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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掷果盈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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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是晨时,旭日东升,破晓而出。
慈庆宫。
貔貅香炉吞吐烟雾,屋内飘荡淡淡的草药味,宫女捧着器物鱼贯而出,步履匆匆,额角渗出细汗,不一会儿,帝女因水土不服病于床榻的消息传遍后宫。
……
……
东市。
从一不显眼的拐角处走出主仆三人,为首的乃是一风度翩翩貌美郎君,样貌是时下妇人喜爱的模样,面若傅粉,白嫩如鸡子,着江东晋朝名士间流行的宽袖青衣,衣袂翩翩,脚下踩着木屐,手执折扇,一行一动间赏心悦目,不少妇人驻足掩嘴轻笑,共同欣赏郎君容止。
在这个时代,欣赏貌美郎君的容姿已不是什么罕见之事。
位于江东的晋朝对于貌美好仪态者更甚,容貌姣好者,可以凭此谋到一官半职。
小郎君的身后贴身跟两名随从,其一身子单薄,不时面露胆怯之色,另一人壮硕如塔,高八尺有余,面容轮廓深,高鼻深目,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袍。便是如此,其样貌不凡,形态不似仆从,也引起不少妇人注意。
“小明,你瞧,那几个妇人心悦你,目光灼灼,满面羞色,掩嘴笑之。”冯芷手握折扇,闲闲把玩,嘴角噙一抹温润浅笑,十分主动的进入风度翩翩貌美郎君的角色。
被十分随意的起了新汉名“小明”的阿六敦听这名,嘴角动了动,露出无奈的神色,压低声音道:“芷……郎君。”
“哎……”冯芷应了一声,止住步伐,侧过身子用折扇点了点他结实的胸膛,特意压低声音,使得嗓音变得嘶哑略显低沉,道:“之前怎么说的,从出宫的那一刻起,你叫冯垂,字道明,唤吾作大郎即可。”
“公……大郎……”明玉弱弱的说:“出来好久了,我们还是回宫吧。”
冯芷掂量掂量“大郎”这称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在哪儿听闻过。
——“大郎,该喝药了!”
冯芷:“……”是《水浒传》!
“明玉你还是叫吾郎君好了。”
“还有,哪里久了……”
几人说话间,突然人头涌动,原本就热闹的市集瞬间拥堵起来,几个疾步行走的路人走得急撞到了冯芷,许是力道太大,冯芷踉跄了一下,被阿六敦扶住,一脸厉色的瞪向撞了一把之人,把她稳稳护住。
冯芷不气也不恼,反而对大家把街市围得水泄不通的“主角”起了兴趣,到底是哪一高门大户的贵公子出行,竟引得大家景象观看。
“是萧子建……快来看……”
萧子建?
冯芷才回邺城几日,不太熟悉邺城的世家子弟,这萧子建是哪一号人物,她不知!
“便是我那北燕第一公子萧子恒的胞弟萧子建?”路过之人高声阔论,传入冯芷耳中。
冯芷来了兴致,随着人群一同前往。
穿来这儿如此久,之前都是在乡下养猪种田的普通日子,邺城的繁华让她惊叹战乱之中的南北朝,经济发展不曾停歇。
好在有阿六敦这么一个大个子开道,让她得以挤入最前边。
明玉喘着气不解的问道:“郎君,不就是区区一男子,有什么好……”
“嘘……”折扇轻点明玉小嘴,止住了她的话头。转头,一辆牛车缓缓地从城门驶入,牛车车厢古朴低调,外置兰陵萧氏家族族徽,其舆箱内障帷设几,便于任意坐卧,距离尚远,里头之人看不得真切。
围观之人不止是妇人,男男女女们似乎都为萧子建容姿疯狂,整条街市被围得水泄不通,堪比上次冯芷等皇室初入邺城。
冯芷没有围观之人的狂热,玉手漫不经心地把玩折扇下方的吊坠,再抬眼,便得见牛车在几步开外,舆箱内一貌美郎君随意跪坐,褒衣博带,大冠高履,狭长的眼懒懒的耸搭,似乎对这等事儿习惯了。
呼吸不自觉屏住,要如何形容那风姿呢?
面若傅粉,靡颜腻理、白瑕如玉;眉眼温润,如芝兰玉树。
牛车的车辕处被投掷了不少瓜果,赶车的汉子满脸热汗,似乎想快点儿回到萧府。
许是人群目光灼灼,萧子建抬眸,一双墨眼流光溢彩,似上好的和田润玉,他的眼神与冯芷不期而遇,便见子建嘴角一弯,露出一抹风流笑意,当真是霞姿月韵、举世无双。
人群中爆发出大量的尖叫声,其中不缺乏有人惊慌失措的喊:“啊……我家女郎怎么晕厥过去了。”
“萧子建……子建……”
“子建他笑了……”
“啊啊啊……子建笑了……”
一时间,瓜果与鲜花齐飞扬,场面越发混乱。
“好……俊……的郎君。”明玉喃喃自语道。
冯芷倒吸一口气,憋气忘记呼吸的小脸上的熏热散去少许。
等牛车驶离人群,冯芷主仆三人随着人流散去,忽有人拦住了他们,阿六敦警惕,率先站出,目光不善的盯着来者。
来者不知哪家的奴仆,和善的笑着,递上庚帖,朗声道:“奴乃萧家三郎君的奴仆,特地递上庚帖,方才我家郎君见君气度不凡,想要结识一番。”
阿六敦看了一眼冯芷,等冯芷一发话,便赶走这人。
岂料……
冯芷点了点头,明玉忙不迭接过庚帖。
“替吾谢过你家郎君。”冯芷朝对方点了点头,携着奴仆,落落大方的离去,也不多说什么客套话。
……
……
萧府。
双风院,鲤鱼池边,萧檀一袭黑衣,他不喜宽袍大袖,偏爱汉化胡服类的紧袖窄脚之衣裳,案几上温着热茶,茶香四溢,他一边喂着池中肥胖的锦鲤,一边听奴仆来报——“帝女因水土不服病倒皇宫”。
“择点儿补品送去。”修长的手把食料往水池中投掷,等喂完手中的鱼料,婢子递上温好的热毛巾,他擦了擦手,啜了一口热茶,顿了顿,似乎是才想起这件事,问:“子建今日儿从凉州回邺城?”
虽是疑问,但确是言辞凿凿的肯定。
萧忱,字子建,萧檀同父异母的兄弟。其母张夫人早逝,从小寄养在萧檀母亲安南王妃的膝下,原本兄弟二人关系和睦,子建九岁那年冬日,不慎落水,萧檀被父责罚后,两人便开始疏远,直至及冠,关系仍如冰,他勉强在外人面前维持着兄友弟恭的局面,内里是如何,在此不细表露。
“诺,三郎君今日回邺城。”
“定然又是一副掷果盈车,邺城女郎妇人热泪盈眶的大场面。”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浅笑,萧子恒垂眸掩盖眸中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