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等城市》叹空

5、第五章

　　本市去新汇没有直达的动车，钟邱需要坐完第一站换乘再重新上车。

　　第一站的车程有八个多小时，钟邱直到坐在位子上才有了千里追男人的真实感，所以趁着现在时间充裕他赶紧拿出手机翻看即将要去城市的基本情况。

　　新汇，地理位置有些偏，但经济水平中等，不算穷也不算富，不过这个地方肯定没有待惯的老家好，所以钟邱不懂池蓄为什么抛弃原有的那么多往那里去。

　　钟邱之后还查了下新汇市的学校，发现除了有个本土的专科院校就只剩隔壁市的一个二本大学了，而这个二本显然够不到钟邱的心理位置。

　　看完这些的钟邱略感觉自己冲动了，他转过脸盯着窗外不停后退的风景，思考着回去还是继续。

　　八小时的车程很长，钟邱省钱没买卧铺，结果就是坐了不到半程便感到腰酸背痛腿抽筋，尤其在停靠新一站时身边换了个体重偏重的乘客以后他坐的更加不舒服了。

　　这个乘客刚落座就拉下桌板趴了上去，他旁边的钟邱看着那块颤颤巍巍但依旧顽强的小桌板默默给它点了个赞。

　　钟邱坐的位置靠窗，要想不惊动身边人去做点事情很不方便，可八个小时里不可能一点事儿都没有，于是钟邱忍了二十分钟，最后实在憋不住了轻点了下从头到尾没抬过头男人的胳膊。

　　在这个燥热难耐的大夏天里男人不怕热的穿了件黑色冲锋外套，大约是钟邱下手太轻男人被点了后毫无反应，钟邱深感自己膀胱忍不了了，于是加大力气戳了对方一下。

　　“噗嗤——”

　　钟邱望着衣服上那个被自己戳凹进去的指印，怀疑身边这个男人是虚胖。

　　就在钟邱怀疑人生的时候两个女人从他的后方而来，带着口罩的两人一人一边的架起胖男人，然后转身离开了座位。就在她们带男人走的时候，钟邱发现有褐色的液体顺着男人黑色外套的袖口流下来滴到了地上，不过不等他看清是什么三个人已经走到了前面车厢。

　　钟邱觉得自己可能眼花了，他甩甩脑袋先抓紧时间上了个厕所，回来时闲的没事低头看了看方才三人走过的地方，没想到还真被他找到些东西。

　　车厢的地毯上沾了几滴带着白色不明固体的血，确定是血是因为钟邱用餐巾纸捻起闻了闻。

　　钟邱确定这血是刚刚那三人留下的，因而本着助人为乐的态度向乘务员提了个醒。

　　乘务员反应很快，听说可能有人受伤立刻组织其他人去各个车厢寻找。看到他们行动速度钟邱自觉做了个好事，打了个哈欠拉下座垫打算闭眼小憩一会儿。

　　只是眯了不到三分钟前面车厢忽地传来嘈杂声，钟邱眼睛立马睁开，他瞧着周围人涌到通道口围观，心中一动也挤了过去。

　　“他就是发烧，没有受伤！”女人声音很大，“你没有资格脱他的衣服检查！”

　　乘务员和乘警都被女人的尖嗓门搞得直皱眉，他们晓之以理的告诉女人小声些不要影响其他乘客休息，接着打算把同行的三人带到最前面的工作间询问一下具体情况。

　　可三人并不领情，乘警还没碰到男人就被其中的一个女人打开，继而另一个女人突然撒泼，仗着戴了口罩不怕人看坐在地上又喊又闹，把乘警和乘务员弄的一个头两个大。

　　好说听不进去，那只能采取强制措施了。乘警拿出对讲机说了几句话，没多久来了四五个乘警。

　　大喊大叫挣扎的女人们被带走，坐在座位上的男人双眼无神看着朝自己而来的乘警，他动了动干到起皮的嘴唇想让这些人离自己远点，但他早没了能开口的资本，一个字未吐出就被乘警拽了起来，下一秒一声“撕拉——”抱着男人左边胳膊的乘警感觉手下触感怪怪的，可没等他低头查看怎么回事，几股带着肉末的深褐色血液便溅到他的衣服上。

　　乘警大吓，他下意识的松开手，于是接下来围观的所有人便看到那个胖男人的胳膊顺着宽松的衣袖滑出一大段。

　　与之下来的还有带着许多白色油脂的褐色血液。

　　“杀人啦！”

　　这声以后车厢里的人群瞬间骚乱起来，此时不管是在胖男人车厢的乘客还是其他车厢的都在到处跑，一时间人挤人、人踩人，乱到不行。

　　钟邱自始至终都先人一步，他在所有人动起来前去座位拿过背包，接着在众人乱跑的时候躲进了洗手间，一直等外面闹声渐止才探出头来，出来后正好看到乘务员和乘警想用担架把胖男人抬走。

　　“他全身都烂了，”那个被喷了半身血乘警颤抖着声音说道，“碰哪里掉哪里。”

　　钟邱听到他的话伸出自己之前戳过男人的手指看了看。

　　“别说了，”一个女乘务员脸煞白煞白的，“先把人遮起来，我已经向上面申请封锁这节车厢了，下一站有人会送他去医院。”

　　说着用两块布将男人的全身挡了起来。

　　钟邱在他们处理的时候默默看着，直到看到乘务员把男人的口鼻都挡住才出声：“他还有气儿，你不怕他被闷死？”

　　乘务员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她忙不迭的把男人脸上的布往下拉了拉，然后指着钟邱：“你你你……”

　　“是我找的你，”钟邱对她咧嘴笑，“需要配合做个笔录什么的吗？”

　　在众人都恐慌的时刻陡然冒出钟邱这朵淡定的奇葩属实让人怀疑，但检查过监控的乘警并没发现钟邱的不对劲，所以简单做了个笔录留下了联系方式就放他走了。

　　回到自己车厢的钟邱无视周围人或惊恐或好奇的眼神，他抱着包闭上眼，随后在乘务员安慰乘客的广播声中安然入睡。

　　钟邱睡得挺沉，被人叫醒时有些迟钝，等揉揉眼睛发现找自己的是方才做笔录的乘警。

　　“怎么了？”

　　乘警脸色难看：“你跟我来一下。”

　　钟邱不明就里的跟着他去了封锁的前段车厢，进去以后钟邱愣了两秒，随即明白了乘警叫自己来的意思。

　　“才半个小时就这样了，”乘警沉声道，“你说你碰过那个男人，有跟他一样的症状吗？”

　　钟邱盯着双腿溃烂的乘警片刻，蹙着眉摇头：“我是隔着衣服碰的他，没有直接接触他的血。”

　　得到回答的乘警依旧不放心，在他的坚持下，本节车厢里靠近胖男人的所有人都在下一站到站时去医院做了检查，钟邱作为曾经离他最近的人之一自然也得提前下车。

　　检查结果除了那个被喷到血的乘警其他人一切正常，钟邱没有多少医学知识储备，是以在听到医生对陪同而来的乘警说可能是什么什么感染后没有太过在意。

　　他出医院时天早已黑透，钟邱看了看夜里的车次决定先找个旅馆睡一夜，明天再赶车。

　　.

　　等白梨花察觉到不对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一家商务宾馆前，而此时的他们距离健身房已经十万八千里了。

　　白梨花不肯下车，他盯着GPS良久，问池蓄：“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目的地是新汇市，但我们停留一晚去常平市接人。”

　　听了这话，白梨花咬了咬牙：“池蓄，你到底要干嘛？”

　　池蓄瞟他一眼忽地问：“你知道你怎么死的吗？”

　　白梨花愣了愣，随即一脚踹过去：“你他妈说……”

　　“吐血，停不下来的吐，跟你爸妈症状差不多，你们村里好多人都跟你相似，基本是把身体里的血吐完了，人也没了。”

　　白梨花：“……”

　　“你知道我怎么死的吗？”池蓄又问，“癌症，不过我和你死法一样，也是身上血流干死的，但我不是吐血，是被人活剐放干的。”

　　白梨花在池蓄平铺直叙的话里词穷了，他企图从池蓄脸上瞧出点开玩笑的意味，但眼睛瞪得快干了也没从池蓄那里看出什么来。

　　“我原本不想告诉你，”池蓄道，“可我不想骗你，咱俩好说也认识七八年了，骗你我心里也不好受。”

　　见白梨花不说话，池蓄接着道：“我不知道你被传染吐血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但笼统就是吃喝拉撒呼，我希望你有认真听我说的没有乱吃乱喝摆白事酒。”

　　白梨花心有点塞，他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听了，但你说的，我……”

　　“行了，”池蓄深知白梨花左耳进右耳出的本事，“按理说我接到你之前你就该咳血，但现在还没有开始可能是有什么变化，毕竟我都重生了你来个死缓也不是没可能。所以咱俩休整一夜明天先去医院做检查，等检查出来再说。”

　　白梨花听到死缓二字下意识的想踢池蓄，但临了还是收回了脚丫子：“蓄啊，哥暂且信你一回，你可别诓我。”

　　池蓄没吭声，只是打开车门让他下去。

　　.

　　钟邱后半夜发起了烧，迷迷糊糊间他下床找水喝，结果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去洗手间喝了几口自来水。

　　睡到隔日中午十二点零五分钟邱被床头电话吵醒，来电是前台服务员，她表示房间十二点前退房，问钟邱续不续费。

　　钟邱订了下午两点十分的票，闻言赶紧弹了起来，他用五分钟时间洗漱，去前台退房时生怕妹子多收他超时费。

　　妹子没收他这十来分钟的钱，钟邱走之前感激的冲前台一笑。

　　妹子回以甜甜的笑容，但还没笑完便看到钟邱白眼一翻，倒地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