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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森林深处,红叶漫山,清溪潺潺,砯石飞瀑,穿过一片木芙蓉,能看见一片荷塘,几座阁楼,一座小亭,以及一个正在捣药的人。

      那人将捣好的药放到瓷碗上,淋上一些荷塘里的水,搅拌一番,然后走进屋里。屋里的少女还在昏迷,因为痛苦而冒出浑身冷汗。他想喂她药,但少女牙关紧闭,痛苦让她快把牙给咬碎了。

      “你若是不喝药,可就活不过今天了。”他的声音温润如玉,似要强行把她牙口撬开。经过一番蛮力,紧闭的牙关总算开了,散出了一片寒气,形成了一片水雾,它像一条蛇爬上了他的手,他微微一晃,那寒气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男子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如火,嘴里的寒气不甘示弱,像是要和热流分个高低,两股极端力量对峙让她痛苦不堪,无法想象这脆弱的人类之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他朝她的额头运力,想要帮她梳理一下这诡异的两股力量。冷热流在男子的天元力下瞬间变得安安分分,它们缩回自己的领地,不敢造次。

      少女苍白的脸逐渐转为红润,冰凉的药汁一点一点的流入她的喉咙里,她紧皱的眉头舒缓,整个人渐渐平静下来。

      数时辰后,日暮西垂,星河渐起,少女缓缓睁开眼睛。朦胧间,看到一片灯光,一张桌子,一个瓷碗。她看着陌生的环境,心中警铃大起,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房门被推开了,她连忙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冰凉的手覆在她的额头上,她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许是发觉她的小动作,男子开口道:“你醒了。把药喝了吧。”

      少女睁开眼睛,他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警惕、不信任、疑惑。面对男子的靠近,她不由的往后缩。他把药放在床边,说道:“衣物我给你换了,你从水里出来,浑身湿透了。”

      男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那么平静无波。她这时才猛地发现身上穿的已经不是自己的衣裳了。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用沙哑的嗓子挤出了几个字:“这是哪?”

      她故作镇定,脸上不自然的红晕和生硬的语气还是出卖了她,他本想解释什么,但觉得越解释越尴尬,便只说:“你很安全,你过几日便恢复了。”

      “安全”?

      她的印象中没有哪个地方是安全的。

      男子许是觉得房内的尴尬气氛甚重,寻了个借口出去。随着房门关上,房间重新归于平静。

      窗外传来水声,她转头一看,是一条清溪。月光下,一座小水车因水的带动而缓缓转动,奏成了一段独特的旋律。长期的逃跑,长期的紧绷,突然间安静下来让她有点不适应,甚至感觉这周围都是假的,是她掉进湖临死前做的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她实在没心思欣赏窗外的美景了。

      身体的疼痛有些微减缓,她盯着桌上的那碗药,不禁有些出神。黝黑的药汁伴随着一股独特的药香,让人想起去年冬天阿娘给她熬的那碗药。她记得那年冬天特别冷,寒风无孔不入,从门缝,从窗台,从屋顶,风就像是铁了心要和她们过不去,她躺在床上,疼痛让她不得不缩成一团,这种钻心的疼痛伴随着她的成长,她还没学会走路,就先学会了喝药。

      阿娘把家里最后一件能换钱的物件拿去换了药,也只买到了一剂,可她就像个无底洞,多少的药都补不了她那因为怪病亏空的身子。那时阿娘双手捧着那碗药,因为不想浪费那个冬天仅有的一点温暖,特意找了块布盖在药碗上,热气从缝里钻了出来,阿娘用手堵着它,双手都被烫红了,但她还是像把一颗心捧到自己面前,捧着那药温柔地说:“囡囡,把药喝了,喝了就不痛了。”

      其实那药有几分效力,她们都心知肚明。但阿娘还是想用钱买个安心,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阿娘自己。

      想起来,那个冬天的药是那么的苦,可她喝起来却是甜的。

      一滴泪珠打在她的手上,拉回了她的思绪。

      手里的药渐渐凉了……

      她赶紧擦了擦眼,一股脑把药喝了。少女掀开被褥,发现蛇咬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身上受了伤的也都一一上了药。她把碗放在边上,不胜药力,睡意渐沉。

      屋外是寂静的夜,只有溪流和虫鸣的声音,但她的梦是不平静的,刻骨的过往一直在撕扯着,让她眉头紧锁,浑身紧绷。

      方入睡没多久,轻微的推门声把她吓醒了,她绷紧身子,瞬间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男子看着她直勾勾的眼神,能从这眼神中感受到杀意,室内的温度也随着他的到来锐降了几分。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只见他打开一个柜子抱下一床被褥说道:“看来你已经好多了,不过夜深露重,你注意些,莫要着凉。早些休息,今夜我在隔壁,你若有事便喊。”说罢便拿起药碗离开房间。

      她朝他背影说了句“谢谢”。

      摸着柔软的被子,就像是乞丐突然得到了一顿饱餐,有些意外,又有些无措。作为一个深知严寒为何意的人,她从外到内只有极冷和极热,那种煎熬就像生命中只有寒冬和酷暑,只有不发病时才是短暂的春,虽然被褥无法给她带来温暖,但心却因为这被褥暖和了一些。

      她望着已经关上的房门,一直盯了很久,但也不想离开被窝去看门有没有关好。

      翌日拂晓,她的身体恢复了许多,起码能下床走动了。她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头一阵地眩晕,强忍着这虚脱的感觉,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男子端来一碗白粥,她多久没尝过这人间正常的食物了,白粥的香气勾引着她,唤醒了那钻心的饥饿。

      他看见她这副样子,脸上的淡漠少了几分。

      “饿了?”

      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带上了些合宜的乖巧,三五除二地把白粥搞定了,嘴角还沾着一粒粥。男子阴差阳错地帮她擦去了那粥粒,吓到了她,也吓到了自己。他看着她的模样,思绪一阵恍惚,像是回忆起一段久远的过往,许久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山月。”

      他皱了皱眉:“你和我一个故人长得很像。”

      “你的故人?”

      他有点落寞:“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她瞥向窗台,窗外的红叶在风中摇曳,树上落下几片干枯的红。

      “谢谢你救了我。”

      男人也看着那棵红树,眼里有一丝复杂的情绪。“举手之劳,在下霜华。”

      霜华?霜之凌冽,月之流华。

      山月的伤势虽未痊愈,但不影响下床行走,正打算去厨房盛些粥,男子大概指了个方向。

      她走在连廊上,赤脚踩在干净的木面,发不出一点声音,穿过连廊,她一眼就瞧见了那敞开门的厨房,便径直走了过去。厨房很简陋,有几张桌子蒙着厚厚的灰,角落的厨具结着几网蛛丝,她宽大的衣服走进去还带起了一阵风,卷起了地上的尘埃,但放白粥的那张桌子倒是干净,看起来仔细擦过。她揭开盖子盛好了粥,草草喝完恢复了些力气。

      清晨,凉爽而湿润的空山回荡着鸟鸣,清风扑面使人清醒了许多。她坐在连廊上发呆,双脚踏在地上,沾上了沙石,细小的石子扎在粗糙的脚上,有一种独特的触感。

      脚上突然传来痛感,一颗石子扎在了脚跟上,正往外渗出血。她皱了皱眉,低下头把那颗石子挑了出来。

      突然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是他。他手里正捏着一片红叶,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那片小小的红叶有点刺眼。

      “怎么了?”

      “没什么,石头扎人。”

      他弯腰看着那个冒血的小伤口,想要帮她处理一下,但她脚一缩。因她那双看起来像是老妪的脚,那么的丑陋,残破而干枯,不想让他人瞧见。霜华看到那双脚也有些意外:“你为何赤足走在路上?救你的时候也是。”

      “出门太急,忘了穿鞋。”山月觉得这个借口有些扯,不自觉地拿衣衫遮住了那双可怕的脚。

      霜华想起了初见她时,周围的草木和湖水都结冰了,旁边还冻死了一条蛇,身上满是伤疤,一身湿淋,不是一个“惨”字能形容的。他有很多话想问出口,但心里辗转了几句,只说:“你不要怕,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找到这里。还有,衣物若是不合穿,我过几日给你裁几身。”

      山月有些惊讶:“你会……裁衣?”

      霜华平静答道:“平时无聊的时候,会裁一些,你身上这件本是按照我的身量做的,对你来说是宽大了些。”

      她跟着走进楼里,一眼望去整齐摆放着好些衣架和柜子,还有几间房专放纺织机的。眼前所见有些出人意料,一个男人是有多无聊才会弄来这么多门道。她看着眼前的机杼,看起来不知道有多少年月了,它们被保养得很好,还能正常运转。

      山月会一些女红,前几年身体还算健康的时候经常帮阿娘做些活计补贴家用。她身上穿的这身虽然普通,只是一身素白,但这一看就知道是老手,没有多年经验是做不到这样的。

      她的语气带了几分揶揄:“您真厉害,通晓医理,能把我多年的顽疾治好,还有一双如此灵巧的手,我身为女子都自愧不如。”

      他看似不在意她话里有话,只说:“活的久了,总该找些事打发时间的。你想学,我教你,这样一来,日后也有个保障。”

      山月摇了摇头:“我想学医。”

      霜华既没答应,也没拒绝:“你是第一个要和我学医的人。不巧的是,我一身本事,就属医术最差。”

      “我不需要大神通,只需要把我的病治好。”

      他沉声道:“你这病,药石可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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