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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高山景行,云胡不喜(三) ...

  •   天宗大殿
      躲在暗处的萧十一郎看着小公子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与她一起的花如玉更是跪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只哆哆嗦嗦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徒儿怎敢忤逆师父?!沈家庄大火,绝非徒儿所为!”

      “我知道火烧沈家庄的真凶不是你。”

      “师父明鉴!”

      上座的逍遥侯,却只看着她冷哼一声,声如磬击,沧桑低沉而语调平复道:“但血洗沈家庄,该是你的杰作吧~”

      跪在下首的小公子面色一怔,紧接着否认:“徒儿不敢!”

      “不敢?”

      逍遥侯倏的起身,闲庭信步从石阶上踱步到小公子身边,边走边道:“不敢?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会这样嗜血成性!沈家庄上下,居然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

      “这...”

      被逍遥侯一番话弄得一时语塞,小公子瞥见旁边大气不敢出一口,被紧张到直咽口水的花如玉。

      忽然心生一计:“哦~!”

      说罢起身指着跪倒在地的花如玉斥责道:“好你个花如玉啊!难道是你?”

      “我~?!”

      被突然点名的花如玉,一时惊诧,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此刻高高在上的小公子。

      “你嫉妒沈璧君和沈灵素的美貌,更嫉妒沈灵素拥有萧郎的爱,便带着五个毒娃,趁沈家庄大火之际,血洗沈家庄!”

      花如玉本就惧怕小公子和逍遥侯的威势。两人本就是师徒,而她不过是迫于小公子层出不穷的毒辣手段和深不可测的心机而不得不臣服于她。说白了,跟着小公子,为了她做了这么多事情,花如玉只是为了保命罢了。

      而如今这血洗沈家庄的罪名安在她身上,她如何不心中惊惶,听见小公子对她说的这一席话,她早就暗自痛呼“吾命休矣”了!只是还是想要为自己的清白做些挣扎。

      “公...公子!你...别....别别别害我呀!”

      听见反驳,小公子眼中闪过暗光,一双美目泛着冷意瞪着花如玉。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被小公子的暗自威胁恐吓住的花如玉只下意识地畏缩了起来,忙应承道:“对对对!”

      再低头瞥向前方的逍遥侯时,又见他面具下的那双眼睛随着他转头不带一丝感情的看向她,又再次被吓得惊呼了一声,忙摆手道:“啊!不不不...不..不对!”

      旁边的小公子见状又冷哼了一声,花如玉只觉得左右为难。

      朱钗鬓乱,头摇得发间的大红花几近掉落,只急的她憨声呼道:“嗐哟~!我...我...我也不知道到底对不对了~!”

      躲在暗处的萧十一郎见此,挑了挑眉,无奈正想离开,却忽然听到殿中的小公子痛呼出声。

      “啊哟!”

      逍遥侯和花如玉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惊呼给吓了一跳。她这身痛苦来得太过突然,就连小公子自己也未曾先有任何征兆。她只是忽然间察觉体内窜起一股奇怪的气劲,接着便浑身痛痒难当。

      想要抓挠却无一处可寻,只觉身体如万蚁咬啮,痛入骨髓,也痒入骨髓。她本想运起内力相作抵挡,却发觉越用内力相抗,那痛痒就渐渐深入,竟是觉得连自己五脏六腑也痒了起来,实在是煎熬得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逍遥侯和花如玉眼瞧她倒地滚动,面色忽而虚白,不过片刻便浑身大汗淋漓,仿似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见此情状,逍遥侯上前点住她全身大穴,附手探上她的经脉。

      只几息间,逍遥侯弹开手,对蜷缩在地下痛苦难当的小公子厉声问道:“说!你到底招惹到了什么人?”

      被体内那股奇怪的劲气给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小公子再不敢欺瞒,只带着哭腔,眼中恨意不减道:“沈...沈灵素!是沈灵素!我...我本想杀了白红莲,可却被她看破了我的身份!师父...救我!”

      她特地易容成萧十一郎的样子,想要趁着沈家庄大火,为逍遥侯拔除沈家庄这个碍眼的存在。却没想到,进了沈家庄还见到了她师父另外两个仇人——白红莲和她的师姐清净师太。

      本着一不做二不休,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又想到白红莲是连城璧的母亲,她讨厌连城璧,更多的是嫉妒沈灵素。萧十一郎喜欢她,为了她的病,明明不爱沈璧君,可他却是因为沈灵素而前来向天宗求要解药!

      连城璧喜欢她,为了她,费尽心思的退掉了和沈璧君的婚约。凭什么?凭什么她就是个香饽饽,人人都想要,而她就一定是被人厌恶的心狠手辣的女人!她和她一般大,凭什么沈灵素就能在沐浴在阳光之下,而她就必须是鬼蜮里见不得光的鬼?!

      可她却未曾想到,只此之前与她初初交过一次手,再次与她交手时,沈灵素便认出了她来。

      【你不是萧十一郎!小公子~?】

      虽是疑问,可她看清楚了沈灵素眼中的笃定。她趁着她要顾及昏迷的白红莲和越来越大的火势,以手中长剑刺向白红莲做虚招,在沈灵素飞身射出袖中金铃索阻挡的时候,借着她回挡的内力,以自损八百的昏招,拔出腰间的胡刀刺伤了她的左臂。

      就是那个时候,在她看着沈灵素在自己左臂上鲜血飞溅的那一瞬间,一手屈掌成爪,拂过她的伤处,再一个反扣以爪成掌,一点红在火光映衬中化作流光打在了她裸露的脖子上。

      只觉得一点刺痛,但那痛去得极快,且她没有摸到任何伤口。她本以为那是只是她声东击西的手段,毕竟她打不过沈灵素。能伤到她,也是因为知道她急于救走白红莲。

      再后来又出现了一个身法诡异着鸦青蟒袍的男子,眼见火势越来越大,为此她只能作罢。却不曾想,她再次着了沈灵素的道!

      不过沈灵素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听说她如今受伤过重,被连城璧带回无垢山庄养伤,根本不敢轻易移动。

      ‘她受伤了?!她的病还没好,如今又才脱困火场,她的身体能吃得消吗?!’

      想到此,萧十一郎不再淡定,转身就走,却再次被逍遥侯叫住。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这么走了么?”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萧十一郎只得现身想见。见到蜷缩在地上,强忍痛苦的小公子,萧十一郎忽而心生一计,抢步上前,将小公子制在自己手中,掐住她的咽喉,对着逍遥侯剑眉微挑,冷肆地挑衅看向他。

      “你这是在威胁我?”

      “哼~我是跟你学的。”

      逍遥侯用沈璧君身上的蛊毒关联着沈灵素的性命来威胁他,要他陪他玩一场游戏,让他为他做三件事。他先是让他接受江湖众人垂涎已久的割鹿刀,又让他必须学会江湖众人梦寐以求的天宗神功。

      可如今他却想再赌一次,沈灵素几次三番受到牵连,再多几次,他不知道她的身体还能承受得了多久。他害怕,哪怕她不喜欢他,不爱他,只要她能好好活着。

      那他愿意默默守在一旁,看着连城璧给她幸福。这样也算是同时还了沈璧君当年对他短暂的陪伴之恩,她曾对他发出善意,给过他短暂的温暖,对此,他亦感激不尽。

      可终究姜还是老的辣,逍遥侯面对他的威胁,只云淡风轻道:“你手中的,可以说是我的徒弟,也可以说是一件工具。你若杀了她,我可以明日再找一个,也可以永远不找。因为对我来说,有没有徒弟,这个徒弟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狠狠看着逍遥侯,萧十一郎咬住后槽牙,绷着脸冷声道:“我不相信!”

      “信不信随你~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下一次,再用这种手段威胁别人之前~麻烦你,多做点功课~”
      ......

      云梦山庄
      “什么?!你说皎皎都记起来啦?”

      从贵妃美人榻上惊坐而起,沈飞羽娥眉微蹙,心急道:“那她怕是被吓到了吧,难怪前些日子金嬷嬷差无谟回来告诉我说她整日吃不好睡不好,老是被噩梦魇住。”

      思来想去,沈飞羽始终放不下。

      “不行,我要去看看她!难怪她不愿回来,她这是不想看见沈璧君那丫头!”

      “阿月,随小丫头去吧。”

      悠扬低沉的男声自身后响起,沈飞羽惊喜回过头。

      “大哥!你回来了!”

      一旁的王怜花委屈的撇了撇嘴,看着白玉京冷哼了一声,只给了他一个傲娇的侧脸。

      可一见沈飞羽看过来,又立马合扇对他施了一礼,无奈道了声:“大舅哥,小弟这厢有礼,有礼了!”

      倒是白玉京听了他这声“大舅哥”,面色古怪了几分。

      “王怜花,别乱叫,你可是比我大上好几岁。我可不稀得有你这么个老妹夫!”

      “嘿~你......”

      “好了,闲话先放一边。”

      被白玉京一阵抢白,真是人也是他,鬼也是他!一双上挑的勾魂眼极其不屑的翻了一个白眼。

      只又听白玉京对沈飞羽道:“小丫头如今有情绪了是好事。若她还能对着沈璧君装作若无其事,那我们才该真的担心。”

      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沈飞羽和拧眉的王怜花,白玉京长叹了口气:“你们不觉得皎皎太过懂事了吗?她懂事的根本不像是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女!”

      或许她骨子里的天真磨不掉,可白玉京知道,比起寻常普通人家的孩子,甚至是比起沈璧君,沈灵素都太过懂事了。她对于亲近关心之人,总是先一步用自己的方式默默付出。

      “阿月,还记得皎皎当初为什么在那样的情况下,都要用她仅仅自由的两个时辰跟着我练武吗?”

      他曾经本以为是因为那孩子喜欢,可当有一天,他看见沈灵素抱着一只被弹弓打伤无意间掉落在窗前的小鸟。

      看见她为它治伤时小脸儿一本正经对着那小鸟说道:【鸟儿乖乖,我给你治好伤,你就又健康了!到时候赶紧回家去吧,你娘找不见你会伤心的!就像我娘没了我,她也会伤心的!所以再痛苦,我也要活下去,好好陪着她!你也要快快好起来,飞回去找你娘亲,知道吗?】

      那时,她才不过六岁,就学会藏起自己的脆弱,用他们最希望看到的样子在他们面前生活。若不是遇见连城璧,白玉京都不知道,他从小看到大视作亲生女儿的小姑娘,什么时候才能卸下那一身淡然,活得该像一个普通少女一样。

      沈飞羽和王怜花一时相顾无言。其实或许,这么些年,一直是沈灵素这个女儿在宽慰着沈飞羽这个做娘的心。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让她这个做娘的渐渐快乐,渐渐放开...渐渐接受。

      挥手让身后的剑侍将手上的木盒奉上,白玉京对他们二人道:“为皎皎定亲吧~她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沈飞羽打开盒子,那是一把剑柄漆黑如墨,剑鞘赤红如血,其间泛着古朴而又寒黯的气息的宝剑。王怜花走近拿起那把剑,利剑出鞘,剑锋秋水澄光,却是连剑身也是如血的赤色。

      “土蚀不入金星灭,三尺何年拂尘土,四溟今日绝波涛。这是.....蔷薇剑!”

      这边云梦山庄打算为沈灵素定亲,而那边连城璧已是在准备上门提亲了。

      因沈家庄那日的大火,城内许多人都亲眼看见连城璧亲自从火场里将沈灵素与白红莲救回了无垢山庄。而之后的消息传出去,云梦山庄王怜花的掌上明珠因伤之故,只能暂时借住在无垢山庄静养。

      这令江湖众人嗅出了一丝与众不同的气息,但云梦山庄亦派人驻守于无垢山庄,一时两家到底是个什么关系,谁都不敢轻易的嚼舌根。

      天气渐渐转冷,尤其是南方,只稍稍几日无晴,便能察觉到湿寒侵体。沈灵素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气,总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许是沈家庄一夜之间被灭四十五口,老天也悲悯了吧~

      心中微叹一声可惜,却也只是一声可惜罢了。走入院中,信步间望见一旁的兵器架,那一把把的整齐摆放其间的佩剑,虽算不上顶尖的宝剑,可却不难看出,主人家用的极是频繁。

      剑鞘早已褪去本来颜色,斑驳的痕迹昭示着它们陪伴了主人许多岁月。轻抚过其中一把,沈灵素拿在手中,轻轻抽开,内里的剑身早已不复曾经的湛然锋利。

      剑脊上数不清的凹凸不平的痕迹,剑从两边无数的刻印纵横交错,还有她握着的剑柄,两边分明是椭圆的弧度,可就着握剑的手势,竟是凹进去了许多。她可以想象得到,连城璧有多努力,才能有如今的成就。

      举起这把早已不能用的剑,只要一想到这曾经是他日以继夜握在手中苦练的武器,沈灵素心中便觉得心疼又欣喜,随之而来便自然而然地拿起它舞动了起来。

      手中的剑剑走偏锋,右手垂剑斜刺,只听得剑锋轻吟,消杀步以极为轻快的节奏游移着配合身体斜悬,垂剑斜刺之势已在方才步法转变之际横格旋扫,剑影迸发出只一瞬,如昙花一现般顷刻间又荡然无存。

      剑随心动,只手中持剑腾挪旋转,长剑倚青空,斜挑松针化细雪,婉转回身点梅花。

      忽然一道玄色身影向沈灵素掠来,她只侧头看过去——这是她第一次见连城璧着黑衣。

      白衣的他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如今他一身玄色广袖长衫,手上系着银丝云纹护腕,衬得他沉稳如山,黑中扬赤的颜色正如那清晨未亮的天色,神秘莫测。

      她看着他凌空脚踩落叶飘然而来,甫一落地便将她圈入怀中,只一手覆上她握剑的右手,一手与她的左手十指紧扣。

      她听见他从胸腔中涌出的笑声,带着她凌空一舞,两人的墨发随着横空带起的风交缠在一起。

      “七星错落缠蛟龙,皎皎舞剑的样子极美。”

      说罢又带着她长剑刺出,挽出几个剑花,风云起卷带起地上的银杏落叶,如翩飞起舞的金色蝴蝶,随着他带着她一起在剑光间悠游翩飞。

      斜身仰天一舞,两人身姿紧紧贴在一起,看着他握着自己握剑的手,沈灵素忍不住仰头看向身后的人,却不曾想,连城璧也低头含笑带着深情和宠溺看着她。

      此时她想,爱痴千百种,她独爱连城璧这一种,他应是她情深里不愿醒将过来的迷梦。不管未来何种境地,哪怕身处风口浪尖,她也甘愿。

      “你今日怎么回得这么早?”
      “想早点见到你。”

      将剑飞入剑鞘,连城璧将沈灵素牵回屋中,又从一旁的木桁上取下披风仔细搭在她的身上。

      “这几日天气越发冷了,你身体还有些弱,该注意保暖才是。”

      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沈灵素拿起来在连城璧眼前晃了晃,眉飞色舞道:“我有你啊!城璧哥哥的手又暖又有安全感,我有你就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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