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都爱毛绒绒》路路路路

7、孤女

　　“我一紧张，它们就会出来。”宁小乐把脑后的辫子抓到身前，低头看着，有些苦恼。

　　哮天犬：“……”
　　一紧张就会出来，这也未免太容易现形了！

　　一个连形都化不全的妖精，在人间界很危险。

　　连带着他，也会很危险。

　　哮天犬眯了眯眼。
　　他的法力还没有恢复，这种危险，他承受不了。

　　可他看了看宁小乐——这小妖，明明是张巴掌脸，脸颊却是圆滚滚的，小嘴红润润，皮肤白亮亮，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清新的气息，好看是好看，可在这人间界里，却也是在脸上明晃晃地挂上块“我好欺负”的招牌。

　　他又有些不忍，迟疑着做最后的努力：“早上被人围着的时候，你紧张情有可原，可刚刚那些人不过是来送张单子，你的耳朵为什么也会想出来？”

　　宁小乐讷讷的：“她穿着制服，我……我和穿制服的人说话，会……会怕。”

　　哮天犬：“……”
　　人间界有多少穿制服的，说一次话就有现一次形的可能？
　　这是……没得救了！

　　走，一定要走，离开这里！

　　可在走之前，也应该先多吃几根胡萝卜，这种带着老君仙丹灵气的东西，别的地方怕是不那么容易找到。

　　想到这儿，哮天犬又把剩下的那半根抱在手里。

　　可肚子不争气，实在是有些摆不下，他只能拿门牙一下一下地轻轻磕着，又用舌头一卷一卷地舔着挤出来的汁液。

　　他不说话，宁小乐也不说话，屋子里一下子安静起来。

　　过了一会儿，哮天犬突然听到身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偏过头去看。

　　宁小乐正从口袋里往外掏东西——是一卷纸，看那纸的花纹，好像是钱，可看那纸的颜色，就算是钱，也没有多少。

　　果然，宁小乐把那卷钱摊开，一张张数过去，一共是一百零三块。

　　电费欠费四百二，煤气欠费一百九，水费欠费两百四，这一卷纸，连一张欠费单都不够交的。

　　哮天犬：“……”

　　本来呢，走都要走了，他不该多嘴的，可他忍了忍，没忍住：“你就只剩这点儿钱？”

　　“恩。”宁小乐点点头，许是觉得哮天犬话里的那个“剩”字颇有些指责她乱花钱的意思，她紧跟着补上一句，“我下山的时候，就……就只带了这些钱。”

　　这也未免太少了……

　　妖族不像天族管得严，他们出入人间界自由得多。有些家族为了不与这个世界脱节，隔个几年放些族里子弟入世历练，也是常有的。这种的，初期不给钱，是对小辈的一种历练，但通常会相应地教些生存的技能。

　　可看宁小乐刚刚连煤气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现，再加上她提起自己没有手机时那完全不在意的口气，就有那么点不对了。

　　哮天犬皱着鼻子问道：“你下来的时候，家里长辈有没有和你说过该怎么在这里生活下去？”

　　“没有。”宁小乐摇了摇头，“我大伯只和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去吧。’”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到面前的那几张纸币上：“就这，还是我表姐偷给我的。”

　　哮天犬：“……”

　　他歪着头打量宁小乐，越看越觉得不对：“你今年有五百岁了没？”

　　五百岁，妖族方成年。

　　“没有。”宁小乐又摇了摇头，“三年前我过过一次生日，那时候刚满三百。”

　　哮天犬：“……”
　　做兔子的心都那么大的吗？把一个未成年扔到人间界里？这就和人族把一个三五岁的幼童扔进深山里是一样的。

　　他忍不住龇起牙：“那你父母呢？他们也就由得你这样下来？”

　　宁小乐不说话了，她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他们……不在了。”

　　哮天犬一窒，心头有一丝异样的感觉闪过，可很快他就在心里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要你多嘴，要你多嘴！”

　　自身难保的时候，是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管别人的。

　　可终究还是有些惆怅。

　　瞥到宁小乐的时候，更是止不住地心虚。

　　剩下的半根胡萝卜终究是吃不下去了，哮天犬望天发了会儿呆，叼起胡萝卜，从桌子上跳到椅子上，又从椅子上跳到地上，一路小跑着进了里间。

　　钻进窝里，把自己团成一团，哮天犬闭上眼睛。

　　外面安静了一阵子，开始响起翻书的声音。
　　“小妖又在看她那本《指南》了。”哮天犬心想。

　　又过了一阵子，响起开门声。
　　“小妖怎么出去了？”哮天犬又想。他翻了个身，努力想让自己睡着，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耳朵一点儿也不听话，自己支棱着，竖在那里。

　　很快，又有开门声，小妖喘着粗气回来，紧接着是椅子腿在地上拖动的声音，以及一声极轻的“嘎吱”声，是小妖坐下了。
　　竖起的耳朵抖了抖，缓缓耷拉下来，哮天犬又翻了个身，这次睡着了。

　　***

　　接下去的两天，宁小乐又往外面跑了好几次，可哮天犬算过，她在外面坚持时间最长的一次，是一个小时又二十分钟——离在人间界正常生存还差得很远。

　　留在屋子里的大多数时间，宁小乐都在看书。

　　哮天犬有一次凑过去看了一眼，页面上老大一行加粗的标题：《适应篇》。

　　篇首第一句话：“通常情况下，人族并不欢迎妖族，所以，在人间界生活，第一要素是时刻谨记，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哮天犬：“……”
　　这对小妖来说，有点难啊。

　　他继续往下面看：“多与人族接触、多练习人族的语言、多熟悉人族的习惯、多模仿人族的行为，是很必要的，当然，前提是，在人族面前保持和他们一样的外形。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儿，那我们的建议是：继续修炼，并且与人族这个群体保持距离。”

　　哮天犬：“……”
　　他忍不住看看宁小乐——小妖也正看着这段文字，蹙着眉。

　　她为什么不回去呢？
　　这个问题只在舌尖滚了滚，就又被咽回去。

　　“你都要走了。”哮天犬在心里告诫自己，“别问那么多，别管那么多。”他低头看了看眼前的胡萝卜，一口咬了下去。

　　这两天里，他饭量渐长，每顿的胡萝卜从一根半到两根，又到三根。可他能吸收的仙丹灵力却是越来越少，他的伤还没有好，这幅小奶狗的身躯就要先撑不住了——狗，毕竟是肉食动物。

　　他需要找个有肉吃的地方。

　　他，是时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