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舍大佬卖萌攻略》醉里问道

57、如一剑心

　　夏霖点着一只浅粉色的荷灯，像侍弄兰草似的，小心地摆弄着它大张着的花瓣，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来，放到燃着的火苗上方。
　　纸条微一碰到外焰的边缘，上面便起了一层黑色的碳化层，一点点缓缓向上蔓延，翻卷，在幽幽夜色中闪着温柔的红光。

　　待烧至末尾，她轻轻一松手，像放开了什么执念。
　　而后，她双手捧起那只荷灯，放到海水里，微微一推，远去了。
　　夏霖在那抱着膝盖蹲了许久，目光呆呆的，只看到它被潮水赶着，没入那万千的灯海中，分不清谁是谁了，才长叹口气，起身来。

　　旁边冷不丁一个声音响起：“夏姑娘，你许的愿可是要见见承影护花真人？”
　　“什么人！”她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发现不认识这人……正纳罕着，视线越过他，看清他旁边坐着的人，才知道——哦，原来是这样。

　　“江公子，好久不见了。”夏霖摆出个不大自然的微笑，略有些讨好地道，“我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见到你。”她倒是直接忽略了那个刚才问她话的黑衣人，大，大概，是那人长得太扎眼了吧，弄得她都不好意思多看一下。
　　江枫微一颔首：“夏姑娘好，你和你师父师兄，都还没离开明州？”

　　夏霖见他们坐着，也顺势坐了下来：“师父被方宗主请走了，本来也请师兄来着，可是师兄不愿走……”
　　“哦？方延年请人那可是天大的殊荣，他为什么不走？”那黑衣人又特别不识时务地打断。
　　她气息一滞，想问“你家住海边吗我们认都不认识你管这么宽干嘛”，考虑了一下，算了，看他们在一起，估计是江公子跟他说的，好歹他模样还不错，就不计较他无礼了。

　　于是，叶霜河今天晚上又一次，被他最亲爱的小师姐夏霖给当空气了：“江公子，对不住，我为我们之前说的那些话道歉，尤其是师兄说的，他根本不知道公主陵里发生了什么，所以……”
　　江、叶二人听着，两个头比八个大。江枫是因为当时被魂钩照顾着，着实已经忘了晏子渊冒犯的那茬，叶霜河则是完全不清楚情况，不知道他醋缸子转世的晏师兄又干什么荒唐事了。

　　等夏霖一个人絮絮叨叨地，终于把一大堆诚心诚意的歉辞都致完，才紧张地抬起头来，看着这两人清一色的茫然，好不尴尬。
　　“夏姑娘，你能不能搭理我一下？”叶霜河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她眼珠子跟着动了，确定不是自己隐了身，才放心道，“你方才许什么愿了？是想做护花真人的女人吗。”

　　也不知道为啥，他一见夏霖，浑身的犯贱细胞就出来作祟，忍不住地想撩她，当然不是那个撩，是撩猫逗狗的撩。
　　护花真人的女人这个梗，平时只要一提，小姑娘立马炸，比点爆竹点着的成功率都高。可是今天，她倒萎了。
　　夏霖望了望那只早已不知哪里去了的荷灯，忧伤道：“不是，跟护花真人没有关系。”她似乎不想提到底是什么，说了个这就没了下文。

　　但有些人的贱骨头，那是天生的。
　　叶霜河巴巴地凑过去，跟八婆打探隔壁丫头的新相好似的：“那是什么呀，说出来我们开心开心？”
　　江枫实在看不下去他那副找抽相，拽拽他袖子，低声劝：“差不多行了，别太过分。”
　　叶霜河回头挤了下眼睛，用口型道：没关系，看我的。他特意趁夏霖一个人伤春悲秋的时候偷跑过来，不挖出点有意思的东西怎么成？

　　夏霖倒是没在意他们的你侬我侬，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下巴枕在交叠着的双臂上，喃喃道：“我想让小叶子回来。”
　　叶霜河：“……”
　　江枫眉毛抬了抬，给了他个“呵呵”的表情，心说再逗，还看你的，逗哭了你负责吧。

　　夏霖似是陷入了什么魔障，没去管嘴贱的家伙怎么突然就失声了，只觉终于有愿意问她怎么想的人了，无所谓他们听不听得懂，自顾自道：“这一个月来，我和师兄其实一直都没离开过这里。师兄以前虽然对小叶子不怎么和蔼，动不动就骂天骂地，但是小叶子不在了，他其实……是最难受的。”
　　叶霜河眼皮跳了跳，抬手按住，一时心里五味杂陈，竟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感觉。

　　“我早就劝他了，走吧，都快一个月了，小师弟不会活着了……可是师兄就是不听，非说小叶子要是回来，在附近找不到人，那小子又那么蠢，连御剑都御不稳，没人带着他怎么回派里去？不回去又得像小时候一样去乞讨，哎他那么不可爱，乞讨也讨不到什么好的……”她无奈地眨眨眼，细密的眼睫上好像挂着水珠。
　　江枫道：“夏姑娘，你师弟他其实——”

　　“其实就是个大混蛋。”叶霜河讪讪地接过，他怕就这么捅了开，夏霖要骂死他，所以还是先稍稍铺垫些为好，“夏姑娘，你放心吧，我敢打保票，你师弟傻人有傻福，灵水那坏女人看不上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谁知夏霖却道：“小叶子不傻。”
　　“哈？”他愣了下，心想之前是谁天天说他傻子懒断筋，以吃飞升，以睡证道的？

　　夏霖似乎是要给这素昧平生的人证实一下，她师弟真的是个好孩子：“小叶子混是混了点，但他凡事都会让着我这个师姐，在承影派的时候，我犯了错八成他都会替我顶锅，还说‘我可不是可怜你，只是抄抄睡觉经，正好就不用那么辛苦地修炼了’。”
　　叶霜河无言，心说这算得了什么？

　　夏霖继续道：“下山后，小叶子常常变戏法似的给我买些小零碎，胭脂挂饰什么的，虽然都没有多贵重，我也总是自诩巾帼不让须眉不愿意用那小女孩儿的东西，但其实一件不差的，我都好好地收藏起来了……江公子，不怕你们笑话，我虽然没个女孩样，可没人的时候也会描描眉敷敷粉，用的就是他买给我的东西。”
　　这比汉子还糙的丫头也会打扮自个儿？叶霜河发现新东西了，乖乖，他向来买了就不管了，并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以为这丫头都扔了呢！

　　夏霖一说起来就没个完：“还有一次啊，一个别的门派的女人打不过我，就纠结他们同门联合起来损我长得不好看，穿的也寒酸。我回去后不高兴，别人谁也没发现，唯独小叶子，软磨硬泡地给问了出来，然后说‘我师姐天下第一好看，谁敢反对我揍死他！’”说完，她擦擦眼泪，嘿嘿一笑，解释道，“当然了，他那么菜，肯定不会去真的上门挑事，也就嘴上说说罢了……”
　　这一次，江枫赞赏地看了身边人一眼，心道你可总算做了件正经事。

　　叶霜河却心里泛苦，他蓦然觉得，自己可能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因为某些原因，他不爱与人深交，妖会渡劫成煞，人会吹灯拔蜡，他的感情就那么多，在未涉世事之前就已尽数交付出去了。故而到哪都不会停留过三个月，每换一个地方，摒弃前尘，呼吸新的空气，结交新的朋友，都给他一种重生的感觉。
　　仿佛从烈火中焕然而出。

　　他贪图这种滋味，一次一次地尝试，只是未去想过，那些与他有过交集的人，心里会想点什么。
　　算起来，承影派是他待得最长的一个地方，近七年的时间全部蹉跎在这里，放在从前根本不可能。因他习惯了自己会一遍一遍地翻新，就没在意，平凡万物的常态从来不是如此。
　　他说：“小霖，对不起……”

　　夏霖听了，两只手摆得欢落，倒表现得十分豁达：“没关系啊，你们愿意听我说我已经很开心啦！我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就偶尔矫情这么一下下，过去了就好了。”她眼角含泪，嘴角含笑，忽然将地上的佩剑抱紧，“我知道，自己现在还很弱小，连一只几百年的妖煞都搞不定，但既然选择了在哪，就要扎根在哪，总有一天，我会用手里的这把剑，撑起承影派破旧的门面，要身边的人再也不受外敌欺侮……”

　　江枫静静听着，忽觉身上的某处神经被撼动了。想承影鼎盛之时，由一个女人只手撑起，它没落之后，说不定……他审视着夏霖目光中坚若磐石的东西，心想，过去许是小看了这位夏姑娘，她平平无奇的外表下，藏着的大约是一颗真正执着的剑心。
　　他记起晏汐岚最后要他转达的话——牝鸡司晨，荆棘满道。诚然，要想在乱世之中开出一条坦途，单靠她这一根细弱的独木是不行的，那么，若是有外力相扶呢？

　　江枫温然道：“夏姑娘，此行北上，你可愿与我们同路？”
　　此行北上。
　　叶霜河一点即透，暗叹，看来推算得不错，第二处祭坛确实在北面。

　　夏霖却没懂：“江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江枫笑笑：“下一个公主陵，在北疆沙罗国。”
　　可怜并没人告诉过她公主陵上的禁制到底为何物，所以夏霖到现在其实都还蒙在鼓里。她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只好问了另一个送命题：“江公子，你说‘我们’，难道还有他？”她指指那说话不过脑子的黑衣人，问，“这位公子，请问高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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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霖以为，要么她是在做梦，要么她就是疯了！居然有人告诉她，这个只要不说话，绝对迷倒万千少女的美男子，是被自己嫌弃到死的师弟小叶子？！
　　“我去这太劲爆了……”她依旧是一脸的魂游天外，呆呆傻傻得连剑掉地上都忘记捡了。

　　叶霜河一阵惆怅，他还以为，之前做小叶子的时候挺本色的呢！她至于反应这么大吗？他拽拽夏霖一边红透的脸颊，道：“我说师姐啊，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没见过男人嘛？”
　　夏霖如梦初醒，居然往后挪了挪，手护在胸前，紧张道：“你少动手动脚，男女授受不亲。”
　　叶霜河：“……”大姐，是谁说对豆芽菜没兴趣的？这会儿又把自己当女人了。

　　“哎，行吧，看在师姐这么想念我的份上，以后谁敢欺负你，师弟我罩着。”他眼睛乐成两条线，朝被惊得六神无主的小霖勾勾手。
　　后者结巴道：“那个，妖，妖君大人……”

　　“妖什么君，”叶霜河累得直扶额，跟前有个“叶公子”还不够，这又来个“妖君大人”，是想憋死他？于是他循循善诱道，“师姐，你不用见外，以前什么样，以后就还什么样，那样你也放得开，我也不拘谨，如何？”
　　“当真？”夏霖有点不相信。
　　“当真，枫儿也在这里，可以作证。”他一笑露出半只虎牙来，那样子还真有点像从前的小叶子。
　　不过，很快，他就后悔不该这么大方了。

　　“好啊你个坏家伙！翅膀硬了不打声招呼就跑了，知不知道我和师兄受的打击有多大？？？”衣冠男服的夏姑娘重现她河东狮的形象，揪住她师弟的耳朵狠狠骂，“老娘长这么大，居然为你这个没心肝的东西掉泪最多！我真是活着不如死了，蠢上天算了！！！”
　　“……”叶霜河不用看都知道，即便是枫儿那样的，也一定是强忍着才能不崩了，结果还没等他想完，就听到身后传来几声冷清清的笑。
　　他忍着耳朵上被糟蹋的疼痛，告饶道：“师姐，师姐你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夏霖正要说什么，忽听不远处有清脆的长剑出鞘声。
　　叶霜河回头一看，心头一股热血腾起来，毫不费力地挣脱了她的控制，发自内心地赞扬道：“师兄，一月不见，你拔剑的动作更利索了！”
　　晏子渊根本没听进去他在说啥，只横着眉，咬了咬牙几步冲过来把夏霖护在身后，如临大敌地厉喝道：“妖孽，你休想伤我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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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叶：师兄师姐，感动完了，咱得好好唠唠，到底是什么让你们认为，我就辣鸡到要饭都要不着好饭的地步了？？？
行了，三个沙雕快乐源泉凑齐了，下章欢落地进副本去（我争取……）！！！明月楼小叶真身，晏子渊看见了，夏霖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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