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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124】狗仔与狗 ...

  •   周之末在咨询室里坐了半天,没说出个一二三来,最后哭了一鼻子。

      大概是齐老师太和蔼太好亲近了,声音又很温柔,也不逼他非要说出心里话。他最近压力太大了,有人对他稍微有一点点好,就觉得鼻子发酸。

      哭过之后他终于说出一些关于自己恐水障碍的事。

      齐老师轻声细语地安抚他,说如果一时很难改变,也可以先接纳这个问题,不一定要强求。

      “你为什么想要克服,为什么想要改变呢?”齐老师问。

      周之末答不上来。他就是不想再陷入那种一个人陷在大片漆黑中,被抓不住摸不着的力量紧紧包裹住,不受控制往下坠的感觉了。太可怕了。

      齐老师说,能感觉到他一直处于一种很惊惧的状态,高度戒备和抵抗着周围的一切。思维是激越的,神经是亢奋的,无法进入休息模式,欠缺高质量的睡眠。通俗地说就是,干熬。这样下去,身体会垮。

      “我看得出你很没有安全感。我想你怕的不只是水。”

      齐老师的这句话戳中了他的痛点,他掏出了心里话:“我…我害怕一个人,这么多年我就只有一个人,不管往前冲得多快,后背都是空的……”

      齐老师笑了:“你不是一个人啊。现在不就有人在外面等你吗?”

      周之末愣了好久。

      最后他从房间里走出来,魏来正坐在沙发里等他。一看见他,就立马把自己从几许困意中拔了出来,站起来问他:“结束了?感觉怎么样?”

      他看见魏来的眼角有些发红,熬夜熬的,他知道他在睡觉的时候魏来处理了很多很多事情。

      他走上去,抱住魏来。

      “还好吗?”魏来以为他又要哭了,担心地拍他的背。

      他没说话,抱得紧了些。

      第二天,周之末起得比往常晚些,大概是夜里睡得比较踏实。

      坏消息接踵而至。

      之前接的广告拍摄被取消。代言掉到了个位数。最糟糕的是,《父亲母亲》的制片打电话过来,他要被换掉了。

      他妈在节目上说的那些话影响实在太恶劣,已经超出了娱乐新闻的范畴,直接把他拉上了社会版。而这部戏的主旨就是歌颂亲情,怎么可能让一个跟亲生母亲如此交恶的艺人来担纲主演呢?

      广告代言什么的他不在乎,可这部戏是他努力争取来的,付出心血演的,已经演了一大半,他不甘心。他想去找制片和导演当面谈谈,他想再争取一下。

      “我送你吧。”魏来怕周之末晚上又做噩梦睡不好觉,就留下来陪他过夜。

      “没事。我自己开车去就好了。”周之末知道魏来今天要去公司处理事情,不想耽误他时间。

      “那你路上小心点。”魏来叮嘱他。

      “好。”

      周之末把车开出小区没一会儿,就感觉好像被人跟了。

      当明星当了这么久,这方面被训练得特别敏锐,他又多拐了两个弯,确定是有狗仔在跟他。

      周之末刻意慢慢悠悠地开,让后面好几台车都超了过去,那辆车却还一直落在他后头。

      车里两个狗仔,年纪小的问看上去资深些的:“师父,这可咋整啊,他发现我们了吧。”

      “那又怎样!”老师父吐着烟圈教训小徒弟,“记住我们是干什么的,从来只有明星躲我们,哪有我们怕他们的份!”

      周之末的车突然猛地加速,冲过了路口。

      黄灯闪烁。

      “愣你MB赶紧开啊!”老师父拍了一记小徒弟的后脑勺。

      小徒弟赶紧一脚油门,车冲过了红灯。

      周之末换到高速挡开了一段路,发现后面狗仔胆子真的大,知道他察觉了,居然不躲不藏索性光明正大追车了。

      周之末不想跟他们起冲突,他有正事要办,可这帮狗仔是真的烦人。他把车靠边停下,就这么停在路边等着,看他们什么时候能滚蛋。

      狗仔车也在不远处停下,过了二十分钟,小徒弟先沉不住气了:“师父,咋整啊,他不下车啥也拍不到啊,他不会是要在这跟咱干耗着吧?”

      “傻啊你!他不下车你就不会过去吗?”老师父指着周之末的车,“这货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你随便去拍个窗踹个门挑衅两句他不就铁定开门下来了吗!”

      “啊?我可不敢骂他,惹急眼了他可是真会跟我干架的呀!”

      “傻X!就是要他骂你打你跟你干架啊!爆点爆点这就叫爆点!我们干嘛吃的?我们就是拍爆点的!没爆点制造爆点也要拍!否则喝西北风去啊!”老师父一脸恨铁不成钢,“快去啊!我来拍!”

      “师父我怂,还是你去吧,你去招他,我来拍。”小徒弟麻溜把相机带子挂上脖子。

      “瞧你那熊样!行行行不敢出去那你不会开车撞过去吗?把他车屁股给撞了他能不下车吗,能不来找咱理论吗?这不又有的拍了吗!”老师父暴躁了一脸。

      “…蛤???”小徒弟不禁怀疑人生:还有这种操作?我们到底是拍新闻的还是黑涩会的?

      “愣什么!开车啊!撞啊!”老师父已为这唾手可得的猛料兴奋到两眼通红,挥舞着手指挥小徒弟,“快!快给我撞过去!”

      周之末看着后视镜里狗仔的车开始动了,还以为对方终于熬不住要走了,谁知那辆车竟跟喝醉酒似的直愣愣朝他车后面冲了过来!

      周之末匆忙启动车子往前开,那车却不依不饶咬了过来,眼看对方车头就要撞到车屁股,周之末余光瞥见前面路边小饭店门口有一小片空地,赶紧打方向盘把车身整个甩了过去,让对方的车头扑了个空。

      幸好之前时常被何立逍拽去赛车场玩车,魏来还教过他漂移,所以甩尾什么的驾轻就熟。

      他的车子甩过大半圈,狗仔的车始料未及冲到了前面,两辆车从一前一后变成了差不多并排。

      “草!挺能耐!往左打死撞他门!”老师父气急败坏。

      “啊?这不得行吧?要出事的啊!”小徒弟心惊胆战。

      “不中用的软蛋!”老师父骂骂咧咧把烟屁股一摁,抢过小徒弟手里方向盘,猛地往左一打。

      周之末刚松一口气,就见狗仔的车从他车右侧整个撞了过来,他赶紧打方向想把车身往左甩过去,后视镜里却突然冲出一条狗,在车左后侧朝他狂吠,他想都没想踩了一脚刹车。

      随即听见“砰”一声巨响,狗仔的车撞在了他的右后车门,惯性往前滑了一米多,右边反光镜被撞断飞了出去。

      “这不就有了么!给我好好拍!”老师父把相机往小徒弟手里一塞,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小徒弟看着自己师父耳后夹着烟,跟所有撞车后上去理论的路怒司机一样,骂骂咧咧大声挑衅,周之末果然下车了,却没有像预计的那样一个暴脾气冲上来撸袖子干仗,而是绕到车左后侧在车轮底下抱出了一条小土狗。

      小狗差点被碾到,吓得尿了一地。

      小徒弟不由愣住,他们为了爆点故意去撞周之末的车,周之末明明能躲开却为了一条狗踩了刹车?

      他下意识端住相机把这一切录了下来。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裂开了一道缝。

      “毛毛!毛毛!”旁边杂货铺一个七八岁的小胖墩喊着那条狗的名字跑过来。

      小狗受了大惊吓,情绪很不稳定,骤然被陌生人抱住,又见小主人泪汪汪挥着手急切地叫它,大概错把周之末当成了偷狗的,扭头咬了周之末一口。

      周之末吃痛甩开手。杂货铺里头跑出一个胖女人,一把抢过小狗,把小胖墩护到身后,像只护崽的母鸡瞪圆了眼睛:“干什么干什么!欺负孩子呢!”

      “妈妈妈妈,哥哥是好人。哥哥救的毛毛。”小胖墩扯扯胖女人的衣角,又指向那老狗仔,“他是坏人。他撞毛毛。”

      胖女人顿时开启战斗模式:“你个杀千刀的老泼皮!干什么吃的!我狗子招你惹你了你要撞死它啊!我告你今儿不交代清楚你甭想走!”

      老狗仔一看这架势,索性将计就计甩出一脸无赖相,顺势把火引向周之末:“你问他啊!怎么开的车啊!要不是躲他的车我能往你门口撞么?”

      说着当胸推了周之末一把:“长没长眼啊?会不会开车啊?乱变道还甩尾你当这是碰碰乐呢?”

      小徒弟在车里赶紧把焦距拉到最近,按照江湖传言的狂暴人设,下一秒周之末就该一把拽住师父的衣领一拳头揍下去了!

      哪知,周之末连手都没抬,只是一味往后退,躲开师父故意为之的挑衅动作。

      “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你想干什么?跟一路了你累吗?别跟了行吗?”周之末把手背在身后,压低了声音道。

      他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会轻易被狗仔下套了,他知道这帮狗东西无非就是想拍到自己失态失控失手打人。

      老狗仔索性一装到底,扮无脑路人大声骂街:“做撒子做撒子?明星了不起啊?开大奔就嗓门大啊?”

      他正等着周之末被激怒,谁知那胖女人抄起铺子旁一根晾衣杆往他脚后跟的地上“啪”地一打:“老泼皮!甭扯东扯西!我刚大老远就看见是你瞎调头!我们毛毛要破一块皮看老娘不打断你狗腿!”

      彪悍又护犊子的女人真难缠啊。

      小徒弟看着师父被胖女人加一根晾衣杆撵得脚都沾不了地,最后只能灰溜溜蹿回来,无比庆幸刚才下车的不是自己。

      “拍拍拍还拍什么拍!拍他见义勇为表彰英雄事迹啊?”老狗仔坐进车里见小徒弟还举着相机,气得七窍生烟。

      小徒弟撇撇嘴:“见义勇为不也是新闻点吗?”

      老狗仔一巴掌盖小徒弟后脑勺上:“谁tm要看流量明星见义勇为?大家要看的是他们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乌漆麻黑,要看他们大街上亲嘴酒店里开房车库里打野战!懂吗!”

      小徒弟默默放下相机,世界观在这一刻彻底崩碎。

      他入行是认为狗仔这个职业虽不见光不被理解,却是在暗夜前行挖掘真实的苦行僧,是为被蒙蔽的愚众传送真相的使者。

      可现在他真觉得自己连一条狗都不如。

      周之末拉起袖子看了看刚才被狗咬到的地方,出血了。

      人倒起霉来真是连喝水都塞牙缝。

      车被撞成这样肯定是不能开了,幸好那胖老板娘虽然彪但人其实很好,让他把车停自家杂货铺门口,等保险公司来拉。

      幸好附近有个疾控中心,他打了辆车过去。他可不想成为第一个因狂犬病而死的艺人,那真是要书写娱乐圈传奇了。

      临走的时候小胖墩甜甜地跟他说“谢谢哥哥”,给了他一丝安慰。

      2.1公里的路程,十分钟就能到达,他却如坐针毡。因为车载广播里的新闻,提到他的字眼每一个都那么刺耳。

      出租车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师傅,并没有认出他,还就着新闻义愤填膺跟他唠:“现在这些明星怎么回事!这个周什么末的太不是东西了!红了就连自己亲妈都不认了?妈的!这要是我儿子我肯定把他往死里打!太不像话了!小伙子你说是吧?”

      “嗯。嗯。”周之末胡乱应了两声,把帽子压得更低,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一种“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屈辱滋味。

      可明明不是他的错啊……

      打完针出来,他没敢再叫出租车。

      踟躇了半天,最后还是打给了魏来。

      “魏来,你可不可以来接我……”

      魏来听着电话里周之末的声音不对劲,当即从公司赶了过去。

      “怎么弄的?”魏来看着周之末手上那一圈相当深的齿痕,心疼得不行。

      “被狗咬的。”周之末垂着头。

      “你车呢?”

      “被撞了。”周之末头垂得更低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碰到狗仔了。”周之末抵着墙像做错事的小孩一五一十做检讨,“他们故意撞我车…故意找茬……可能被拍了…不过我没接他们的茬……”

      魏来皱了皱眉,他后悔了,应该陪周之末去的,再忙也应该陪在周之末身边的。

      周之末却敏锐地捕捉到他这细微的表情,以为他是生气了,抬起的眼睛开始发红:“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真的。”魏来揽过周之末的肩,“好了,没事的。”

      说没事是假的。

      为追猛料毫无下限的狗仔,魏来见识过,但这种丧心病狂的手法,怕不是邹山的徒子徒孙才干得出来。

      他猜得没错,当天晚上,邹山的侦眼娱乐工作室就发布了这条独家资讯,把周之末进出疾控中心的照片和动图发了个九宫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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