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粟》ID8888666

1、陈粟

　　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
　　如果我有手机我肯定要第一个给江之苓打电话炫耀一番。
　　初中三年我真是受够了她那狗眼看人低的作派。
　　看着电视里出现的那一排花园洋房出现在我眼前，我的揣测得到了验证，我的亲生父母该是有钱有势的。
　　带我进来的张叔叔指着那其中一间说这是首长---我爷爷的住宅，我原本的家。
　　很快我在书房里看见了那个老人，他坐在红木椅上笑得很慈祥跟我在电视里曾经见过的一位一模一样。
　　他通身儒雅的气质尽管岁数大了也让他在一群同龄人里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陆大金说，就冲他敢把自己儿子调到风口浪尖三不管的渝城做市长，他就敬服他一辈子。
　　他是陆大金的偶像，却是我的亲生爷爷。
　　我今年14岁，在这个盛夏，他找到了我。
　　他朝我招手，说，童童来，给你奶奶爸妈上柱香。
　　我看着台上三张黑白照片---如果我的爷爷是他，那他唯一的儿子，我的亲生父母应该在上任的第一个年末被传说中的□□灭了口，看来我将会有钱有势却铁定无父无母。
　　我很平静地问他：“这么年轻怎么死的？”
　　大人物嘴角抽抽，“因公殉职。”
　　我又平静地问他：“为什么花了九年才找到我？”
　　大人物很实诚，“以前科技不发达。”
　　我扯开嘴笑了，他比我想象的更好，我抖着腿，“我可以认你，但你得帮我办件事儿！”
　　大人物嘴角又抽抽，但很快恢复了笑意，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什么事儿？”
　　这话问得，我一听就鄙视他了，就假模假式地冷漠地看他一眼哼一声就往外走。
　　张叔叔拉着我，“首长问你话！”
　　我又哼哼，“大事，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查啊。”
　　我这个智商既然来自于他，那老头儿动动指头也合该知道我要他办的是什么事儿---这是个上不上心的问题。
　　我瞧见大人物眉毛又抽了抽，目光里多了层层笑意，“不错，知恩图报是个好孩子。”又啧啧打官腔，“要你认我简单，但我认你也是有条件的。”
　　我一时轻狂上了套，忘了自己是他唯一的孙女儿，态度很是不屑，继续抖腿，“认你还要条件？你说，什么条件？”
　　他扣了扣桌子，果然将我打听得很详细，“听说你初中毕业就辍学了，离九月初开学还有一个月，妳总得去见见世面，我琢磨这条件对你来说颇有难度啊……”
　　他看着我抖得自如的腿，那眼神真是凝重中带着调侃，调侃中带着惋惜，惋惜中还有点伤感？我翻翻白眼，接着抖腿，心里囫囵转圈，总是成绩啊成绩，肯定又是考试拿个第一，一路就靠成绩拿资助过来过惯穷了吧唧日子的我于是大言不惭，“考个第一？”又补了一句，“认你也挺简单的。”
　　大人物有些讶异，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咧嘴大笑，“挺好，挺好，还有志气。”
　　后来我才知道，他原本只想让我别抖腿。

　　我在南城是个难搞的角色。
　　9岁前要收养我的叔叔阿姨们特别的多，可我看着他们那眼神我就很不舒服，我咬了几回人后，在孤儿院就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
　　遇见陆大金，是我哄了路上一四五岁肉团子的冰淇淋吃被人家妈抓了现行的时候。那时我被训得跟个孙子似的，陆大金挺身而出仗义相助打着哈哈给人家孩子买了两个冰淇淋送走了人家。
　　我溜了一段很快被拦截，他接着对我咋吧嘴，抖着腿，“小姑娘长得人模人样的，咋干这种缺德事儿呢？---”
　　我不吭声，我曾在一本杂志上读过这么一句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跑不掉那就忍。
　　“---那都是大老爷们儿干的！”
　　听到他这句，我抽抽嘴角想翻白眼又不敢，那时候我10岁，已然看出他身上流氓的气息。
　　他问我这个时候怎么不上学，我怎么好意思说和一群猪一样的小屁孩待太久是个折磨，于是开口，“逃了。”
　　他要送我回去，“家哪儿？”
　　我咬咬牙，总是有些羞于启齿，“顺风福利院。”
　　他哦了一声又问，“---学校呢？”
　　我小声嘀咕，“三小。”
　　他耳朵挺尖，戴着十分骚气的大金链子走在我前面，绕绕转转，就去了我学校，眼神一扫示意我带路，我只好带他到了我的班。
　　我叫了声报告打算进门，正在黑板上写诗的老阿姨很是漠然地看了我一眼，我心里翻了个白眼---我并不想来的好么？
　　我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口打算接收整个班级那些猪崽子有意无意地膜拜，反正习惯习惯就好了，就是可惜那么烂的课又要荼毒我的耳朵了。
　　我在心里叨叨着就被一只手揪着领口拽进了班里，陆大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将斜前方的黑板砸了个窟窿。在一片抽气声中，他抖着腿狠戾地扫了眼面前受了惊的一脸脂粉的老阿姨对着一干五年级的豆芽菜大显神威，“以后谁再欺负她，先去五一巷打听一下我陆大金的拳头乐不乐意。”
　　末了一口唾沫吐在老阿姨的牛皮鞋上，十分鄙夷道，“什么老师！妆化得跟妖怪似的！”
　　作为一个偶尔逃课学业拔尖的孩子，对于陆大金讲出了我的心声我那时是又尴尬又崇拜。
　　虽然后来被迫转了学，但背靠陆大金，我顶着大姐大的名头舒舒服服地在学校混了4年。
　　----那时我尚且不知生父是个英雄，但很是明白护了我的是个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