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蛟在渊》烬芒

80、第79章

　　老鼠妖受惊地竖起了灰色的耳朵，他尖细的声音叫道：“什么呀……吱吱！放开我！”
　　戚潇却不为所动，一双手像是铁钳似的，他直视着身前瘦瘦的老鼠妖说：“你刚才说秦三秋。”
　　老鼠妖说：“你先放开我！”
　　戚潇总算冷静了下来，老鼠妖的同伴警惕地盯着他，生怕他又发疯。
　　老鼠妖经过刚才那一下，有些怕他，瑟缩道：“你……你是谁啊……”
　　戚潇却失去平日里的君子端方，他急促的语气里又夹杂着犹豫：“秦三秋……我想知道秦三秋的事情。”
　　老鼠妖见他眼睛里布满血丝，虽是俊朗青年的模样，但是身上传来强悍的九尾狐气息，便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他知道的所有关于秦三秋的事情。
　　当年的秦三秋是朗久白手中的一把刀，这把刀好用、锋利，是靠无数的鲜血打磨出来的。踩踏过同伴的尸体，又在变异妖的手中搓磨，这把刀愈加骇人听闻。
　　但是谁也不会注意到，秦三秋那时不过是个少年。妖修对他又厌恶又畏惧，他们只看到了这是把嗜血的刀，又怎么会有人在意刀的感受呢？
　　但是这把刀天生就有反骨，朗久白就是被他亲手养出来的刀砍瞎了一只眼，又沉睡了这么多年。
　　这件事当年人尽皆知，只因浮空城内的宫殿火光冲天，竟是映得月亮都像是沁了血，这场火烧了三天三夜。
　　老鼠妖一边说一边偷偷瞄着戚潇的表情，见他无动于衷，只能叹了口气继续讲下去，只是他压低了声音，更加小心了。
　　朗久白的“死”并不是一场意外，那是策划已久的推翻，也是一场血腥无比的复仇。
　　在朗久白身下雌伏已久、满心怨恨的男宠、他野心勃勃、狼子野心的部下还有所向披靡却从无忠心可言的秦三秋，一起结束了他的统治。
　　老鼠妖不知道，于秦三秋而言，朗久白是他整个少年时期的阴翳。

　　秦三秋低垂着脑袋，伤口处的血已经凝住了，但是他失血太多，而且根本无法坐下，他已经被两根玄铁锁链牢牢地钉在了墙上了，只能站着消耗体力。
　　他有一瞬间恍惚，黑暗中根本看不清任何事物，他只能闻到自己的血腥味和铁锈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从胃里泛出一股恶心的感觉。
　　那时候也是这样，也是潮湿的地牢和满是血腥味的狭小空间。
　　“这个地方每日都要减少一半的人。”
　　“让我看看，谁才是那个能走出来的幸运儿……”
　　潮湿地牢中满是孩童少年们的恐慌啜泣，其中最小的也不过是7、8岁的模样。
　　一开始，谁都没有动手，朗久白也不急，他就这么看着这些胆怯的少年少女们，露出包容的微笑。
　　后来他说：“你们既然不动手，那我帮帮你们。”
　　于是他打开了地牢，像是抓小鸡一样，点了一半的人，那一半的人就这样消失了。
　　谁都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于是在这样的惶惶不安中，终于有人第一个动了手。
　　秦三秋已经不记得了，他不记得那混乱中的踩踏，也不记得年幼却冒着绿光的一双双眼睛，更不记得谁的爪子撕开了谁的皮毛……
　　他恍恍惚惚似乎被吓坏了，被人带着往角落里躲。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那些少年们，显出自己的凶悍原形，用最原始的方法，撕咬缠绕。
　　“……别怕。”说话的人自己都在颤抖，一个比他大不了两三岁的少女紧紧挨着他，不知道是在安慰秦三秋还是在安慰自己。
　　她的手冰冷潮湿，在极度的恐惧中抓着秦三秋在颤抖。
　　后来秦三秋发现，不是少女在颤抖，是他自己在颤抖。
　　每日地牢里的人都在减少，每天秦三秋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合上双眼的下一秒就身首异处。
　　后来，他学会了杀人，他也和那些少年变得一样，每个人想活下来的是自己。
　　留下来的人逐渐减少，直到朗久白再次出现，他看着秦三秋，满眼都是赞许和欣赏。
　　秦三秋浑浑噩噩，手上染着血，却浑然不知外物，直到朗久白带着秦三秋见到那面熟的少女，她抖得和筛子一样，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说：“……别怕。”
　　朗久白温柔地站在秦三秋身后，拍拍他肩膀道：“去啊，阿秋，杀了她。”
　　秦三秋裹在战栗灵魂外的躯壳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露出里面还在瑟瑟发抖的少年。
　　他往后退了一步，说：“不。”
　　直到他退无可退，撞上了身后如同墙一样的朗久白。
　　朗久白的阴影笼罩着他，轻笑一声：“怕什么？”
　　于是他拉着秦三秋的手腕，在还未反应过来的懵懂中一步步靠近那少女。
　　那少女就定定地站在原地，因为施了定身术，连跑都跑不掉，只是在发抖，吸着鼻子努力将眼眶中的泪憋回去，然而还是失败了。
　　一张清丽面庞早已被涕泪糊得有些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待秦三秋真的到她面前时，她好像又没有这么怕了，她吸了吸鼻子道：“你要活下去呀。”
　　秦三秋摇着头，这是他这些日子来唯一认识的人，他握着剑的人拼命的往后撤，却因为被朗久白握着悍然不动。
　　“我不要！我不要！”秦三秋像是骤然醒了，用力地挣扎起来，无论怎么踢打撞踹，身后的朗久白巍然不动。
　　“刀，就要有刀的样子。”朗久白微微垂下眼，那一瞥中似有悲悯，又似乎空无一物。
　　随后握着秦三秋的手，坚定地将剑捅进了少女的胸膛。
　　秦三秋自那之后，记住了每一个死于他手下的人。
　　“胡言，我让你做的事情怎么样了？”朗久白放下手中茶盏，温言问道。若是不看他一只瞎了的眼，当真是一派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胡言跪在下方道：“那戚潇本事了得，从我手中逃脱了。”
　　“哦？”朗久白似是觉得有些新奇。
　　“但是我已将他诱骗至浮空城，只待瓮中捉鳖。”胡言补足了下半句话。
　　但他久久没有等来坐上人的回音，不禁握紧了一只手。
　　良久，他听到一声呷茶的轻微声音，随后朗久白道：“这个主意也不错，叫秦三秋好好看着我怎么取出戚潇的金丹。”
　　胡言低头附和道：“主子英明。”
　　朗久白道：“他一人孤身前来？”
　　胡言回道：“是，我尾随他多日，只见他一人，身旁并无他人。”
　　“倒是好胆量，”朗久白笑了一声，一手摸着洁白的茶盏道：“让我好好会会阿秋的心上人。”
　　哆，哆，哆……
　　秦三秋睁开眼睛向上望去，这几日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已经让他开始发烧，浑身上下尽是疲软无力，连看东西都有些重影。
　　他喘出一口滚烫的气，看到来人走得离他很近，似乎也没穿着惯常穿着的白大麾。
　　他沉沉地抬起眼皮，嘶哑道：“你怎么来了？”
　　胡言神情复杂，看见秦三秋这幅惨象竟是默了半晌：“怎么搞成这样了？”
　　“嗤，你还不知道朗久白？”秦三秋微微动了动了，玄铁链发出了沉重的响声。
　　像是默认了秦三秋的话，胡言不语。
　　“你来干嘛？不会就过来看我一遭吧？”秦三秋皱着眉问道。
　　胡言掏出丹药，放入他口中，挑了挑眉随口道：“怕你死了，过来看看你。”
　　“那你要失望了。”秦三秋话虽这么说，但是还是吞下了丹药，药力散开，腹中暖洋洋的，让秦三秋昏沉的头脑好受了些。
　　“何必激怒主子？”胡言知道秦三秋的脾气，看他肩胛处深褐色的血迹和外翻的皮肉劝道。
　　“狐狸是狗，我不是狗。”秦三秋得了丹药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
　　胡言早就习惯他这不讨人喜欢的性子了，低声咕哝一句：“那戚潇居然看上你了，真是造福一方。”
　　秦三秋精神好些了眼睛一瞪道：“死狐狸唧唧歪歪说什么呢？”
　　胡言“啪”地一展扇子，翻了个白眼道：“夸你那好道侣，他才是狗呢，嗅着你的味儿，找到这来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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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朗久白个大猪蹄子，用童工！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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