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江河易撼（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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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中一直回旋着沈灵素的身影，她的笑，她的温柔善良，还有连城璧对她的那个吻。萧十一郎心中五味陈杂，更多的是失意和低迷。桀骜如他这般的浪子，没想到有一天也会落入爱情的旋涡。
若是再回过头来，也许他宁愿相逢也不要相思，相逢不如相思苦。可是萧十一郎知道，若是再回过头来，他依旧逃不了那双紧攥住他心魂的眼睛。
“快来啊！菜齐了啊！”
闻声抬头，原来他不知不觉间已是回到了树屋。停在木梯上，看见屋内灯火通明，饭菜的香气和酒香袅袅而出，风四娘爽朗的吆喝声在他耳边响起。萧十一郎心中忽然回暖了不少，至少，他还有家人。
“哎~来了来了！哎~呀~！”司空摘星好不容易从天宗里脱身出来，之前被小公子给折腾得昏迷了许久，他都没有好好吃过饭。如今闻见荤腥，早就食指大动，口水都不知道咽了多少口了。
“新宰的山鸡，鲜着呢！”
调整好心情，萧十一郎的脸上再次显出初见时的自由野性，一踏进门，仰头深吸一口气：“哇！怎么那么香啊~今天什么日子？！谁过生辰啊~？！”
司空摘星受不住馋虫折磨，一坐下就先抓了块肉吃上了，一边赞叹，脸上餍足的表情挡也挡不住。
风四娘听见萧十一郎的感叹，面上笑逐颜开：“谁的生辰都不是！”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今儿是我风四娘在的日子！从今儿个起，我要你们一老、一少，把往后的日子就分成两种！”
小老头儿面带红光，精气神倍儿棒道：“哪两种？”
“第一种，我风四娘在！第二种，我风四娘不在！”
师徒爷俩儿听见她的话，司空摘星只喝了口酒，一碗下肚：“啊~好喝！”
萧十一郎只顾吃菜：“嗯~！好吃好吃！没想到天下第一女飞贼，也能做这么一大桌子菜！哇~谁娶了你，谁真是有福气啊！”
“嘁~我有多大的本事，你还没见识过呢！”
“嗯~是！我们四娘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
一小节黄瓜被塞进了满嘴跑火车的萧十一郎嘴里，风四娘心中嗤笑，眼中带过失落，却还是不肯示弱：“嫁给你你又不要，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以她对萧十一郎的了解，失踪了一夜一天，肯定又是去偷窥人家小姑娘去了。放又放不下，一回来还装成个没事儿人一样，真是不作不死！
拿掉嘴里的黄瓜，萧十一郎抬手将筷子上夹的那块肉晃了晃，讪讪道：“我爱吃肉。”
司空摘星酒虫下肚，就开始抚今追昔，看到如今饭桌上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忍不住感叹道：“哎呀~你说这屋里有个女人啊，真是不一样啊~！想当年我那阿秀的手艺，也是很不赖的！”
萧十一郎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司空摘星叨叨叨，又来了又来了，这桩情事他都听了八百遍了！
风四娘倒是好奇得紧：“看这架势，老爷子年轻时也有一段风流史啊？”
爱情故事什么的，突然就触到了萧十一郎心中的隐痛。想到他今天看见沈灵素和连城璧之间的情愫流动，还有连城璧隐隐对他的挑衅。
萧十一郎发狠咬了口筷子上的肉，像是赌气，又像是看仇人一样看了自己师父一眼，又老大不高兴地瞥了风四娘一眼，那一眼就好像在对她说‘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们都是坏人！’：“是啊，明天就是七夕啦！”
“七夕怎么了？”
“七夕是...”
“啪！”司空摘星狠拍了一下桌子，一手指着萧十一郎吼道：“不许说！”
......
天剑山庄
月黑风高，宜行诡秘之事。卓之言面前的烛火一闪，惊得他虎目圆瞪，望向纱窗外，一道黑影从门外掠过。抄起一旁架上的宝剑，他也循迹追去。
一路追着那黑衣人到了天剑山庄五里外的柏树林。前方一人负手背对着他。他也算是江湖老手，如何不知是有人故意引他来此。但天剑山庄一来依附于沈家庄，虽然卓之言心中不忿，但终究因是盟主麾下，江湖上要找其麻烦也还是得掂量上几分。
二来江湖用剑之人，除了剑法第一的连城璧以外，就数他卓之言可占一席之地。这卓之言也算是有几分天赋，他爹卓老庄主因修炼天剑七式第三层而险些走火入魔，致使身负暗伤功力倒退。
算来他这现任天剑山庄的庄主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就凭他硬生生将天剑七式练到了第四层，也算是继创此武学之人外，天剑山庄里第二个有大突破之的人了。
“阁下是何人，何故引我至此？”
“国中盛世有中兴，天命人心合自知。我，自是鄙庄的贵人。”
那人负手相背，说出的话却令卓之言摸不着头脑。只觉此人姿态甚高又故弄玄虚，但如今他身在野外，对手实力尚未摸清，心中多少留了几分警惕。
“哼~贵人？我倒不知我天剑山庄何时陷入了什么危难之中了！”
“牝鸡司晨，受人掣肘，这不是卓少庄主的心病吗？立身之本握于他人之手，卓少庄主难道甘心吗？”
握剑之手一紧，卓之言被戳中心事，一时恼怒，拔剑跃向那溶于月色的背阴，寒光闪烁，“哧”的一声利剑出鞘：“小人猖狂！”
黑影侧脸带出挺立的轮廓，轻声冷哼，转过身来，不疾不徐地看着那人那剑落入自己眼前。他只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寒光冷意来势汹汹，却在锋刃即将斩向他的头颅的一瞬，被他的双指夹住。
霎时云散烟消，而那柄锋刃利剑却在他的指中一动不动，任卓之言如何拉扯仍是难以撼动其半分。此时他才看向那人，玄衣短襟，一身黑色暗纹的胡服，五官深刻，面上覆着半块黑金鹰面。
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可里面的冷嘲却让他难以忽视。这是一个在气势乃至相貌上都压过他太多的男人，而此时他薄情的嘴唇正说着令他难堪的话。
“啧啧~哼！而今的江湖，果然是前路令人堪忧。你的剑法和天下第一的连城璧比起来，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儿。沈飞云这个盟主，当得果真是不太称职。”
卸掉覆于剑上的指力，黑衣人使出一个大佛手便带着卓之言手上的剑回入了剑鞘。而卓之言却被动地向后趔趄宕宕了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此时他才方知，对方功力高出他太多，他根本就不是其对手。
易地而处，他此刻也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此人并未有要他性命的打算，引他来此，必是有其目的。
“阁下到底意欲何为？！”
一卷纸从黑衣人手中向他射来，利落接住后打开，不消片刻令他心中狂喜不已。他抬首正自激动，但在反应过来之后，背后忽然一阵发冷：“这....这是我天剑山庄镇派绝学‘天剑七势’的内功真气卷！你....你从何处得来？！”
“青龙会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失手过。青龙会要给的东西，从来都比它原本的价值更有价值。”
“青...龙...会？”他从未听说过江湖中有过这样的门派组织。
“青龙会于江湖隐匿百年不出于世，而今江湖之人越发寡闻了。哼，所以这江湖中饭囊衣架之流也越发的多了~随随便便就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被那人一番话说下来，卓之言面色难看不已，却也一时难以辩驳。若不是沈飞云握着他们门派武学的精髓，他们的确不欲与其结成盟伍。
二十多年前的天宗一役，各大门派遗失了不少绝学。是沈飞云，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他们的武学收拢集成，为着这样的香火之恩，他们才决议推举沈飞云为武林盟主。
可不曾想，到后来沈飞云却是拿捏着这些独霸盟主之位二十余年。若是有人公然提出反对，她便口蜜腹剑，转脸就杀鸡儆猴，令余下之人敢怒不敢言。在外，却是一味壮大她沈家庄的声势，一家独大。
见卓之言脸色变换不断，黑衣人再次悠悠加了一把火：“少庄主是想天剑山庄只是天剑山庄，还是想每每有人提及天剑山庄的时候，头上还得压着个沈家庄沈夫人的名头~”
“你什么意思？”
黑衣人只勾唇一笑道：“我什么意思，少庄主不妨回去和卓老庄主一起好好考虑考虑。或许，你爹会比你更坚定果断一些。”
看了眼他手中的纸张，又道：“这真气卷是真是假，少庄主心中清楚。末尾附有五句口诀，乃是可解你们历来练功走火入魔之危的心法。这是我青龙会给的一个小小礼物，希望咱们后会有期。”
还未等卓之言反应过来，那人便纵身飘飞没于夜色之中，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恍恍惚惚间回到庄内，卓之言不敢耽搁直直向自己父亲卓老庄主的别院走去。
“青龙会！你说他自称是青龙会的人？！”双手抖动地拿着手中的那张纸，卓老庄主本以为自己这辈子精进无望，可老天竟让他看到了一丝转机。
“爹，您知道青龙会？”
卓老庄主如死水的眼里在听到青龙会三个字的时候，忽然涌现起神采：“青龙会~你知道吗？有江湖的那一日起，青龙会就已经存在。它的神秘诡谲，就算是天宗重现，也不过尔尔。它，就是武林的神话！”
颤抖的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臂弯，卓老庄主眼中露出敬畏与惧怕，口中却带着严辞警告：“青龙一出，天下尽洗！记住！永远都不要和青龙会作对！他们是无处不在的幽灵！或许，他们就在我们的眼前！”
守在门外的近侍，听见屋内的对话，憨厚朴实的脸上带起了一个淳朴的微笑。他对着还在院里打点花草的仆妇点了点头，只见那妇人悄声走到角落里拨开墙角的砖头，从中提溜出一个长木盒。一只信鸽悄无声息地飞出了天剑山庄。
而此时的无垢山庄内，连城璧看见手中的纸条，脸上带起了莫名的神采。
又是秋日高爽的一天，连城璧将沈灵素和沈飞羽送回沈家庄之后。便借口还要再送自己的娘亲白红莲回山上庵里，在沈灵素隐晦含情不舍的目光里，匆忙离开了沈家庄。而沈飞云的脸色，虽然平和如初，可她心里到底是不是如此，谁有知道呢？
与心爱的姑娘同处一个屋檐下仅一天，连城璧就越发期待等到婚约解除的那一日，他能够光明正大地带着她一道访山问水。从怀里拿出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从她身上得到的第一件信物。
连城璧摩挲着手中的这一方巾帕，上面还留着沈灵素身上独有的体香。昨日她抱着他撒娇，将她自己从野外溪谷里救下的那只灰毛小兔子交给他：“城璧，我把小糖球也交给你养好不好啊！这样，你看着小棉球和小糖球，就能时时刻刻都想着我了！呵呵~”
想到这里，连城璧忍不住笑出了声，细细碾摩着手中的巾帕，他只带着宠溺的语气，自语道：“淘气~。”
好不容易等到夕阳西沉，今日的太阳，好像落得格外的慢。连城璧已经想了他的小姑娘一整天了。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轻细的脚步声，一道黑影从他的房门前闪过，连城璧双眉一凝，眼中肃然，当即持剑夺门而出。
一路跟着黑衣人来到郊外小树林，那人揭开面罩，向连城璧行了一礼：“恭贺连公子即将迎娶武林盟主沈飞云的女儿，武林第一美女！正所谓，既得美人，又得江山，真是羡煞旁人呐！”
听了他的话，连城璧面无表情，只说出的话却是冷意森森：“武林第一美女？哼，这种虚名，的确很适合沈飞云的女儿。赵掌门为何又来找我？上次你扮作黑衣人进入无垢山庄，我娘已经有所警觉了。”
来人正是前不久死于非命的三大高手之一的赵无极。当初他的尸体无故失踪，连城璧就怀疑他根本就没有死。果不其然，后来他三翻四次接到神秘人给他的关于沈飞云的秘密信息，而联系他的正是赵无极！
“我这次来，一是恭贺连公子。二是有消息带给连公子。”
连城璧闻言，眉心一动，这才转过身来：“有什么消息？”
“天宗近日在紧锣密鼓的做着布置，似乎要对武林正派人士有所行动。还望连公子早做打算！”
“行动？”
“不错，似乎是因为近日以来不知为何，天宗安插在江湖中的暗线有不少都被人给拔除了。令他们的消息来源收集受到了不小的干扰和重创。”
看来，青龙会的行动已经引起逍遥侯的注意了。
“你为何独独来找我？”
赵无极轻叹口气：“实不相瞒，小公子将我救回天宗，之后赵某便天宗所胁迫。而连公子你，又与天宗有杀父的世仇，此其一也。
其二，连公子既有雄心又有谋略，武功盖世。今日虽屈居六君子之首，他日定能一统江湖，终成大器！”
听罢赵无极的话，连城璧内心毫无波动。若说赵无极给的第一个理由，连城璧倒是会信上几分，可第二个理由，连城璧只能一笑而过。他的野心从来没有掩饰过，在这江湖上，如他这般家世的人，无人不想攀高。
因为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他们的兴衰和荣辱从来都牵连着一整个姓氏族群。他更不可能让无垢山庄的百年基业，就此埋没在自己手上。
“那如今有进入天宗的办法吗？”
“那日我醒来，已经在天宗的内室了。之后出来，又是天宗的门徒将我送出。所以，进出天宗的方法，赵某连一点边儿也没摸着啊！”
“那逍遥侯呢？现在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吗？”
“逍遥侯，更是个传说。除了我从你那儿得知的他尚在人间之外，别无所获。公子！何日能助赵某重回武林？！”
看来逍遥侯相当的谨慎，非是必要，他是不会亲自现身的。连城璧脑中急速转过好几种引蛇出洞的想法，但真正可行的却还有待商榷。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正待离开，却被赵无极挡住了去路。
赵无极急切道：“连公子，你若能助赵某名正言顺的重回武林！”他将手中剑插入泥地里，撩袍单膝跪地，表露忠心道：“赵某愿追随连公子！”
“哼，若你当真有心，该当清楚，本座要娶的人怎么可能是沈璧君那个徒有其表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第63章 江河易撼（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