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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百门仙首 ...

  •   单白一听就明白了,方延年面上一口咬定不可能是长生烛,实则怕消息散出去扰乱人心,被有心人趁虚而入。
      还有不到一年就是师父要问鼎百门仙首的日子,明州在天乾宗的管辖范围内,神鬼不知地被冒出个长生烛来,这要传出去,对本宗威望的损失是难以估量的。
      反正长生烛已被发现,对付不难,到时候祭坛的门开了直接进去捣毁就好。

      他仔细将要做什么记在心里,问:“师父,还有什么吩咐?”
      那看着比他还年轻,白净面相的斯文书生看了看四周,在左手拇指上的扳指上轻擦一下,房间墙壁上立即燃起一圈淡蓝色的荧光。

      单白脸色微变,他知道这是方延年在四周设了噤声咒,外面的人无论通过什么方法都听不到他接下来会说的话。
      可想而知这些话的重要程度,甚至超过了长生烛,而方延年愿意把这话说给自己听,可见自己在他心中的特殊地位。
      单白心中一喜,立即走过去俯下身子,洗耳恭听。

      方延年单手撑着额头,略显疲惫地靠在桌旁,淡淡道:“白儿,你是我最中意的弟子,你知道吗?”
      单白不知此言是真心还是试探,他之前听底下人吹过马屁,自己也能感觉到一点,但以方延年的内敛,他绝不敢有笃定的想法。
      这时忽然听师父提出,一半喜一半疑,若对方是真心,自己说知是托大,说不知又有些白眼狼;若对方是假意,那要说知就是撞在了枪口上。

      于是他考量了片刻,虚心道:“师父座下人杰如云,弟子向来只愿踏踏实实,这等殊荣,未曾奢望过。”
      方延年听了他这明显讨巧的答案,哂笑一声,道:“好,那我现在告诉你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单白偷偷观察着他脸上的神色,实在从中找不出一丝虚假的线索,强抑着心中的惊喜,惶恐道:“弟子不敢有想法,还请师父赐教。”

      方延年嗯了一声,也不客气,直接道:“你人品不错,人脉也广,有大格局,修为在同辈中上,我知道外界对你风评不错,只是,”他先夸了几句,重点在后面,“成也随性,败也随性,要真想有所作为,得适当收敛着点。”
      “是是,您说的是,弟子谨记于心,多谢师父提点。”单白忙不迭地点头,好像慢半秒钟师父就会收回成命一样。
      他知道师父说的是他好赌,手下人鱼龙混杂,好的有,不好的也有,当下决定回去好好整顿一下。

      只听方延年又道:“天乾宗靠炼器布阵起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属不易。我这几十年来苦心经营,眼看就要有所回报,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许有半分差错。”
      单白除了点头如捣蒜,不敢有别的。

      “你觉得这一个月来,明州妖煞的行动是不是很不正常?”
      方延年看上去是在问他,其实心里早有定夺,单白跟随他多年,自然知道,慎重地点点头:“请师父教诲。”

      方延年道:“其实在你第二次报给我这里妖煞异动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此事不简单。”他顿了顿,低头盯着桌上空空的茶杯,幽幽开口,“这不单单是妖煞之乱,一千年前的灾祸要卷土重来了。”
      单白不由大惊,虽然知道失了噤声咒外面听不到他的声音,还是小心地压低嗓子:“一千年前,您是指,闭月之战?”

      “嗯。”方延年依旧不看他,看着那茶杯,好像那里面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妖煞行动向来杂乱无章,这一次出现在东海附近,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换句话说——”他终于看向单白,用考校的眼神。
      单白立刻紧张起来,斟酌了片刻,试探道:“是有人在背后操控它们?”其实这个答案说出来,他是惴惴不安的,因为控制妖煞,这是从来没人能做得到的。

      方延年听后,却满意地点了点头,上弯的嘴角似乎在说“不错,是我选中的人”:“我想了许久,应该是妖族重现了。”
      妖族重现,这原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毕竟天天都有灵兽修炼成妖,就像人生代代传承一样。
      看着单白不是很在意的神情,方延年淡淡一笑:“我说的妖族,是掌有万妖御令的,寂月境妖王。”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才听到单白干哑的嗓音说:“师父,寂月境妖王当年是被枭首示众了的。”
      “示众给谁看,你见过吗?”
      “……我是没见过,可是各仙门的典籍里都这么写的,那些前辈们应该是见过的吧。”
      方延年脸色正了正:“白儿,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有些事,即使看见了,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吗?”
      “记得。”单白立刻低头。
      “那你说说,那些典籍上都是怎么写的?”

      他想了想,一字不落地把斩杀妖王的那段背了出来:“百门仙首,承影派第七代掌门护花真人晏汐岚,于临仙台斩妖王于剑下,取妖丹、妖骨焚作戒碑,立于台上,永祭闭月一战中,为苍生请命的殉道者。”
      “你觉得奇怪吗?”方延年问。
      “呃……”单白想了想,他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但师父既然这么问了,那就一定是有问题的,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会不会就显得很愚钝?
      他想到刚在师父那刷出来的一点好感又要被无情地抹黑,心里就一阵着急,恨不能现编出个理由来证明刚刚被的那一段是个假命题。

      然而方延年对他的不知情毫不介意,反而表现出一种欣慰的感觉来,拍拍他肩膀,道:“你不觉得奇怪也正常,毕竟很少有人会吃饱了撑的去翻旧账。”
      单白连忙虚心道:“那依师父看,当年的真相是怎样的?”

      “我也不敢确定,我暗中调查了十几年,也没有明确的结果,都是些猜测。”方延年慢慢地道,“传说晏汐岚在斩杀妖王,平了寂月境没多久,就羽化飞升了。她飞升之后,空留了个百门仙首的位置,也没说留给谁,承影派几位大长老谁都不服谁,纷纷都想夺这个掌门之位。”
      “后来你也知道,他们各自纠结了手下的一众修士,展开了一次惨烈的内斗,但是不仅没斗出结果,反而一把火点燃了整个承影派,那一战死伤无数,曾经不可一世的承影派就这么失了传承,再也没起来。”

      单白听到这,很自然地想到葛木腿、晏子渊、夏霖他们,心说没错啊,现在的承影派说是命脉没断,但其实就跟一群要饭的差不多,没人把他们放在眼里。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当年晏汐岚为什么不留下传承,那么突然地就羽化飞升了呢,她不怕自己门派四分五裂吗?”
      单白毕竟也没亲自飞升过,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说不定有什么不可抗力的因素让她没来得及???

      方延年提出问题后,也不指望他回答,大胆地推测道:“她也许,根本就没有飞升。”

      ……

      “哥,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这是你自己说的,别反悔呀……”叶霜河眼睛往下瞟着那又黑又冷的锋刃,悔不当初——他居然觉得江枫是个在外面会受人欺负的小白兔?

      “苏生咒是谁下的?”江枫轻松地将他堵在墙角,好整以暇地问。
      “不知道。”叶霜河一脸的你能奈我何。
      “真不知道?”江枫挑眉。
      “……真不知道。”叶霜河惊觉,真的是和谁待久了就会越来越像吗?最初见江枫的时候,还是个不算很温润但也还比较君子的形象,现在怎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自己这个百无禁忌的方向发展了?都学会刑讯逼供了!

      “说不说?”那剑锋往前推了四分之一寸,稳稳当当地贴在他喉结上面的肌肤,分寸拿捏之好,让他连口水都不敢咽,一动就有见血的危险。
      “那个,江枫哥哥,别这样,真的……”叶霜河怂得就剩下叫爹了,话也不敢大声说,嗫嚅道,“真的会死人呀……”他一想起被无心碰过之后,寒刺发作的痛苦,就后背发凉。
      “一会儿就好了,”江枫一句都不信他的鬼话,末了还加一句,“你自己说的。”

      好吧,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怪不得江枫在方延年面前乖顺地像只羊,合着脑子都用在他身上了!
      叶霜河默默流泪,冒着生命危险又挣扎了一下:“我真的不知道,你就是当场杀了我也是一样的。”
      江枫低下头,轻轻一笑,那一瞬间的温柔,让他不仅心跳如鼓,脸上也控制不住地红了一片。
      就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欣赏美人垂首,叶霜河觉得自己的一生总结出来就四个字,色令智昏。

      江美人安慰他,“我留着你有用,怎么会杀你?剩下的这七天,每天割你十几剑罢了,放心,死不了。”
      每天割十几剑?!叶霜河被他说得魂都快飞了,苍天啊,寒刺每天发作十几回,还不如直接死了呢!
      江枫看他脸色跟鬼一样,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把剑后撤一点,再次问:“苏生咒谁下的?”

      “晏汐岚。”这一次,叶霜河招得比谁都快,仿佛已经被逼到了极致,“我假装成承影派弟子的原因也是这个,她下的咒,只有承影中人才能打得开,我潜伏在承影派六七年,就是为了寻找解咒的方法。”
      江枫对他这个答案将信将疑:“晏汐岚不是飞升了么,还要苏生咒做什么,还有,巫妖族的恶咒她怎么会知道?”

      好问题,我想想该怎么编。
      叶霜河想了一会儿,套了十来种方案,最后觉得哪种都有被戳破的风险,索性无辜地眨眨眼:“我也不知道。”
      江枫:“……”是真当他傻么?

      “你说的只有承影中人才能打得开又是什么意思?”
      叶霜河拉起左手的袖子,手腕在他面前挥挥:“喏,就这个,承影的剑形刻印。”
      江枫顺着他手腕看过去,果然在血脉汇集处有个扭曲的淡金色印迹,像沙漠中穿行的蛇一样,对方若不解释,很难看出来这居然是把剑。

      “这个刻印,很重要吗?”他仔细回想着,晏汐岚手腕上是否也有这个刻印。
      叶霜河道:“当然重要了,承影入门第一件事,拜祖,受诫词,这个刻印是从初代掌门那里流传下来的,上面是有些独特力量的。”
      江枫看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加之也确实忆起晏汐岚腕上有个类似的痕迹,只是从前自己以为那是道伤疤,并没深究过而已。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真的。”叶霜河趁热打铁,真诚无比地说,“我就是个给凌隐卖命的小喽啰,还不到二百岁,哪里能知道一千年前的事情。当年晏汐岚为啥没杀他他不告诉我,这里头肯定有猫腻,谁知道是不是权色交易——”
      “不可能,这两人都是女的。”
      叶霜河无言,谁说那两人都是女的了,就凌隐那疯样,真是个女的就完犊子了。
      再说了,都是女的就不可能了?他看着一脸浩然正气的江枫,心想,咱俩还都是男的呢。

      然而讲真的,江枫被他骗惯了,对他说的话总是三分信,七分疑,反倒是现在他不说话,让江枫自己去思考解释更有效。
      江枫仔细回想了关于晏汐岚,也就是破云主人的种种事迹,衣冠男服,隐遁无冰谷,神志恍惚,疯疯癫癫,对以前的事情毫无记忆,甚至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想不起来,确实不像是飞升成仙的样子,也许……
      他略一沉吟,收了剑:“好吧,姑且信你一回。”

      “嘿嘿,这就对了嘛。”叶霜河面上笑盈盈,心里懵地快冒烟,他说什么了?这就信了?信啥了?凌隐和晏汐岚有一腿吗……嗯,这要被凌隐知道了,废他一百次那都是轻的。
      最后,他得出结论,在各种谎言中,果然是不正当男女关系最具有说服力。

      此时天已大亮,自离魂镜之后,明州迎来了第一个人心惶惶的白昼,偌大的一座城,站在街上一个普通百姓都看不到。
      江枫原以为,无名山下的世界会不那么无情,不想,却到处都是尔虞我诈。
      子要杀父,神要杀人,修道者不愿救平民,妖为了匡扶本族让千万人赴死,杀神出世。

      从前他觉得无名山上的散仙们冷血,谁都不在意谁,现在才知道,互不干涉其实就已经是一种最大的善意。
      江枫抬手遮住已经有点刺眼的阳光,音色凉薄:“到时候你我联手毁了长生烛,就各取所需,以后再也不要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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