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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对弈 ...

  •   “今天这么热闹?”人未至,声已到。

      柳嫔、宝贵人匆忙福身,道:“嫔妾给皇上请安。”

      景珏走到徐碧琛身边,牵住她柔柔嫩嫩的小手,大步朝桌边去,两人安坐下来。

      他温和道:“免礼,都坐吧。”

      徐碧琛疑惑地说:“您怎么来了?”天还没黑呀。

      这个没良心的女人!皇帝哼了声,道:“没事朕就来不得了?”别说披花宫,整个皇宫,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哪有,琛儿巴不得您经常来呢。”才怪,每次来她都累得要死。

      景珏稍稍开心了些,又说:“朕路过披花宫,就想进来看看你在干什么。没想到你人缘比朕还好,平日里足不出户的柳嫔都被你请来了。”

      徐碧琛嘻嘻地笑,轻轻扯住他的衣袖,撒娇道:“哪有啊,都是沾了皇上的光。”

      景珏头疼地拍了下她额头,说:“瞧瞧你这野猴样,半点规矩都没有,既然你和柳嫔关系好,就应该多学学她,她是宫中最有礼数的人了。”

      他冲柳嫔说:“严师出高徒,对这个野丫头千万不用手软,好好地教训。”

      这是污蔑!

      琛妃皱起鼻子,不满地说:“您怎么一来就说妾的坏话?”

      柳嫔也跟着打圆场,笑说:“皇上过于严苛了,琛儿活泼可爱,没有什么不妥的。”

      表面严肃的皇帝大人其实已经开始暗暗得意了,就像自己养的女儿被人夸了一样,偷着高兴。他当然知道琛儿可爱聪明,有谁能比她更讨人喜欢呢?

      没想到柳嫔也这么有眼光啊!皇帝看向柳嫔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亲切。

      “看你消瘦不少,平时自己多注意身子。除了看书,多出来走动也不错,于身体有益。”

      柳嫔感动道:“谢皇上关心,嫔妾会爱惜自己的。”

      景珏点头,视线扫过她身边面如寒霜的美丽女子,不作任何停留,迅速移开目光。

      他的厌恶不加掩饰,仿佛再多看一眼就会令他作呕。

      柳絮担心地看着宝贵人,而她没什么表情,一副清冷傲然的模样。

      察觉到氛围不太对劲,徐碧琛忙说:“皇上,您应该还有政务没忙完吧?妾身记得昨天您说,要和琉球使者共进晚膳,现在不用过去吗?”

      景珏挑眉道:“你何时这么挂心朕的事了?”

      看不出来啊,平日里都跟个小白眼狼似的。

      小姑娘眼珠一转,奉承道:“您这么好看,自然是时时刻刻都让琛儿挂在心间的!”

      他语气生硬地说:“不好看就不用挂念了?”

      这男人…幼稚得要死。

      徐碧琛默默翻了个白眼,还是委曲求全地讨好他。

      她握住他的大手,往自己腰间摸去,说:“您瞧瞧,您仔细瞧瞧!”

      光天化日…

      有…有碍风化…

      狗皇帝老脸一红,小声道:“放肆!”

      她委屈极了,嘟起嘴:“妾身又做错什么了?您摸摸,琛儿衣带都宽了。”

      “你赶紧差人找尚服局做几件新的。”堂堂一个皇妃,衣服都不合体,真是丢人!

      徐碧琛嘴角抽抽,忍无可忍地说:“这是想您想的!琛儿天天想您,瘦了好多呢。”

      …直说嘛。

      景珏不自然地牵动肌肉,努力抑制嘴角上扬的欲望,故作冷漠地说:“成天不学无术,胡说八道,朕还有事,不和你瞎扯了。”

      他起身,对早已成为布景板的柳嫔说:“你也看到了,琛妃还是个孩子样,劳絮儿多费点心,把她好好管管。”

      转过身去,却是一脸笑容。

      踏入阳光之中,脚步加快,把披花宫甩在后面,狗皇帝一边傻笑,一边摸着自己的脸,感觉有些粗糙,他不安地想:今晚还是找琛儿讨些面膏用吧…

      这张俊脸可不能毁了!

      *

      送走了皇帝这尊大佛,室内气氛轻松很多。

      徐碧琛叫琴芝取出棋子、摆好棋盘,又煮了茶,给柳嫔、宝贵人分别斟了一杯。

      柳嫔道:“琛儿要与我们对弈?”

      她师从国手刘宝阁,在下棋一事上造诣颇深,看到琛妃摆出棋盘,下意识以为是要对弈。然而…

      “我们今日,玩儿五子棋。”

      不学无术的琛妃当然不会认真下棋了!

      “五子棋…”柳嫔反复咀嚼,道:“可是《杏川杂记》里提到的‘连五子’?”

      琛妃兴奋地说:“姐姐果然见多识广,确是连五子。”

      宝贵人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何二人指着奕棋谈五子棋。

      “妾身知道絮姐姐好手谈,可这‘连五子’又是何物?”她自认也算博览群书,却从未听过五子棋的名号。

      徐碧琛拉着二人到坐榻旁,解释道:“相传连五子诞生于尧帝时期,有‘女娲造人,伏羲做棋’一说,它和弈棋渊源颇深,同用一套棋具,然规则简省许多,只要将五子连成一行即可获胜。”

      “士族尚奕,应当是鲜少接触连五子的,这种通俗易懂的玩儿法在民间比较盛行。”柳嫔补充道。

      “正是如此,连五子虽然不及手谈复杂,但其中变化仍有万般,极考谋略。”徐碧琛伸手,请柳絮坐下,说:“早听说絮姐姐心思缜密,棋力不逊男子,就请您给琛儿露一手吧。”

      宋晋时期以清谈为乐,奕风更盛,改棋盘为十九道。棋盘纵横交错。

      “宝儿姐姐要来吗?”

      季宝儿婉拒道:“我不善此道,你们先玩儿吧,让我摸摸底。”

      棋局开始。

      徐碧琛执黑棋,先落一子于天元。

      “姐姐请。”

      柳嫔一捏住棋子,神色立变,正襟危坐。

      二人轮流落子,你来我往,寸步不让。

      围棋更重边角,连五子则主要围绕中央开战。随着战局愈演愈烈,棋子的范围逐渐扩大,侵占大半棋盘。

      最后一颗白子落下,厮杀落幕。

      徐碧琛抹了把汗,夸赞道:“姐姐太厉害了,把黑子让给我还能获胜。”

      棋力相当的情况下,先手必胜。柳嫔已经把先手让出来,自己执白棋,但双方差距较大,她仍以绝对的优势战胜琛妃。

      柳嫔含笑:“初几步的确不熟,幸而下围棋的感觉还在,后面就慢慢找到了方法。”

      交换持方,柳嫔先手,徐碧琛输得更快了,短短几息之内就被杀得无处落子。

      下棋是个体力活,徐碧琛大汗淋漓,把玉制棋子丢到盒子里,耍赖说:“累了累了。”

      宝贵人:“看了几轮,妾大概知道如何行棋了,可否与姐姐一试?”

      柳絮欣然应允:“请。”

      琛妃让位,和季宝儿换了位置。

      方才柳絮已经掌握了五子棋的下法,加之她棋力甚高,出于礼让,还是新手季宝儿执黑棋。

      前几回合季宝儿处于守势,她秀眉拢起,愈战愈勇,落子极快,棋风益发凌厉,竟逼得柳嫔数次改转棋路。

      柳嫔的棋没有杀气,她更善于织网,悄无声息埋下暗线,最后,一子必杀。

      而季宝儿的棋,杀气腾腾,每一子都带着鱼死网破的决心。

      阳线阴线均被黑棋攻城略地,她行棋迅速,毫不拖泥带水,柳嫔思索的时间大大减少。

      薄汗逐渐泌出,浸透她的衣衫。

      柳嫔头一次被逼到这般田地,她把心一横,改守为攻,想要先声夺人。

      忽然,她眸中浮现出震惊的情绪。

      一子双防。

      局终。

      柳嫔叹气,放下棋子,道:“我输了。”

      季宝儿也是一身大汗,她轻喘着气说:“姐姐承让,若不是我有先手的优势,这局定不能侥幸取胜。”

      此言非虚,真正博弈的时候才能体会到先手的可怕之处,要是柳嫔选择黑棋,此刻落败的可能就是季宝儿了。

      但即便如此,宝贵人的棋艺也已经好到一种可怕的地步。

      论思绪缜密,她万万不及柳絮,可她身上有种一往无前、披荆斩棘的勇气,这让她迸发出了超越实际水平的潜力。

      此人执念不可低估,徐碧琛暗忖。

      偏季宝儿端着冰霜架子,从不显山露水,让她瞧不见底。

      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

      人在盛怒之下,难免暴露本性!

      徐碧琛言笑晏晏,道:“姐姐们玩儿得高兴,琛儿就心满意足了。这套棋具用冰玉制成,自带寒气,最适合夏日玩耍,您就拿回清暑殿用吧。”

      柳嫔:“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虽非君子,也不能拿琛儿的心爱之物啊,何况冰玉价值连城,如此珍贵的礼物…”

      “琛儿小气得很,既然肯赠与你,当然是自己还有一套啦。”她指了指书桌下的盒子,示意另一套放在里面。

      见琛儿如此诚恳,柳絮也不好再推辞,便说:“那妾身就不同你客气了,他日有了好玩儿的物件再与你共享。”

      徐碧琛抓起一把棋子,清凉至极,玉石独特的触感在指尖滚动。

      少女心事总是诗,想起心尖那人,她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小声哀嚎:“我在皇上心里是没什么形象了,他就知道送我些小孩子玩意儿…”

      柳嫔失笑,道:“休要胡说,皇上这是疼你。”

      她嘟囔说:“琛儿知道,但我也想像姐姐一样有点高雅的爱好呀。”

      皇上送别人,不是珍贵的棋谱,就是失藏的宝书,轮到她呢?变成了鸡毛毽子、纸风筝、玉石头!

      宝贵人朱唇轻启,轻笑道:“琛儿活泼,皇上是投你所好呢。看你无聊得上跳下窜,要不要和我下两盘棋?”

      正中下怀。

      徐碧琛跳起来:“快来快来,我已经休息够了!”

      双方对向而坐,为求公平,季宝儿先落三子,两黑一白,由徐碧琛选择持方,然后从第四子开始轮流着棋,此谓‘三手交换’,可以有效地消解先手优势。

      她盯着棋子一动不动,许久,莞尔一笑。

      “我选白棋。”

      “琛儿确定?”宝贵人问道。

      “姐姐,看棋。”徐碧琛已经落子。

      季宝儿当即全神贯注地投入棋局。

      三尺之局兮,为战斗场;陈聚士卒兮,两敌相当。棋场如战场,容不得半点马虎。

      琛妃像没骨头似的,懒散地靠着床沿,想一出是一出,落子时快时慢,全无章法。

      上天似乎特别眷顾她,只听她不断惊呼。

      “三三!”一子落下,同时形成两个活三,再差一步就可获胜。

      宝贵人立刻截断她的退路。

      没过多久,又听她惊喜道:“没想到我乱行一步,就把姐姐的冲四给堵死了。”

      “今日运气极佳,姐姐要当心了。”

      季宝儿棋路变化多端,却都被徐碧琛瞎猫撞见死耗子,一一击破。

      她垂下眼帘,棋子越落越疾。

      快了…

      还差一点…

      找到了!徐碧琛眼睛一眯,悦然勾唇。

      纵然情绪一闪即逝,电光石火间,她还是捕捉到了——

      那隐藏的怨毒!

      季宝儿的棋和眼,都灌注着蛰伏不动的戾气。

      她绝对,没有看错。

  • 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真的折磨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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