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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安魂曲：献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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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会用多久来遗忘一秒钟？
（10）
“您来了。”美丽的巫女看着推门而入的拜访者，微笑着从写满御朱印的桌案前站起身。“今年下了这么大的雨，我还以为您不会来了呢。”
参拜者看上去是个极为年轻的男人。他沉默地收起手上的伞，水珠顺着伞骨滑落，滴滴答答，最终汇成一条蜿蜒的溪流，“抱歉，有事情……所以浪费了一点时间。”
“没有责怪您的意思。”巫女穿上木屐，从佛像前端起一盏崭新的长明灯，“还是和往年一样？”
男人似乎在想一些别的事情，沉默了半晌，才回答：“嗯，一样。”又过了一阵，他低声补充，“不用写名字，放在被御神木遮挡的角落里就行。”
（9）
“您还真是奇怪呢。”巫女用特殊的纸张将那盏长明灯封进石质的灯座中，“年年都是这一天，而且从来供奉的都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人。”
“……”站在巫女身后的男人沉默却专注地看着她祈福的每一个动作，“他不信这个。”
“他？”巫女注意到男人话语中的人称代词，“如果真的是为什么人祈福，写上他的名字会更好哦。”
“啧，”男人嘴角向上翘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祈福？呵，他活该。”
他脸上带着一种憎恨的表情，又像一种幸灾乐祸的恶毒。
巫女默默地闭上了嘴。因为她突然想起，前一任巫女对她说过的故事——
“这里有一位特殊的祭奠者，几乎每年都会在同一天的夏夜到访。据说……是为了不幸死在这里的那一位。”
“那一位？”幼年的巫女隔着窗楹，偷偷地打量远处站在御神木前沉默地望着一盏空白献灯的付丧神。
他可真好看。
可惜每年都只来一次，来去匆匆。
每次来参拜，却从来不笑，也不说话。
“从天正十年的六月二日那场大火后，”年长的巫女说，“这个付丧神每年的这一天都会来这里，点上一盏空白的献灯。”
“啊！原来祭奠的是那位大人……”年幼的巫女联想到了什么，惊讶地捂住了嘴，“可他为什么不去建勋神社，反而来到这里？而且，如果信仰神道的话，为什么不在献灯上写下那位大人的名字？不然，神明也不会庇佑那位大人的转世啊。”
“不知道。”年长的巫女摇了摇头，“但是京都的巫女前来交流时，都说从来没在建勋神社看到过这位付丧神大人。许是我想错了，他大概在祭奠别的什么人。”
年幼的巫女遥望着远处那个面无表情的身影，突然轻轻地说：“那个付丧神是在无声地恸哭么？他看起来，真的好悲伤啊。”
（8）
巫女的疑惑在许多年后的这个雨夜似乎得到了一丝解答。
也许是因为刚刚的失态，身为付丧神的男人一反常态地开了口。
“我是压切长谷部。”他第一次向这位巫女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刀的付丧神。就是死在这里的那个男人，给予名字的刀。
“那家伙………生前可是杀过不少人。残暴，任性，怪不得别人都叫他第六天魔王，怪不得……那么早就下了地狱。
“数珠丸殿说，「燃点十千灯明，以忏灭众罪」。
“那个男人……他才不会忏悔，他不在乎那些罪孽，更不在乎来世。但我……”
长谷部说到这里，咽下了后续的话语。
沉默了许久，正当巫女认为他不会再开口时，却又听见了他平静到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他曾经的罪孽，也有我的一份。”
“失礼了。”付丧神对她深鞠一躬，“请您帮忙照看这盏灯，不要让它熄灭。明年的今天，我会再来的。”
（7）
付丧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古老的寺庙。
寺庙的大门上，木制的牌匾被人用墨笔翻新，写了又写。
却早已不是当年的那块残火余烬。
（6）
本能寺。
（5）
时光如白驹过隙。
正因如此，短暂的人生才让人恋恋不舍。
因为不会再重来。
每一次，都是唯一的一次经历。
一期一会，自当珍惜。
（4）
那位年长的巫女的故事中有句话讲错了。
长谷部其实去过建勋神社。
只不过仅有一次。
唯一的一次。
“宗三。”
“你怎么来了？”宗三左文字懒洋洋地抬起头，看到了一个他以为绝对不会在这里看到的’人’。
“我来看他的业报。”长谷部说，“他……”他咧咧嘴，露出了一个恶毒的笑容，“那么深重的罪孽，那个人怕要一直困在‘此生’了吧。”
“诶呀呀，那个魔王啊。”宗三慵懒地起身，樱粉色和服的衣襟随着他的动作向下褪了些许。光洁的锁骨上，’笼中鸟’的纹身依旧鲜艳灼目。“你不是知道么？这么多年了，他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这样啊。”长谷部攥了攥拳头，似乎想挤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却最终只露出些许落寞。
“魔王啊，从来不会为他做过的事后悔。”宗三用手扶了扶和服的衣领，轻声说，“不，与其说不会后悔，不如说，即使知道是错的，那家伙也永远不会回头。”
“他不会回来了。所以，压切，忘了他吧。”
“……别叫我压切！那家伙取的名字我才——”
“放手吧，压切。”宗三轻描淡写地打断了长谷部的低吼。“别再徒然地试图绑住那个远去的人了。虽然恨要比爱更长久，但你的恨只锁住了你自己。那个魔王，他不会回来了。”
长谷部沉默许久。
直到离开前，他才对宗三说：“那你呢？你忘得了么？”
（3）
对于付丧神所度过的漫长岁月而言，一个人类的一生，不过是一次眨眼的瞬间。
更何况，长谷部与那个男人一起度过的短暂时光，并不是那个男人的一生。
而仅仅是短暂的十几年。
从一个会哭的男孩儿，到一位只会大笑着流血的男人。
从珍惜地擦拭着默默无闻的刀剑，爱不释手；到珍贵的刀剑数不胜数，随手拔起枕边的名刀，在梦中就可以砍掉靠近的人的头颅。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2）
数珠丸恒次曾普度过很多次佛法，长谷部也去听过一次，为了探明那个男人嘲讽的’神神叨叨’的鬼话究竟都讲了什么。
数珠丸说，释迦牟尼曾讲过很多有智慧的话，比如：“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在你生命中该出现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那都是唯一会发生的事。不管事情开始于哪个时刻，都是对的时刻……”
长谷部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句：“果然神神叨叨的，那男人在某些方面还算有点儿见解。”
于是他又推开门离开了。
所以，他遗漏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一句——
“已经结束的，就已经结束了。”
（1）
爱恨只是一瞬间的事。
（0）
可恰巧，忘不掉的，一瞬间也就足够了。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