摊手，无奈地说：“好吧好吧，你是会长你做主，不过也不要玩得太过火了。”
　　说完，晏弘头也不回地带上门，并未多问，因为他知道凛一旦做出这样的动作就意味着她头顶上的恶魔尖角又开始了躁动不安。食指和中指并拢将钢笔夹住，凛愉快地笑了，但很快她的脸色就垮了下来，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来判断，又是一沓待处理的文档即将到来，而且数量绝对不能算少。
　　似乎是注意到凛此时不容打扰的氛围，开门和关门声仅仅隔了几秒钟便一同随着脚步声被带离。凛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变得有些僵硬的身体，随即闭上双眼，将身体交给宽大的办公椅，这也是凛能够给与自己的少数休闲时间。一分钟过后，凛再次举起笔：“哎，工作工作……等会做完稍微休息一下，有些累了……”
　　于是整个会室再次被两个极其规律的声音所填满，大概又会是重复的一天，毫无改变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