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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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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煦觉得再不放出身体里的巨兽,他真的会疯!
随着高以宸越来越出色,他总有种对方会挣脱自己囚笼的错觉。恐慌让他不得不每日如履薄冰,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关注高以宸的状态。
男人手上的烟抽了一根又一根,半个小时后他又去蛋糕店定了蛋糕,再开车回来的时候,高以宸已经大步气势汹汹的从考场出来了。
“怎么了?”
高以宸把书包往车后座一丢:“遇到神经病,自称天才书法家,站在领奖台上说其他人都是垃圾。”
梁煦替他把车门关上,绕道前座系好安全带:“多大了?”
“十岁的小屁孩。”
梁煦原想说‘你跟十岁孩子计较什么’,稍一琢磨,高以宸不也成天说他自己天下第一吗?梁煦嘴巴不得不转了个弯:“可你照样拿到未成年的最高等级证书了,该生气的人应该是对方才对。”
高以宸这才得意起来,从书包里掏出证书又显摆了一会儿。梁煦说来张合照,他就摆出各种姿势和证书合影。梁煦挑了一张最为阳光,姿态最拽的发到社交媒体上。
爱说野史的梁老实:我家的王羲之【图片】
【老师这又是打什么哑谜,求解答!】
【王羲之是书法家,这是变着法夸赞自家小孩吧】
【按照梁老师尿性,我们认识的名人跟他认识的名人完全是两码事。】
【楼上啥意思?】
【意思就是,他家小孩被王羲之穿了】
【信了你的邪!】
【信了你的邪+1】
【正确答案:王羲之是世家子弟,是朝廷官员。书法家是后世套的一件马甲。】
【还是不懂,我不是老师铁粉吗。】
【这都不懂?书法家是王羲之马甲,也是他小孩马甲,都不是本职。】
高以宸刷到这条微博,气这才顺了些。
两人原本就商量好考试完了后就去看书画展。最近省博物馆有位书法大师的作品展览,那段时间高以宸一直在疯狂补课,抽不出时间。原本还以为无缘了,结果省展览馆又举办书法展,据说参展的书法作品中就有胡一品大师的作品。
“展览馆的作品和博物馆的作品天差地别,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主要是让你开开眼界。”
到了地方,梁煦在门口领了作品简介,打开一看,一长溜的作品介绍,高以宸瞥了眼:“这什么意思?”
“价格表。”
“啊?”
梁煦给他解释:“就算是大师,也并不是每一副作品都尽善尽美,总有一些瑕疵品会放在流落在外,或者直接送给机构做免费展览。机构就借着他们的名义再拉拢一些名气小的,或者是新人作品一起展览,顺道拍卖。”
高以宸如今对书画评鉴已经十分毒辣,在国子监那群学霸学神们的指点,和宫里的书画圣手们的教导下,他的书法突飞猛进,鉴赏古董和书画的眼界也非比寻常,放在现代来看,鉴别真假有点困难,让他估价那是没有一点问题。
古董和赝品在他眼中,就像是奢侈品和快消品,一望便知。
很可惜,眼前大部分作品都入不了他的眼。
“不愧是胡一品大师的字,笔法苍劲,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高以宸偏头一看,只差笑出声来。
一直关注他的梁煦轻声问:“怎么了?”
高以宸瞥了眼故作老成的小屁孩:“什么笔法苍劲行云流水,明明是手腕虚浮,落笔力道不足,导致字与字之间拖拖拉拉不干不净。这幅字明显就是写着玩儿的,应该是早期或者是在病后痊愈期间的作品。”
高以宸的声音本来就中气十足,他又刻意跟对方抬杠,故而压根没有压低嗓音说话的意思。
这一面墙上就挂着两副作品,高以宸和那说话的孩子一人霸占一副,听到对方声音俱都偏过头去。
小孩瞬间就认出了他:“你个垃圾怎么在这里?”
“同样都是垃圾,有害垃圾能来的地方,我凭什么不能来。”
吴麒麟在考场的时候就不待见高以宸,觉得这人这么大个从小没有获得过一个奖项,凭什么在自己面前拽得像个王八。结果,原本以为是一枝独秀能够拿到四级证书的自己,居然被对方抢了风头,还获得了颁奖老师的称赞。
小孩子的嫉妒来得疯狂又强烈,丝毫不加掩饰。
再次相遇,短短两句话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针尖对锋芒了。
“你居然敢鄙视胡老师的作品,可见你这人不止狂妄自大还目中无人。”
“我就事论事。胡圣手字好人品更好,什么字可以进博物馆,什么字只能放在小展览馆给人观摩警示,他心里一清二楚。可惜,他心里再明白,天底下也有一些眼盲心盲的人只会嘴瓢瞎吹捧,坏了圣手一番苦心。”
“你什么意思?”
“你敢说你真的看了这幅字了吗?你知道展出的书画这么多,为什么就这两副并在一起?”
吴麒麟理所当然:“胡老师的字天下无双,其他人的字画怎么配与巨人并肩。”
前面上挂着两副字,一副笔意潇洒的行书《兰亭序》,一副爬行覆草的草书‘何不食肉糜’五字。
现代人大多看得懂行书,国人对繁体字阅读起来也毫无阻碍。草书则不同,特别是面前这幅字,狂放杂乱如覆草中扭动的蚊虫,狰狞、扭曲,一撇一捺的收笔处都有细小毛茬支棱出来,从人心里扎出一根刺,见之不喜。
高以宸站在草书字前,因为心情不好而翘起的碎发让他更多了些狂傲不羁的味道,宽大的棉服,橘红色卫衣上怪兽嘲笑着长大了嘴,牛仔裤包裹着少年修长的双腿,他只是双手插兜站在那里,就是一个叛逆少年。
“的确不配与它比肩,如果你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它们没有一个地方相同。《兰亭序》用墨颗粒偏大,胶质附着轻,墨汁都没有渗透到宣纸肌理,最多挂上百年,字迹就会慢慢脱落,从有到无,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另外这幅字则不同,哪怕用笔粗狂,落款距今也有十多年了墨色依旧黑润如漆,隐隐有香气,这是徽墨,而且是高等松烟墨写就,存放百千年都不坏,是真正留给后人的佳作。”
“对了,你知道这一年,国内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吴麒麟睁着迷茫双眼。
“蝗灾!”明明是欠揍的语气,少年人的眼中少有掺杂了悲悯,“席卷全世界的蝗灾让粮食大国灾民遍地,尸横遍野。胡一品在乡村老家深感贪官无能,百姓心苦,愤而写下这幅字后,将自己积累多年的珍藏字画在国外高价拍卖,所得钱款全部捐给政府买粮赈灾,收治孤儿寡老,从那之后,胡圣手之名闻名全国,成为书法大家为世人尊敬。”
高以宸高亢声音逐渐平缓:“他将这两副字挂在一起,寓意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何不食肉糜即是嘲讽,也是警醒。居安思危才能让国家长治久安,繁荣昌盛。”
吴麒麟站在包围圈之外,这是他有限成长岁月以来第一次躲避人群,也是第一次害怕自己会被周围人的目光给灼伤。
吴老板拍了拍儿子肩膀:“说得再多有什么用,他这种人注定了就是个凡人。凡人崇拜强者,等你成为胡老师的学生,他别说和你同台竞争了,连仰望你的资格都没有。”
吴麒麟眼中隐隐含着泪光:“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胡老师?”
吴老板往办公室方向看了眼,惊喜道:“我看到胡老师的学生了。”
不远处,一直关着的办公室中走出来一位青年,径直路过人群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吴老板立即替儿子整理了一下衣摆,挂上百分百笑容,伸长了双手:“您好,请问您就是胡一品老师的得意门生屈纬吧?我是武海文具股份有限公司的老总……”
屈纬直接绕过他钻入了包围圈中,隔了一会儿,高以宸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略过两人进了办公室。
梁煦不知道何时已经陪伴在胡一品身边,正站在桌前替人磨墨。
他手上的徽墨已经用了大半,如今一小块捏在男人的指尖越发衬得黑的越黑,白的越白,就连磨墨的那个人都比往日里更加沉静翩然。
胡一品年逾古稀,是个精神烁烁的老头子,见到两人进来就招手对两人道:“既然说老头子的兰亭序写得不好,你们就各自写一篇来给我品品,写得好的人有奖。”
屈纬兴致勃勃的道:“那我要那块墨。”
老爷子哈哈大笑:“你怎么还惦记着它,就只剩下手指这点宽度了,你也舍得抢了去?”
屈纬在桌上铺了两张宣纸,得意洋洋:“你可别忽悠我这个内行,谁不知道你这块墨价值千金,都要有价无市了。”
徽墨产量越来越少,老爷子用的这块还是古墨,存了几百年,是真正的古董。每次老爷子说要奖励,膝下的学生们就争先恐后的想要那古墨做奖品。
胡一品看向高以宸:“小伙子你呢?”
高以宸第一次在现代见到活生生的圣手,丝毫没有该有的紧张。笑话,他在郑国还差圣手们的亲自教导吗?!
不过,老爷子这么问,已经明摆着有了收徒的心思,高以宸心里明白,依旧偏头看了梁煦一眼。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习惯了有事要征询梁煦的意见,成了一只被温水煮的青蛙。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写了这么多章还是这么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