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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晚上的街道开始起了一层薄雾,雾蒙蒙的烟气缭绕的在并不宽敞的街道上来回游动。

      熊轻安伸手在越来越浓郁的雾气中抓了一把,手上握住一把湿漉漉的水汽,还有轻飘的划过掌心的黏腻触感。依稀能听见一声搅碎在黑暗中的凄厉尖叫。

      雾气越来越浓,已经到达了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三日月就在身边,如果不是两人互相伸手牵着,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就在自己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熊轻安试探着的轻轻地用手再次戳了一下,手指穿透过去,带来满根手指的湿淋淋的水汽,“这玩意儿好像有神智,难道是你们传说中的百鬼夜行?”

      三日月好听的声音隔着流动的雾气传来,平稳的声音里含着低柔的笑意,“百鬼夜行可不是这样的安静无声,这顶多算得上是一种小妖怪罢了。用雾气来遮掩回家的路人的视线,混淆他们的方向感,吓唬吓唬他们,其余的也不能做什么出格的事。”

      “那这个小妖怪什么时候会消失,难不成要等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吗?”熊轻安还从来没有见过日本的妖怪是什么样子的,以前只听说过日本人格外崇尚妖怪精魅这样的东西,而且所列神明众多,只要有人信奉,就算是石桌石椅都能成为得享香火的神明。但是更多的则是黄昏之时,逢魔之际的百鬼夜行尤为被人传说。

      在盗墓的时候,熊轻安所遇见的都是被秘药烹制过的千年古尸,还有什么僵尸、怪物。虽然都是一样的是黑暗世界的居民,但到底妖怪精魅是幻化无形的东西,说起来要给人一种格外的缥缈唯美的感觉。现在竟然能亲眼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妖怪,本来就是睡不着的出来散心的熊轻安顿时抖擞起来,眯着眼睛,有些恶劣调皮的笑着,在越来越浓稠的雾气中来回戳弄。

      三日月虽然看不见他在做什么,但是手上不时传来的牵扯的力道,还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是顺着他的力道的纵容。

      月上中天,把身边的星子微弱的光芒全部遮掩,洒下一层如水的清辉,为夜晚之中安静的城市裹上一层霜糖一样的银芒。只是被粘稠的白雾所包裹的熊轻安完全感受不到这月华之下的静谧美感,毫无形象的瘫坐在街边随意摆放的石条上,撑着下巴眯着眼睛的快要睡着了。

      这雾气也就是刚生出一点蒙昧灵智的小妖怪,什么都不懂,只能在夜晚水汽重的时候出来看看这个陌生的世界。刚才被熊轻安握在手里,捏掉了蠕动的两团白雾之后,就再也没发出一声叫喊,像是无声无息的被解决掉了一样,只是街道上安静的徘徊。

      三日月就坐在身边,两人的手还是一样的牵在一起,熊轻安无聊的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被顺滑的触感所惊异,“咦——”的一声叫出来,“你的手上竟然没有老茧?你们不是用刀的吗,怎么会手上一点儿用剑的老茧都没有。”

      “哈哈哈,主君还是一样的关注点十分奇妙啊。”三日月爽朗的笑了笑,“这是我们神明的特性决定的,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趋于最终的完美。只要不是什么身体承受不了的伤口,隔不了多久就会自然恢复的。就算是在战场上受了伤,只要不是碎刀这样不可挽回的伤害,回来之后主君输送灵力,为我们疗伤就能完好如初。像是老茧这样的东西,基本上是不可能出现的。”

      “是吗,这可真是让人羡慕的种族天赋。”隔着白雾,看不清熊轻安脸上的表情,但是三日月还是能听出他口中那点儿平淡的羡慕。不算是十分羡慕的渴望,但也并不是无动于衷的冷淡。只是一种淡淡的,在缅怀自己失去了什么东西之后,听见别人身上有自己想要的特质时候的感慨。

      三日月很想问问他内心的隐秘,但最终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就在咫尺的茫茫雾气,手指轻轻地加重了一点力道的扣紧了熊轻安的手指。

      像他们这样冰冷的铁器,就算是生出了人的灵智,裹上一层华美柔软的外皮,但终归血肉还是冷的,心也一样是冷的。他们被人所用,被人所尊崇为神明,但却给了他们这样不能离开审神者的枷锁,到底还是被防备着的吧!

      熊轻安并没有察觉到三日月的心思,只是仰着头,双眼无神的看着像是已经永恒不动的白雾,轻轻地开口诉说道:“我小时候的梦想,是要做一个街上卖艺的人,每天做自己的喜欢的服装,耍自己喜欢的把戏,看着人群来来去去,聚散分离。体会开场时候的热闹,散场时候的冷清。我一直喜欢这个东西,为着能实现这个梦,我特地的去找老师傅学了口技,学了傀儡戏,还学了唬人的幻术,找了一帮子只能靠老手艺过生活的人,扯了一班的家伙什,就等着找一个良辰吉日上街卖艺。”

      “但是我娘不允许我这样做,把我的所有家伙给拖出去烧了,费尽心思找回来的那些人,也每人发了一笔钱给打发走了。到了了,还骗我说是我老爹他在下墓的时候出了麻烦,要我去帮忙。”

      熊轻安眨了下眼睛,似是开玩笑的玩世不恭,又似乎是沉郁的喟叹,“结果她真的一语成箴,老爹那次的倒斗真的出了大事,带去的一帮伙计,全陷在了里头,一个都没回来。老娘不顶用,早就不喜欢我父亲的趁势跑了,妹妹也和我不亲近,一直视家里为洪水猛兽,如果不是现在还要靠家里养活考大学,早就跑的远远的不想回来了。现在老爹没了,家里的担子,从此全压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这下算是每个人都称心如意,我的那个白日梦就此灰飞烟灭,老爹的丧事等着我安排。一大家子的人要我养活,还有那样多的伙计身后的孤寡抚恤要处理。还有早就忍不住的要吞并我们家生意地盘的人等着收拾······”熊轻安往后靠在废旧了的门板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老实说,一开始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心里真的是松了一口气的。总算是不用回去应付那一摊乱糟糟的事儿了,也不用勉强自己去做那些被人戳脊梁骨的事儿。我真的是很开心的。”

      “但是为什么我现在却又有一种难言的空虚呢?”熊轻安呢喃着的问出一句话。

      三日月安静的听着他的自言自语,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也不需要他回答。

      “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从出生开始就已经耳濡目染那些东西,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这行当的手段心思,就算我做了其他的生意,到最后也一定会回到这个行当中来的。毕竟,我也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儿,不是我来做,难道还要妹妹来做吗?父亲的心血,总要有一个人来继承的。虽然这时间来得早了点儿。”

      熊轻安其实早就知道以后要踏上的路,但总是不甘心的想要试一试。而老爹也总是笑眯眯的任由他去胡闹,去翻天覆地的乱,在他闯祸了还亲力亲为的帮他善后,带着他上门道歉。纵然被人说是偏心,也从没有说过他一句重话,让他从此不再轻狂。

      现在才知道,这是在尽可能补偿他将来的无路可走。

      眼前的雾气似乎散了一些,能听见细微的风声在雾气中轻轻吹拂的声音。熊轻安抬头看着天,虽然映在眼睛里的除了一片惨淡的白,还是一片惨淡的白。

      旁边坐着的三日月低声轻笑,感慨的说:“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主君说自己的心里话,我还以为要等到一年半载之后,才能与主君真正交心。没想到今晚就能听见主君这样剖白自己的心迹,果然是一个好日子呢。”

      “哼——什么好日子,什么剖白自己的心迹,不过是太无聊了,才和你说一说自己的事。”熊轻安翻了个白眼儿,仗着现在没人能看得见他的表情,用另外一只手抹了一下眼角的一点泪珠,“再说了,你们都是与我绑定了契约的神明,同生共死,不可能对我不利。就算是你们要那我的把柄,今晚我说的这些话,也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主君这样说,可真是伤了老人家的心,我们对您忠心不二,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忠心?世界上从来都是人心易变,忠心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常常是最容易被人舍弃的。”熊轻安眼中倏地涌上翻腾的黑雾,阴郁狠厉的冷酷模样,森冷的视线盯着面前的雾气,牙齿之间轻轻地咬合着的说:“纵然你们是以前是冷冰冰的铁疙瘩,只要生了人的神智,就算是再高洁的心性,也难保不会被俗世污染。所以忠心这样的话,还是少说的好。”

      三日月皱眉听着他这几句透着阴郁黑暗的话,有新月降落的眼睛里润泽出一道怜悯的光辉。

      雾气渐渐散去,熊轻安出来了这么久,和三日月说了会儿话,心里的郁气早就散了,现在看见雾气开始溃退,当即就坐不住的站起来拉了一下懒腰。刚要迈步向前,就看见脚下缩着一团绒毛灰黑的小猫,不知道在这里多久了,瘫成一团的轻轻的打着抖。

      熊轻安动了一下手指,漠不关心的向前走了几步,最终还是放心不下的转身回去抱起小猫儿,一把揣在自己的衣裳里,甩着袖子的雷厉风行的回去了。留着三日月慢悠悠的跟在后边儿,最后忍不住的抖了一下肩膀的轻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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