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圣母》华七律

34、百鬼之夜

　　阿平是奈绪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奈绪对弟弟比对她自己还要好。

　　见阿平眼巴巴的望着自己，芳子缓缓摇摇头，只见阿平先是失望的耷拉下脑袋，然后又指了指芳子的脸，目光充满疑惑。

　　芳子看向一旁的奈绪，直到现在她都还没好好的看过自己的脸变成了什么样，无论毁成什么样，那都是奈绪灭绝人性的作品。

　　奈绪笑着解释：“芳子姐姐刚做了丰唇手术，所以得戴着口罩。”说完，她用力握了握芳子的手，“我把家里的镜子全都扔了。”

　　芳子沉默不语。

　　就这样过了一周，这一周里奈绪每天清晨起来准备早餐，然后给芳子换衣梳头，芳子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奈绪摆布。早餐过后，奈绪会把芳子和阿平锁在家里，然后她出门买午餐和晚餐的食材。奈绪不在的时候，芳子就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直到奈绪端来午餐。阿平不上学，除了去洗手间就是待在房间里，可是在奈绪出门后，他会带着糖果来到奈绪的房间门口，然后轻轻敲了敲门。当芳子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了地上摆放整齐的一排糖果。

　　芳子看着糖果微微一怔，然后关上了房门。

　　这一周里，每过一天，芳子就会感到不安，她怀疑奈绪根本没有放松岛走。

　　松岛说报警来就她，就一定不会食言，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如果松岛没能离开这里，那结果只有一个。

　　她不敢想象那个结果。

　　“你在想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奈绪站在芳子的面前，定定的看着她。

　　芳子看着面前那双陌生的眼睛，习惯性的摇头，“没想什么。”

　　奈绪好像特别渴望了解芳子的内心世界，只要芳子发呆出神，她就会问她在想什么，而每次芳子的回答都有一个。

　　“芳子，你不开心。”

　　芳子哭笑不得：“我该怎么开心，你教我该怎么开心，我的人已经是你的了，我的心也得给你吗？”

　　奈绪并不恼怒，她面露心疼的把芳子拥入怀中，动作温柔的抚摸着芳子的发丝，像哄孩子一样说：“别闹脾气，你知道我只是想看你开心。”

　　芳子想问她松岛在哪，但最终没问出口，她现在必须装作忘记松岛，让奈绪放松警惕，然后在奈绪出门的时候自己找出松岛。

　　第二天奈绪一出门芳子就走出了房门，她把房门轻轻关上。

　　奈绪的家很小，很难藏人。而这几天她暗暗关注着奈绪的行动，奈绪并没有去过地下室。

　　难道在阿平的房间？

　　这不是没有可能。

　　她来到阿平的房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

　　几秒后，门打开一条缝，阿平探出了半个脑袋，一看是芳子，他立马把门拉开，笑的十分灿烂。

　　芳子被这笑容触动了心弦，一想到每天房门口的糖果，她就无法因为他是奈绪的弟弟所以痛恨他，毕竟他是无辜的。

　　“阿平，你在干什么呢？”芳子尽量用以前的语气说话。

　　阿平笑嘻嘻的攥住芳子的手把她拉进房间。

　　阿平的房间要比奈绪的房间大一些，家具是一样的老旧，但收拾的很整洁，看来奈绪经常给阿平打扫房间。

　　“阿平，我可以看看你的衣柜吗？”

　　芳子环顾四周，发现能藏人的家具只有一个衣柜。

　　阿平不仅用力点头表示可以，还帮芳子拉开了自己的衣柜。

　　芳子站在衣柜前一看，别说松岛，就连衣服也只有寥寥几件。她把衣柜门关上，把奈绪为她买的零食全部给了阿平，“阿平，这些都给你吃，但你不能告诉你姐姐我今天看了你的衣柜，好不好？”

　　阿平接过一大包零食，开心的又蹦又跳，一边跳还一边对芳子晃着脑袋，芳子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回到奈绪的房间，芳子准备继续坐回角落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可不知道是被什么绊到了，她狠狠摔倒在地，地板很硬，摔得她觉得膝盖要碎了。她低头看地上，却没看见任何东西，倒是看到有一块地板与其他不太一样，这块地板有一角微微翘起，不是很平整。这么一看，她刚刚应该就是被这块地板绊倒了。

　　芳子没多想，她单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可就在手掌心触碰到那快地板时，她愣住了。

　　地板有些松动。

　　她用手压了压，地板竟然微微反弹了上来。

　　就这样鬼使神差般，芳子疯了一样用手去掰那块地板。

　　奈绪家里没有空调，只不过短短几分钟，芳子额头就冒出了汗，但她的双手却冰冷的可怕。

　　终于，她掰开了那快长条形的地板。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层透明塑料袋，而透明塑料袋中赫然出现的是一双瞳孔放大的眼睛。

　　手中的地板掉落在地上，芳子使出全身的力气死死的捂着嘴，想要尖叫却发现嗓子发不出半点声音，显然，她最后的理智与希望已经破灭。这一刻，她觉得胸口像堵了一块石头，怎么也喘不上气，尽管泪如雨下，但她却半点也感受不到泪水渗入伤口的疼痛。

　　原来她一直担忧牵挂的人就和自己在同一个空间，并且就躺在她的身边。

　　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她把地板重新盖上，然后走到窗边向外望去。除了铁质栏杆和荒芜的花园，她还在玻璃窗上看见了戴着口罩的自己。她曾无数次想象自己脸究竟毁成了什么样，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有勇气摘下口罩直视玻璃窗上那个陌生的自己。

　　那是一条扭曲狰狞的疤痕，从两边的嘴角一直蔓延到耳根，就像嘴巴裂开了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芳子把口罩戴好，然后换上了那条红色长裙。

　　结束吧，一切都该结束了。

　　奈绪刚进家门就闻到了一阵很甜的味道，她循着味道来到厨房，看见了一个纤细的红色身影，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正在做蛋糕的芳子，良久才问道：“你在做蛋糕？”

　　芳子一边搅拌鸡蛋，一边笑道：“我记得阿平爱吃水果蛋糕，正好有烤箱，所以想做一个蛋糕给你和阿平吃。不过我不太会，不知道做出来好不好吃。”

　　这么多天来，芳子别说是笑，就是话都不怎么说，就像是个活死人一般。正因如此，才更让奈绪觉得受宠若惊，惊喜令她的大脑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以至于忘记思考芳子突然转变的原因。

　　“我来帮你吧。”奈绪把购买的食材迅速放到一边。

　　芳子却说：“就快好了，你去喊阿平出来吃蛋糕。”

　　“没事，切一块我给他送去。”

　　阿平平时吃饭都是在房间里，奈绪从来说过他。现在因为芳子的脸，奈绪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没事，你让他出来吃吧，总不能一直待在房间里，偶尔也得出来透透气。而且你知道的，我不爱吃甜的。”

　　这一席话不仅表明她自己不吃是特意做给奈绪姐弟吃的，也是在告诉奈荀不用担心她会摘下口罩。

　　显然，奈绪被这番话感动到不行，所以这个时候无论芳子说什么只怕奈绪都会毫不犹豫欣然答应。

　　就在奈绪去喊阿平的时候，芳子把切好的水果一块一块摆在白色的蛋糕上，又剥了几颗阿平给她的糖果一并放了上去。

　　装饰好蛋糕后，奈绪带着阿平来到了餐桌旁。

　　见到美味的水果蛋糕，阿平的眸子一亮。

　　芳子切好一块放在阿平面前。

　　阿平迫不及待的抓起蛋糕就咬了一大口，吃得满嘴都是，看起来很喜欢吃的样子。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奈绪笑着揉了揉阿平的脑袋。

　　阿平不理会奈绪，依旧吃的狼吞虎咽，一眨眼的功夫，蛋糕已经被她吃掉了大半。

　　芳子不着痕迹的往后站了站，手臂搭在身后的橱柜上。

　　就在奈绪也准备吃蛋糕的时候，只听见椅子倒地的声音，她茫然回头，看见了倒在地上抽搐不止的阿平。

　　“阿平！你怎么了！”奈绪扑到阿平身边，着急的拍着阿平的脸颊。

　　阿平蜷缩成一团，眉头紧蹙，看起来十分痛苦。奈绪抱着浑身发冷的阿平，刚准备回头喊芳子打电话叫救护车，下一秒就两眼一翻栽倒在地没了意识。

　　芳子面色沉静的把手里的擀面杖扔到一边，然后费力的把奈绪绑在一旁的椅子上。

　　奈绪清醒后看到的就是同样被绑在椅子上的阿平。

　　阿平脸色苍白，像是只受惊的小鹿目光充满了无助。

　　芳子就在站阿平的面前，心无旁骛的打量着手里锋利的剪刀。

　　“你骗我......”奈绪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死死的瞪着芳子。

　　芳子这才注意到奈绪醒了，她不置可否的轻笑道：“你不也骗了我。”说着，她指向奈绪的房间。

　　奈绪怔了怔，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原来她今天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替松岛报仇，她还像个傻子一样以为她是改变心意了。

　　就像一个梦，只是这个梦醒的太快。

　　“阿平是无辜的。”奈绪知道芳子不会放过自己，但至少不要伤害阿平。

　　“阿平的确无辜，可我就不无辜吗？松岛就不无辜？你是个没有心的怪物，杀了你也不足以平我心头之愤。阿平是你唯一的亲人，那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悲痛欲绝。”

　　芳子手中的剪刀缓缓在阿平的脖子前比划，自言自语道：“这一刀下去，多久才会血流而尽。”

　　阿平被吓的直哭。

　　“芳子，你杀了我吧！”奈绪想要挣脱绳子奈何绑的太紧，她动弹不得。

　　芳子眸子幽深，对着阿平的脖子就要划下去。

　　“芳子姐姐......”

　　多年没说过一个字的阿平突然挣扎着喊出这几个字。

　　此刻刀尖离阿平的脖子只有一厘米，芳子却顿住了。

　　杀人本就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更何况她并没有奈绪那般丧心病狂。

　　可是一想到被残忍埋在地板之下的松岛，她心中仅存的善心也被磨灭了。

　　“阿平，我漂亮吗？”芳子问。

　　阿平一边哭一边点头。

　　芳子慢慢摘下口罩，然乎她看到了阿平像见到鬼一样的目光。

　　“这样呢？还漂亮吗？”

　　阿平颤抖着闭上眼睛，哭的肝肠寸断。

　　芳子举起剪刀，在阿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在他脸上快速划了两刀。

　　那是两道和她脸上一样的刀痕。

　　在阿平的惨叫声中，芳子平静的走向奈绪。

　　奈绪惨然一笑，“谢谢。”

　　谢谢芳子手下留情，没有杀了无辜的阿平。

　　芳子一步步靠近，面无表情的说：“你必须死。”

　　奈绪忽然笑了，“我知道。”她目光充满爱怜的看着芳子，“我的命不能由你来终结，因为我不想你成为杀人凶手。”

　　话音刚落，奈绪的嘴角溢出了鲜血。

　　奈绪咬舌自尽了。

　　芳子手中的剪刀就这样停在半空中，不知过了多久，芳子把绑住阿平的绳子解开，然后牵着他的手离开了那个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