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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风暴(八) ...


  •   “据天气预报,这几日侵袭M城的这场冷空气将会在本月23号,也就是明天开始结束,气温将在周二凌晨2点左右开始回暖,温度将会一路攀升,到了周五将会有一个小高峰出现……”电视机里,穿着一件夏季连衣裙的女主持人指着屏幕上的天气图解释道。

      萧瑟的寒夜里,街上行人稀少,家家户户都守在开足暖气的户内,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唠嗑打趣。

      晚上八点,黄金时间,M城热极一时的寻亲节目开始上线,在熟悉的开场乐中,伴随着一道灯光打下,主持人举着话筒站在屏幕中央,音乐声一停,她便熟练地举起话筒,开口说道:“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上期我们节目的农村妈妈千里寻子的节目一播出,便引起了热议,有赞同的有谩骂的有质疑的有坚信的,那么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15年前的那场夫妻恩怨引发的到底是什么,千里寻子的农村妈妈到底能否如愿,她的儿子今天到底会不会出现在现场?各位观众,大家不要着急,接着看下去,你就知道了。”

      同样的画面外,闵舒怀坐在齐向阳的电脑前,和其他三个舍友一起守着这期节目,等着看事情到底要怎么演变。

      舆论发酵的这几天里,闵舒怀的处境越来越危险,以前还只是不知名的目光而已,后来发展到有人直接拦着他,问他是不是被同性恋包养了,有时候真的让他有种猝不及防的惊愕感。好在他班里的同学、舍友都还愿意相信他,帮他怼跑过不少居心不良的。

      上课的老师也在呼吁要信任学校,不要听外边的流言,这多少让闵舒怀感受到一些鼓舞。

      从这点上看,安煦之前威胁他的那些倒是一点都没做。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闵舒怀想到那日看到的那个逆着光的背影,有些迷茫。

      屏幕里的电视节目还在继续着,本来想亲眼看一下过程的闵舒怀在看到他爸上场的那一刻突然有些受不住了,那个向来脾气暴躁、不善言谈的男人,此刻像个不安的小孩一样坐在聚光灯下,语气笨拙地用一口口音浓厚的普通话为闵舒怀辩解着,而面前不远的,就是他离开了十几年的妻子。

      闵舒怀相信那个女人的离开对他爸的伤害是刻骨铭心的,有些情感写在眼神里,刻在肢体语言里,不用说,就明白。

      节目的高潮在闵大军挽起裤脚,露出残缺的伤腿,“这是执行命令的时候,被炸弹炸的,小小的一个,嗡的一下,还好我躲得快。”

      背景里响起一道哀伤的钢琴曲,伴随着闵大军那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语,顿时让现场不少观众都悄悄抹了泪。

      闵舒怀也转过身,不忍心往下看,他爸向来是要面子大过天的人,在这么多的目光下,露出自己的伤腿,这腿,对别人来说,或许就是勋功章的存在,对于他爸来说,却是自己失败的象征,不但是婚姻的失败,还是个人技能的失败,是人生的失败。

      最后的最后,在主持人煽情的话语中,灯光一点一点暗下,闵大军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黄色的灯光半明半暗地打在他的身上,像一尊雕刻的石碑,写着莫名的悲壮。

      由于前期引发的舆论太过沸腾,这档节目还未结束,网络上便有不少讨论的声音,闵大军的伤腿特写一出现,舆论便出现一阵哗然,围观者群情激奋地问着这个国家怎么了,为什么负伤退伍的老兵要受到这样的对待,这是不是制度的不公。

      伤残老兵的救助一问顿时冲上了热搜,随着一些澄清真相的话语在网上引起热转,之前那些铺天盖地的攻击顿时又变成了对闵舒怀的支持,风云涌动之间,有另外一股力量在无形地推动着。

      闵舒怀他妈,那个卑劣的骗子,随着真相的曝光,顿时冲上了舆论的风口,原先的人对她有多么同情,现在对她就有多么的咬牙切齿,真的假的,各种谩骂不绝如缕。

      齐向阳他们倒是没想那么多,也用各自的号在各种平台上为闵舒怀澄清真相,顺便开心他妈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节目落下帷幕的那一刻,傅北林的电话便不约而至,“你爸我接到了,要和他说说话吗?”

      闵舒怀沉默了一会儿,他打小就怕他爸,父子俩一直没什么交心的机会,但此刻,他还是点了点头,道:“好,你问问他。”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边的声音变成了有些粗重的喘气声,闵舒怀一瞬间有些紧张,他把手里的手机握了又握,终于还是小声地说道:“爸,谢谢你。”

      他想着屏幕里那个佝偻着的背影,眼眶顿时有些发红,深吸了口气,闵舒怀继续说道:“我一直知道你是爱我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你不用担心,我都知道。”

      话筒里安静了一会儿,电话那边的闵大军握着手机,始终没有答什么,半晌,他似乎像只有些疲倦的老牛一样,从胸腔里发出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道:“好好读书,出人头地。”

      说完,电话便挂断了,电话这边的闵舒怀嘴角微微上扬,终于释怀了。

      屋外的冷风依旧,世间的喧嚣不止,但暖意,总会来袭。

      网络上的热闹持续到第三天还未平息,这一天里,舆论继续发酵,不停有主流媒体关注伤残老兵补助事项,逼得官方部门出来答应会持续关注。

      某一中学的校长站出来,表示愿意雇佣闵大军到学校里工作,解决他的后顾之忧,此举被观众们盛赞,连连夸赞学校有担当,学校的不少学生、家长也都纷纷竖起大拇指,对学校的做法表示支持。

      学校的名声一下打开了,校长也乐得美滋滋,亲自到闵大军暂住的酒店里去接他,闵大军便到学校工作了,这事报道到网上,又是一波称赞,甚至有不少家长、学生带着食物、被褥去表达关怀,学校的名声一下打开,校长也美滋滋,对闵大军的到来很是客气。

      闵舒怀看着他爸站在岗位上,有些无措又充满幸福的模样,心里真的松了口气。他趁着周围终于没人的时候,走到闵大军身边,打算和他告别。

      “放假后我再来看你。”闵舒怀这么说道,隔壁市距离M城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他也没条件每天过来。

      “不用了,”闵大军还是这句话,但这一次,他却紧盯着闵舒怀,说道:“书要好好读;事要好好做;人,也要好好看看。”

      “什么人……”闵舒怀瞪大了眼睛,忽而心里一惊,没敢说那个人来。

      闵大军老神在在地坐在原地,半眯着眼,道:“你爸这辈子没什么能耐,只能尽量不给你拖后腿,其他的也帮不上什么忙了,你回去吧。”

      “好。”闵舒怀低着头,脸色有些红润,又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好先离开了。

      男孩离开的身后,是闵大军一直扣在手中没有翻过来的手机屏幕,闵舒怀的妈,在前一刻刚打了电话给他:

      “你儿子真的被个男人缠着了,我不骗你!”

      “我知道。”

      “闵大军,你没疯吧,你让你儿子去和个男人搅和在一起?”

      “嘟嘟嘟……”

      这边的闵舒怀刚坐上车,脑海里便控制不住地响起他爸说的像是同意了的话语,顿时满心欢喜,恨不得立刻就见到傅北林,好和他说一下。

      然而车程是漫长的,路上快到的时候,闵舒怀有些克制不住地打了个电话给傅北林,然而那个电话响了很久,却因为无人接听挂断了。

      出什么事了吗?闵舒怀有些不着天际地想着,难道这件事实际上没这么好摆平,傅北林还在忙的焦头烂额中?

      这样一想可不得了,闵舒怀惊得出了一些冷汗,刚下了车,便火急火燎地往公司赶,电梯门刚打开的时候,刚好碰到想要下楼的乔莘莘。

      手里头抱着一堆资料的乔莘莘看到跑得头发乱糟糟,脸色通红的闵舒怀,顿时起了一些作弄的心理,便眉头一皱,露出个纠结不已的表情,凑到闵舒怀身边,小声地说道:“天哪,你知道吗,安煦又来找老板了,两个人就在办公室里,刚我进去还看到他就在老板面前哭呢,你说,他们会不会复合啊?”

      嗯???

      活了18岁,第一次有了危机意识的闵舒怀闻言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顿时像如临大敌一样,简单应付了乔莘莘几句,便赶紧往傅北林的办公室走去了。

      说实话,站在紧闭着门的办公室面前,闵舒怀有一瞬间的呼吸不顺,心里涌起无限的恐慌,他怕一推开门就看到安煦抱着傅北林的画面,又或者是傅北林满眼柔情地看着对方……

      一想到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景象,脑子一热的闵舒怀顿时什么都来不及想了,手一紧,就拧开了门推了进去。

      闵舒怀万万没想到这门竟然没锁,等到他一下出现在门口时,屋里的两个人顿时都转过头来看着他。

      穿着一身黑白色休闲服的安煦把头发挑成那种蓬松的烫头,狭长的眼睛周围布着一层淡淡的黑眼圈,配上画着的眼线,整个人看着有点像电视剧里的吸血鬼,阴森森的。

      看到慌里慌张闯进来的闵舒怀,他那双漆黑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懒洋洋地嗤了一声:“急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他。”

      傅北林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办公桌后,瞟了闵舒怀一眼,下巴微抬地说道:“进来,把门关上。”

      闵舒怀警惕地盯着安煦,闻言将门关上了,走到傅北林旁边,问着安煦,“你来这里干什么?”

      安煦皮笑肉不笑地瞟了他一眼,看着傅北林,道:“问他啊,一下就把我费了五年力气的项目搅黄了,我还不能上门来问一声了。”

      “成年人做事总得考虑到后果,这个道理你我都懂。”傅北林用尾光扫了闵舒怀一眼,面色不改地说道:“而且你的项目消防不过关,这又关我什么事呢?”

      这一切安煦都看在眼里,他看着傅北林一直波澜不兴的神色,真的寒心了,就为了那个小家伙,还真是煞费苦心。

      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甚至有些不信,为了报复他,傅北林竟然还会给他爸低头,“为了玩我这出,你欠了老头不少债吧。”

      傅北林自己开公司玩,因为厌恶他爸,他自己本身也没有一点门道里的关系,这次能借官方的名头把他项目拦了的,就只剩他爸了,只是傅城山那老家伙的债是那么好欠的吗,他看着面前的这对小情人,只怕结果也不能如傅北林的意。

      听到这话,傅北林没答什么,只是微微抬起的眼神告诉他,所以呢?

      前途被摁住,安煦顿时连和傅北林玩的心思都没有了,他窝了一肚子火,咬了咬牙问道:“是不是以后你都要这么卡我了?”

      “这个问题你不应该来问我,”傅北林看着他说道:“什么时候你的消防合格了,当然项目就可以批下来了。”

      安煦简直无fuck说,他看了闵舒怀一眼,忽而勾出一个凉凉的笑容,道:“这一出算你厉害,只是你闹得这么大,你爸估计更紧张了吧,希望你能硬气点,别到时候我刚在美国落地,就听到你们俩分开的消息。”

      闵舒怀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提了一下,他看着安煦眼底显而易见的痴狂,顿时有些捉摸不透这到底是恐吓还是真话,傅北林他爸,真的这么可怕吗?

      傅北林最后看了他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只道:“一路顺风。”

      “谢了。”安煦潇洒地回到,打算离开前,他最后看了闵舒怀一眼,十八九岁的男孩,还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的挫折,整个人像张没染过色的白纸,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闵舒怀显然被他的几句话激到了,此时此刻看向傅北林的脸上满是担忧,紧张得像是灾难就在眼前。

      安煦看着,只觉得刺眼,赶紧转过身离开了,拉开门把的时候,他忽的冒出一个想法,假如他和傅北林在一起的时候,少一些“云淡风轻”,是不是现在还会有转折的余地?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安煦仍然坚定不移地拉开门把,迈步而去,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不是他了吧。

      他安煦,什么时候都是游刃有余,没心没肺的。

      办公桌后的傅北林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安煦离开的背影,像是把某段纠缠不清的旧梦也正式带走了。

      旁边的闵舒怀看着那个即便是认输也要抬着下巴离去的身影,面上有些不忍,他想了想,小声地和傅北林说道:“其实安煦没去我学校里发那些谣言。”

      傅北林看着他,挑了挑眉,有些不爽地反问道:“所以呢?我要夸他手下留情吗?”

      闵舒怀看着那道还未合上的门,叹了口气,道:“但是断了他的后路也不太好吧。”

      “你别被他骗了,”傅北林的话语似乎冷静到近乎冷漠,但他还是残忍地解释道:“他去法国留学本来就是想在那边发展,只是这几年国内的市场起来了,他才过来试试,现在离开,不过是把国内的市场看作可有可无。”

      “我猜他手头应该有什么项目在等着接手了。”不是傅北林冷血,而是一直以来,安煦带给他的“惊喜”实在太多了,从很久以前他就知道,对那个人而言,事业永远比什么感情都要重要的多。

      说道这里,傅北林发了个信息给叶承年,不到一分钟,那边便秒回了一条信息——“中国天才设计师安煦出征巴黎,第一个担任天使秀的华人设计师”。

      一起凑过去看的闵舒怀有些目瞪口呆,傅北林倒是挺正常的,不管安煦怎么样,其实和他都没关系了,动用家里的力量搅黄他的一个项目,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警告而已。

      闵舒怀怜悯地看着傅北林,仿佛他才是被抛弃的那个,道:“你不难过吗?”

      傅北林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眼睛有些危险地眯了起来,凉凉地问道:“我为什么要难过?”

      闵舒怀张大了眼睛,道:“他根本就不爱你,却装作很深情的样子,骗了你啊。”

      “所以呢?”傅北林有些恼怒地深吸了口气,大手一捞,把站在他身边的闵舒怀拉到了怀里,看着他说道,“我想在意的人从来只有一个。”

      猛地一下坐到傅北林大腿上的闵舒怀顿时乱了手脚,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傅北林,还没想好应该应对,便听到傅北林那声近似告白的话,心脏顿时猛地跳动起来,满脸通红,更加手足无措了。

      然而傅北林依旧不肯放过他,他微微抬起闵舒怀的下巴,盯着他问道:“你呢?”

      我?什么我?

      闵舒怀被迫和傅北林对视着,心里慌成一团,脑海里飞过的全是带着感叹号的加粗黑体,现在可是白天啊!不对!这里可是办公室啊!

      一下子收不到回应的傅北林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他的目光变了又变,甚至有些恶意地想着,干脆把闵舒怀敲晕锁家里得了。

      就在气氛一点一点变得有些尴尬与静默的时候,忽然回过神来的闵舒怀看着傅北林骤然变冷的脸色,喏喏地回到:“我、我当然也是。”

      “你是什么?”傅北林的脸色还没缓和过来,皱着眉头问道。

      “喜欢你。”闵舒怀有些腼腆地瞄了傅北林一眼,虽然脸上热得快出汗了,心脏跳得快冲出来了,但他还是抿了抿唇,小声却坦荡地说道。

      这话一出,房间里的安静依旧没有任何缓解,就在闵舒怀犹豫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下一秒,傅北林的唇便压了下来,忽的一下,吻住了他。

      一秒的吃惊后,闵舒怀还是缓缓地伸出手,揽住了傅北林结实的腰间,脸上的热晕似乎更浓了,但心跳似乎平复了下来。

      不知道过去多久,忽然一道“叩叩叩”的敲门声在两人耳边响了起来,闵舒怀吓得顿时把傅北林推开了,惊慌失措地站在旁边,脸上满是不知所措。

      被猛地推开的傅北林有些不满地看着他,“叩叩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了。

      “我去开门。”闵舒怀尴尬地看了傅北林一眼,像小兔子一样落荒而逃了。

      敲了好一阵门才等到门开的乔莘莘看着满脸通红的闵舒怀,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问,那边的傅北林就冷着脸问道:“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乔莘莘拿着资料走到傅北林身边交代着事情,倒是把闵舒怀的异样抛在脑后。

      说完了工作上的事情,乔莘莘瞄着傅北林的脸色,小心地说道:“傅老先生想让你明天晚上回老屋吃晚饭。”

      听到这话的傅北林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缓了几十秒,道:“和他说我会去。”

      “好的。”乔莘莘应道,不敢再看老板的脸色,赶紧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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