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帝不好当》叶千枭

4、第四章

　　军令状？那不是古代将军们出征之前签的保证书吗？不打胜仗不回朝之内的！
　　梁煦觉得太夸张了：“军令状就不需要了吧，都二十一世纪了……”
　　班主任兴奋得一身肥肉都在抖：“好啊，军令状好啊！没想到你骨子里是个有血性的好孩子，立，马上立！我就喜欢做事认真的孩子。”

　　梁煦被班主任庞大的身躯给挤到了沙发角落：“社会主义我们就不用玩封建残余的那一套了吧？不及格的话，你是让他砍头还是腰斩……”
　　班主任做革命烈士状，单手朝天：“不用砍头！下次月考不到班级前十的话，你主动退学。”
　　秦尚回忆了一下书桌上那本语文书的厚度，点了点头。班主任直接从备课本上撕下一页纸，拿出钢笔：“军令状，写吧！”

　　秦尚嘴角有点僵硬，转头问梁煦：“有毛笔吗？”
　　梁煦浑身无力：“还要不要再给你上一炷香，一壶酒，别割手指了，鸡血行吗？最近猪肉涨价，家里只有肥鸡。”

　　梁煦从书房多宝柜上搬出了文房四宝，亲自给秦尚研磨铺纸。在两位恩师的注目下，秦尚泼墨挥毫立下了一份铁画银钩般的军令状。
　　班主任从他落笔到收笔，小眼睛越睁越大，忍不住看一下自己的学生，再扫视周围的环境，围着书桌绕了几个圈，最后确定面前笔走银蛇的孩子是自己班上那糟心的学渣。

　　学渣考试不及格，反而写得一手好书法；
　　学渣认真的样子居然还很帅？！
　　墨迹干透，老师们眼中的学渣落款：高以宸，于某年某月某日，再摁个血淋淋的手印。

　　班主任小心翼翼的将纸张卷起，砸吧嘴：“一个月，记着了！”
　　班主任才走到楼下，梁煦就给老师发了消息：胖达老师，请问贵校对书法特长有加分吗？有的话，我觉得我家孩子可以选择性的去参加一些比赛，争取为校争光！
　　班主任的消息回得很快：【拇指.jpg】

　　梁煦看到一线曙光，精神抖擞回到书房，就看到自家器宇轩昂身高两米八的学渣乖巧的坐在书桌前，拿着圆珠笔，指尖敲打着《物理》《化学》等课本：“这些老师应该都会吧？”
　　短短时间内，目光如炬的小皇帝已经根据书房成排书柜摸清楚了梁煦职业，妥妥当代太傅一枚。
　　小皇帝求学，太傅当仁不让！

　　梁煦深吸一口气，回想对方不满十分的语文试卷，默默从书架上拿出《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推到了秦尚面前。
　　*
　　高以宸见到床顶熟悉又陌生繁复花纹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胡汉三又回来啦！哈哈，哪怕是亡国之君那也是皇帝啊！

　　高以宸直接跳了起来，先是在宽大的龙床上翻滚了几圈，就看到那位贪生怕死起居舍人默默端坐在角落，目光炯炯凝视着他。
　　高以宸不爽：“看什么看，没见过真龙翻身啊！”
　　起居舍人抿紧了唇，拿起毛笔重新沾了墨汁，龙飞凤舞在起居注上刷刷刷，把高以宸的话一字不漏的记录了下来。
　　高以宸气急，对方这幅样子就好像是纪律委员在打课堂小报告一样，熟悉的场景让高以宸怒火蹭的冒出来，几步踩在对方桌案上：“再写，再写我就砍了你的脑袋。”

　　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着起居舍人又落笔：上怒，再录，取尔首级。

　　高以宸再学渣，一行字连贯在一起的意思猜都猜得出。他刷得一下扯出了浆白的布本，想要像撕书一样把本子给撕个稀碎，结果，卡住了。
　　现阶段郑国没有普及纸张，所有书面材料不是竹片就是比粗麻好一点的细布。起居注要求轻薄好存放，大多用的细布。皇帝写的圣旨都用锦缎，可谓一张纸一两金。

　　撕书不成的高以宸把东西往地上一掷，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本子散开，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铺满了大半的地毯。
　　“这上面写了什么？”
　　起居舍人没回答，高以宸把东西捡起来仔仔细细辨认，有些字不认识，有些字隐约可以看到象形字痕迹，有些字可以连通前后猜个大概。
　　“念出来！”

　　起居舍人眼睛一垂，没再阳奉阴违，用着古井无波的语调把三天以内的记录原原本本念了一遍。太平铺直叙了，还都是言简意赅的文言文。
　　学渣只觉一群苍蝇在耳边嗡嗡嗡，听着让人睡觉，一言难尽的责问：“听过小品吗？没听过，那相声呢？也不知道，好吧，说书总会吧？你是个人啊，不是天猫精灵那傻叉，我要你念，是要你重复上面所有场景和对话，要有表情，要有动作，最好对话也饱含了当事人当时感情，懂吗？”想了想，指着对方鼻子，“还有，说人话，简单易懂的人话！”说着，暗示般敲了敲对方的脑袋。
　　起居舍人曹毅深吸了一口气，在夜深人静的皇帝寝宫，活用一笔、一墨、一镇纸，用着通俗易懂白话文，来了一场声情并茂的口技兼小品表演。途中讲到小皇帝跟于大将军交易那一段，还把茶盖当成了道具，重演了两人刀锋剑影的试探和明嘲暗讽的挑衅。
　　说到勤政殿朝臣们联合逼问，他更是化身或忠或奸或咄咄逼人或义正言辞的大臣们，一句句喝问，一声声逼询，把当时小皇帝四面楚歌场景重现在高以宸眼前。

　　高以宸本当一场话剧来听，听着听着，神情从不以为意到瞠目结舌，再到惴惴不安，听到权臣们陆续退场后，他才发现背部黏腻一片，亵衣都湿透了。
　　高以宸视线在起居注上快速寻找着，最后落在了自己第一次与赵太傅的对话上。
　　“这里，”他指着自己在奏章上的那一句批复，“是大将军逼宫的起点。”
　　曹毅垂下眼。

　　高以宸喃喃：“如果不是他力挽狂澜，我是不是就在冷宫醒来了？”

　　冷宫并不是被冷待的妃子们的去处。在皇宫里，所有失势的皇族和后妃所住的地方都能够称之为冷宫。比如被儿子软禁在宫廷深处的唐太宗，哪怕是太上皇，他所处的宫殿也算得上是冷宫；还有武则天被逼退位后的宫殿。
　　当然，被逼宫退位的小皇帝肯定活不久。

　　高以宸盘腿坐在床沿，突兀的问了句：“砍头疼不疼？”
　　曹毅耸了耸肩膀，说了句大逆不道的话：“要不，你去试试？”
　　高以宸一脚踩在对方脸上：“我砍脑袋之前，一定先砍了你。”

　　高以宸有种强烈不真实感。他发现，他搞砸了，他差点玩死自己，也把这具肉身原主人——一位真正的皇帝给连累死了！
　　如果是他自己身体，死了就死了。叛逆期少年对生死概念就是死了，终于轻松了。可是，害死别人，愧疚和恐慌会比杀了他更加让他难受。
　　高以宸后知后觉打了个冷战。

　　他再学渣也知道，死平民和死皇帝完全是两种概念。
　　直白的说，他死了也就一具尸体；一个皇帝死了，整个地宫都会铺满尸体。

　　秦尚是晚上七点之前上的床。高以宸前面三天把床滚烂了都没入梦，本来还以为皇帝梦到此结束，决定最后试一次，结果秒睡秒穿，醒来到这会儿也不过是九点。
　　皇帝熬夜很正常，担心受怕了几天几夜后精疲力尽后昏睡也正常，可是睡了短短一个小时就醒来，那就不正常了。
　　宫里这几天地震一样，宫内宫外都人心惶惶。最忧心的人除了权臣们，还有身居深宫的太后。听到安排在小皇帝身边的人来汇报说皇帝又起了，太后心啊就提到了嗓子眼。
　　直接宣了太医，一群人心急火燎赶到皇帝寝宫。

　　高以宸乍然听到太后来了，瞬间就蒙了，吓得直接爬上床准备装病，乌拉拉一群太医轮番把脉，看舌头看眼白。
　　太医出去开方子，太后就坐在床沿抹泪。
　　太后能在先帝身边荣宠多年容貌肯定一等一，性情也柔和。眼泪下来，瞬间把电视剧中美人垂泪都比得黯淡无光。她哽咽两声：“我儿啊……”
　　高以宸：“啊，啊？”
　　太后：“你可得挺住！”
　　高以宸暗想这身体没得绝症吧？古代有癌症吗？

　　太后细声细气安抚儿子：“我知道你被大臣们愚弄得狠了，气不顺，不拿出气性来他们日后更加欺你辱你。你敲山震虎这步棋走得很对！”
　　高以宸刚刚听了一番小皇帝在勤政殿被群臣们欺凌的戏码。少年人心气高，总想着自己有钱了有权了，一定要让那些欺负自己的人打脸。没想到做了皇帝，皇帝也会被一群倚老卖老的人给欺负，顿时生出了同病相怜之感。

　　太后一来，他以为对方要训他。
　　高以宸母亲在世时就很强势，一言不合就开训，说不得一句反口。任何事情都是他错了，他连累了别人，他欺负了别人，别人都没错！久而久之，他对女性恶意就越来重，别说是母亲，只要是强势女性他都看不顺眼，想尽办法挑衅，看对方怒不可抑跳脚喝骂。

　　原本打算太后是小皇帝母亲，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忍让一下，被骂了也不吭声就是了，毕竟不是亲母子嘛！
　　结果，太后说：你做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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