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环游世界》西呱

23、最后的礼物

　　构成’林竹楠’右手的光元素与寻常的光不一样。

　　那只手掌到了宇宙魔方里就成了一团无形状的光芒，月白色的光芒中央荡漾着一条条极细的红色光线，既像是条条跳动的血管，又像是道道游走的血丝。

　　危险当前，时鹿下一秒便又取出了那团光，光芒在他右手重塑成一把小巧的光枪，在瞄准‘林竹楠’发射小星星之前，时鹿迟疑了一瞬。

　　并不是因为对方顶着林竹楠的样貌而下不去手，而是在扣下扳机前，他感觉手里这团光自己动了！

　　“...嘶！”

　　手掌被光芒温柔的反握住，它像是有生命一般牵引着自己瞄准方位！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真能成！”

　　苍叔夸张的笑声传来，他笑得像是要把天花板震塌，把所有幻境中的水手叫醒：“他的活性是光，所以能把你的手放进储物空间，那可是A级水手的手啊哈哈哈哈！”

　　战局短暂停歇，冯尖尖看了眼举着光枪的时鹿，脸上同样露出了轻松的笑意：“沈千面，你用手挡刀是不是以为能装回来？天助我也，今天老娘就要了你的命！”

　　“天？当了水手你还信这个？”沈千面嗤笑。

　　除了最初讶然了一瞬，他很快就恢复了淡然：“特地找了这么只小老鼠来对付我，也难为你们了。”

　　说到这，沈千面突然朝时鹿邪邪一笑，他顶着的依然是林竹楠的脸，但林竹楠是个大大咧咧有些脱线的傻瓜，绝不会做出这副表情。

　　那个眼神…就像蛇一样冰冷狠毒。

　　时鹿心弦骤乱，当即一枪朝沈千面射了过去，星星一发射，他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小星星射出的速度不但翻了几倍，就连大小也自动调整为了正常子.弹的大小，简直就和真枪无异，还没有半点后坐力！

　　“林竹楠呢，你把他怎么了？！”时鹿激动地质问，同时星星一枚接着一枚射出。

　　一开始沈千面还有心躲避，后面像是不耐烦了，直接拿出了一把伞状道具，将星星悉数挡了下来。

　　苍叔：“不用问，肯定死了。”

　　苍叔和冯尖尖趁机从侧面进攻，战斗许久，苍叔的声音非但不显疲惫，反而越来越兴奋。

　　“这家伙只能伪装成他在该世界杀掉的人，与其浪费时间问些无聊的问题，不如他娘的干掉他报仇！”

　　时鹿恼火地吼：“我不是在做吗！！”

　　明明一直拿他当枪使，还在这装腔作势，这些水手当他傻子吗？！

　　苍叔被他吼得动作微滞，冯尖尖立马挥舞着大砍刀冲到他身前。

　　“叮！”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一枚银针被冯尖尖的长刀挡下，就因为那半秒的晃神，苍叔险些中招。

　　沈千面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不陪你们玩了，我还有得忙呢。”

　　说罢，没等几人反应过来，他把伞一收，突然朝时鹿直直冲了过来。

　　眨眼的速度大概是零点几秒。

　　他们相聚五米，就在时鹿眨眼的过程中，一道劲风迎面袭来，衣袂带动的气流高速划过面颊，犹如刀割。

　　沈千面与他错身而过，话音阴冷：“那只手送给你了，作为交换…”

　　下一秒，一条长臂自他身前揽过，时鹿被冲击得双脚悬空，犹如坐上了疾驰的火车，整个人被带的倒飞了起来。

　　砰！

　　宿舍走廊的玻璃炸裂，沈千面勾着他破窗而出，在滞空的瞬间松开了手。

　　“作为交换，就要你的命吧。”

　　空气中残留下模模糊糊的余音，时鹿瞪大眼睛，目光跟随沈千面由光汇聚的躯体稳稳落地后转瞬跑远，而他则随重力不可避免地从四楼开始坠落。

　　“…！”

　　在极致的惊恐之中，嗓子似乎被扼制住了一般无法发声。

　　时鹿仰面朝天，苍叔和冯尖尖从他头上越过，嘴里嚷嚷着：“追！这孙子的辅助活性鬼得很，下个世界就没这么显眼了！”

　　期间，苍叔似乎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便一脸漠然地撇开了视线。

　　心脏瞬间结冰，凉气自血液中席卷而过，他挣扎着朝宿舍看去，登时面如死灰。

　　由于惯性，他距离墙面足足三米多，此刻正在不断下落。

　　四楼的距离，纵使拥有灵猫这一辅助活性，在这种没有着力点的情况下，多半也会残疾。

　　完了，他要死了。

　　在这种世界里残废还不如直接摔死的好。

　　身体在飞快下垂，临死之前的每一秒似乎都尤为漫长。

　　时鹿看着黑压压的天空想，幸亏他没有什么亲人，唯一的朋友也不在了，这个世界也毁了，仔细想想，他竟然想不出值得留恋的东西。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在他因为害怕而闭紧双眼时，腰间蓦地一紧！

　　时鹿惊愕地睁开眼，眼前的景色一阵颠倒后，他再次被扯回宿舍走廊，重重甩到了地上。

　　“妈呀，可吓死哥了！你们咋回事啊！！！”

　　章鱼哥惊魂未定地抹了把汗，从二楼窗户探头四下张望：“那耗子呢？！你好端端跳啥楼啊你！！”

　　几秒钟之内经历过九死一生，时鹿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平缓好一会儿才出声解释：“咳咳咳苍叔走了…和一个女人去追林竹楠了。”

　　“林竹楠？”章鱼哥傻了：“你不说他是你兄弟么？？”

　　“不，不对，不是林竹楠，是个叫沈千面的水手，林竹南被他杀了。”

　　“啊...”

　　唏嘘半晌，章鱼哥伸长一根触手，在他肩头拍了拍像是安慰：“别想了，哥刚才发现顶楼也没人啊！”

　　章鱼哥的辅助活性之一是通过触手感受特定范围特定生物的生命迹象，他按苍叔说的一路爬到顶楼，结果顶楼空空如也，只有人活动过的痕迹，却没有看到任何水手。

　　“那死耗子又骗哥？！”

　　时鹿动了动嘴，按照冯尖尖当时的态度来看，她似乎也认为起源的人还在学校，所以苍叔可能也这么以为。

　　这样看来章鱼哥没有找到人的原因无非有两个，要么是起源的人刚刚撤离，要么就是都被沈千面杀了，否则无法解释沈千面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们的恩怨时鹿不想去探寻，但沈千面不像是起源的人，如果他属于起源，应该早就知道冯尖尖是其中的实验品。

　　结合章鱼哥说过的，进化天数超过一百天后水手的能力会逐渐衰弱，沈千面几乎与苍叔和冯尖尖两人势均力敌，时鹿更倾向于起源的人自行撤离了。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章鱼哥一说，章鱼哥立刻皱起眉头，朝后方幽深黑暗的走廊望去。

　　“兄弟，那咱们要快走了。”

　　章鱼哥话音凝重，同时身体朝窗边转去：“肥羊的能力是有时效的，既然他不在这里，那些水手...可能快要醒了。”

　　时鹿被他吓得冷汗直冒，几步跑到窗边：“先撤吧，船票再找。”

　　险些摔死后，明知道以后要在刀尖上度日，他依然发现自己更想活下去。

　　章鱼哥点头，朝他手中看去，勉强扯了扯嘴角：“他娘的，这一趟也算没白来，好歹拿到了光。”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时鹿举起一直被自己紧握的光枪，光芒之下翻滚的几根红线若隐若现。

　　苍叔说，这是A级水手的手，拿着它的时鹿最为清楚。

　　这团诡异的光芒，就是由血肉幻化而成的。

　　......

　　黑暗无边，沉沉夜色吞噬了这个世界。

　　随着永夜的持续，渐渐的，街上的火堆变弱，城市里的杂音消弭，每当出外寻找食物，时鹿都有一种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错觉。

　　永恒的黑暗中似乎存在着杀人不见血的怪物，它们将人类的灵魂一点点分食，只剩下一具具麻木不堪的躯壳。

　　有一次时鹿在超市里试着给地上的手电按上了电池，结果光芒刚刚点亮，下一秒，便被不知哪窜出的人影飞快抢过，狠狠摔到了地上！

　　那人像是个疯子，熄灭光芒后哭闹着四处撞击，直到身体撑不住了才停下来。

　　自从末世降临之后，这种疯子并不少见，一旦看见光，他们会产生非常强烈的应激反应，这些人像老鼠一样在黑暗中觅食，真正变成了一种见不得光的生物。

　　城北站，地铁站里。

　　“走吧，这次的船停在地铁，离咱们最近，现在去蹲一波说不定能蹲到船票！”章鱼哥边下台阶，边催促他赶快跟上。

　　时鹿看着蜷缩在地下通道角落里的小女孩，犹豫再三，蹲在她跟前递出一个小星星。

　　“这个，送给你。”

　　女孩慢慢抬起头，她的眼睛空洞无神：“什么？吃的吗？”

　　“...”

　　时鹿试着将星星在他眼前挥了挥，女孩的眼珠仍直直看向前方，动都没动一下。

　　“时鹿！再磨蹭哥不等你了！”

　　时鹿赶紧回头应了一声，收起星星，将宇宙魔方里的食物全部堆到了女孩跟前。

　　比起光，她已经更需要食物了。

　　距离末日降临已经过了一百零一天。

　　这个世界的水手渐渐离开，人类的数量锐减，F级世界到了这个节点，在新的任务生成之前，暂时不会有经验丰富的水手光顾。

　　但轴世界会一直诞生新的水手，所以一般不用担心世界因为失去能量而迅速崩溃，新人水手的能量足够末世支撑一段时间。

　　绕开地上的尸体，章鱼哥捂住口鼻，嫌恶地抱怨：“都特么臭了，这艘船可真会找地方停！”

　　时鹿没搭腔，他出生在这个世界，对死去的人类难免会产生强烈的同理心。

　　两人沿着废弃的地铁轨道走了大概十分钟的路程，一辆千疮百孔的地铁终于出现在眼前。

　　和他所乘坐的那辆地铁一样，显然末日降临之时，有水手被传送到了地铁上，他们采取了暴力手段逃出这里。

　　车厢之中散发出阵阵恶臭，在并不通风的地下桥洞中，时鹿忍不住掩上了口鼻。

　　船长帽黑眼珠所处第9节车厢，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水手到来，章鱼哥在9号车厢里转悠了半天，看上去非常焦躁。

　　如果这次再找不到船票，章鱼哥应该不会继续耗在这了。

　　时鹿看着他坐立难安的样子，很想说你上船吧，但人类本质是贪生怕死的自私鬼，没了章鱼哥，能不能找到船票是其次，他更怕那种独自一人面对危险的孤寂和绝望。

　　“这破地方也没地方躲啊！要不哥去车顶一会来个偷袭？”

　　“好，我在这里再找找，没有就上去。”

　　时鹿说着，刻意避开章鱼哥欲言又止的目光，四下梭巡起来。

　　船长帽黑眼珠就僵直地站在那里，这两个月来时鹿见过他很多次，现在再撞见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只当他是一道还没启动的传送门。

　　四周寂静得可怕，从散落的腐臭尸体上传来苍蝇嗡嗡的叫声，时鹿在9号车厢里不抱多大希望地寻找起来，车厢冗长而黑暗，其他水手随时可能到来，所以他没有走远。

　　在路过黑眼珠身旁时，时鹿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死死朝黑眼珠脚边看去。

　　那是一本笔记本...上面的字迹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因为那是他的数学笔记。

　　在末日降临的第一天，与林竹南道别前，这本笔记还被他抱在怀里。

　　那么...

　　时鹿逼迫着僵硬的脖子转动起来，目光落在笔记旁那句趴在地上的腐尸上。

　　尸体背着脏兮兮的红色书包，即便隔了一米也能闻到阵阵恶臭，那人的脸趴在地板上，后脑勺的头发间隐隐还能瞥见蛆虫在蠕动。

　　时鹿后退半步，死死捂住了嘴，扶着一旁的把手剧烈干呕起来。

　　他眼眶通红，却一直死死憋住没哭，章鱼哥听到动静，从车顶扑通一下跳了下来，巨大体型掠过的微风直接将地上的数学笔记翻开了几页。

　　“兄弟？你咋地了？”章鱼哥挠了挠后脑勺，话音急促：“哥感觉到有人接近，咱赶紧找地儿先藏起来！”

　　“不用了。”时鹿抹了把眼睛，对着那本数学笔记说：“我找到船票了。”

　　就在刚才章鱼哥落地的一瞬间，焦黄色的纸片自白皙的纸张间一闪而过。

　　时鹿捡起那本笔记，一张船票夹在其中。

　　他看着地上的尸体，最后也没有勇气去翻开尸体的正脸，在抽出船票后，默默将笔记放回到了林竹南身边。

　　“这还真是赶巧了嘿！”

　　一无所知的章鱼哥如释重负，朝天抬起八根触手，豪气万丈地笑道：“那赶紧走吧！哥带你登上末世豪华游轮！”

　　这张船票或许是林竹南留给他最后的礼物。

　　时鹿站起身，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朝章鱼哥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走吧，前往新世界。”

　　告别过去，不是为了林竹南，也不是为了这个崩坏的世界。

　　他要活下去，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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