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梦异闻录》西比尔姑娘

24、梦客 二

　　徐乐天第一次对徐父逼他练功这事发自真心地认可，要不是从小蹲马步，现在如何扛着这一百几十斤一口气走两米不费劲？

　　徐乐天把盛无轻放到浴室淋浴下头，听盛无又咕哝一声：“世孟。”

　　“世孟……林豪……就你情人多得数不过来好伐？都叫些什么玛丽苏名字。那你叫他们来照顾你啊……死二哈。”

　　徐乐天居高临下站着，伸出一只手指头，凌空朝在盛无头上点，“知道错了没？”

　　盛无歪在地板上，上半身倚着瓷砖壁，像个喝醉酒没人理的孤寡小可怜。徐乐天知道等他醒过来再没这等机会，所以抓紧时间，跋扈地训了他半天。

　　盛无在徐乐天把他丢浴室，脊背碰到冰凉瓷砖时已经醒了，听徐乐天盘了自己半天。

　　——“把我带到这种鸡不生蛋的不毛之地，连套衣服都买不着，什么居心？”

　　——“害我那什么纹身提早了两年，我才二十二！没到本命年！你自己犯水逆干什么要传染给我？”

　　——“一睡了之，也不知道安顿我，没责任心。”

　　——“看在你得带我去找赤爷的份上，今天就看护一下你，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不让你睡死过去，没有一点要对你好的意图啊，敬请周知。”

　　徐乐天发泄完毕，蹲下来检查盛无头顶，刚才盘踞在盛无头发里那蝌蚪状的小东西知道自己被发现，在盛无闹徐乐天的时候已经躲藏进枕头下去了。

　　徐乐天检查了一下，不见了，那暂时就这样吧。

　　他把花洒朝冷水那一侧拧到极限，抬手打开。冰冷从天而降，整个浇在盛无头上，盛无被这么一激，彻底醒了。

　　他睁开眼，带着积年的迷惘。

　　徐乐天站远一点以免被殃及，看盛无把自己撑起来，整个人沐浴在冰冷落水中，徐乐天叫：“你醒了？不用谢，这是我对你无微不至的关爱。”

　　盛无转身看着徐乐天，像是眩晕，身体猛地向前栽。这不得了，一头碰马桶盖上得出人命，徐乐天来不及思索脚下一滑，身姿轻盈抓住了盛无。

　　盛无比徐乐天高一头，脑袋枕在徐乐天肩膀，两条胳膊软软搭在他身后。

　　徐乐天忽然听见盛无在他肩后轻笑一声，心叫不好。果不其然，下一秒盛无就从瘫痪状态恢复，扣着徐乐天身体一转。

　　兜头的冷水浇灌两人。

　　徐乐天气急败坏，盛无把他整个压在浴室墙上，笑得无良，“这是我对你无微不至的关爱。”

　　徐乐天浑身被浇透，看着盛无的眼，深邃无底，明明在笑，眼睛里却只有疲累，红血丝印在骨瓷蓝的眼白上，看起来无边憔悴。

　　“盛无，”徐乐天忽然不气了，脸上蒙了一层别有含义的微笑，“你这什么意思？是考验我定力有几成？那我告诉你，本来就没多少……现在……”

　　徐乐天说着伸出手，从盛无短袖下摆伸进去，微微一舔嘴角，眯起眼。

　　徐乐天的手顺着盛无脊背向上爬，盛无像被烫了一下，很快垂眸掩盖遮掩不住的黯然失神，然后他开始笑，笑得气都要喘不过来。

　　他笑得弯下腰，大口喘息，“咱俩可真配……”

　　一直藏在盛无头发里的小蝌蚪在枕下早就等得不耐烦，忽然听到浴室里乒乒乓乓，感觉有大戏可看，一缩一缩，奋力爬到浴室门口，透过玻璃门朝里看。

　　它看见，那厢盛无笑得打跌，而后正色起身，反手便把那短袖猛撩，说了一句它听不大懂的话。

　　根据它多年对人类尿性的理解，将其解释为：公子可要与我成双对，共浴一室春？

　　其实盛无说的是：“那一块洗个澡啊……不要的话就回你自己房间洗，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他说着手上不停，拉开迷彩拉链。

　　小蝌蚪屏住呼吸，内心锣鼓喧天，就待此刻！

　　然而……

　　徐乐天又一次败在了盛无的不要脸之下。

　　他夺路而逃，摔上盛无的门跑回自己房间钻进浴室。小蝌蚪吸附在盛无浴室门上，被徐乐天祸害，摔了个底朝天。

　　不仅没看成大戏，自己还惨遭坠楼，小蝌蚪觉得无味得很，怏怏爬回床上去了。

　　徐乐天咬牙在骂，妈的，真真是人至贱则无敌。

　　然而这么个贱人，还是把他撩得火起。徐乐天生无可恋向下一瞟，对身下这没心没肺的凸起一顿训。

　　盛无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各自解决。

　　盛无洗了脏衣服晾起来，把唯一的换洗衣服换上，黑色速干裤，速干T，红色冲锋衣。

　　他很快收拾好自己，给赤爷打电话，安排了这两天的行程。然后去银行给欠款账户转了四十八万过去，又给他妈的账户里转了两万。

　　他给他妈发消息说：“那边欠款我还了小一半了，这两万块给你，这些天出去旅游吧，我给你报个团。”

　　盛无妈妈是个一辈子的傻白甜，听了这话高兴得很，兴冲冲就跑去订票了。盛无把母亲支开海城，除了防着要债的再度上门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这一次因为徐乐天跟踪他，他找林豪帮查了徐乐天的来头。没想到顺着徐乐天家一路查，竟一直查到林豪都伸不进手的地方去了。

　　盛无为此还嘲笑林豪：“你们八局怎么就过气成这样了？”

　　林豪工作单位，八局，国家一级机密单位。只有很少数群体知道这个单位，且都是滥传，传得神乎其神。

　　林豪给盛无一声滚，然后又嘱咐他小心。

　　现在林豪能查到的就是，一家正规的解梦疗愈所要弄清盛无的秘密，然后在行业里出□□。

　　刚好那疗愈所的负责人跟徐乐天的父亲同桌吃饭，就敲定了合作，让徐乐天父亲找人来将盛无的秘密大起底。

　　毕竟盛无弄乱了行业规则，把那些真正有油水可赚的尖端解梦客户都给紧紧抓在了自己手里。

　　盛无一听这些事，就觉得其实不单纯是这样。他能有多大能力，搅动整个行业封杀他？

　　更大的可能是解梦过程中，他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或者，无意中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总之先让盛妈妈离开海城，再做计较。

　　一会儿盛妈妈给他发微信，她想报一个航海游轮团，去欧洲，问盛无意见。盛无点了根烟回：“特别好，我问了朋友说靠谱，还能打个九折，就这个吧。”

　　这个团前前后后要一个月，到时候盛无不知道能不能解决完手里的事。

　　盛无蹲在银行门口把烟抽完，一直到烟蒂烫了手才站起来，回宾馆。在宾馆门口他看到收拾一新的徐乐天，徐乐天拎着两个打包盒，见到盛无说：“请你吃饭。”

　　刚才的事掀过不提，毕竟是他有求于人。

　　盛无点头说好，徐乐天惦记着盛无两天没吃饭，好像也不太爱吃红烧肉，就下去镇里唯一的川菜馆点了两个菜。

　　吃饭过程中，徐乐天眼睁睁看盛无把青椒肉丝里的肉丝全都挑开，然后把水煮肉片里的白菜吃了个干净。

　　突然明白他不是不爱吃红烧肉，而是不吃肉了。他问：“你什么时候开始不吃肉了？”

　　盛无挑挑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真吃不下肉，他微微苦笑，有些事你不得不相信老人言，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身体的蛀空，果然是先从吃不下饭开始的。

　　盛无暗自开始接解梦疗愈的单是三年前。再往前一年，是他犯太岁的起始。那会他二十六，刚升了个销售经理，牛逼得不得了，夜夜笙歌，每个晚上都在酒吧醉得跟个王八蛋似的。

　　结果家里老头说没就没，才刚五十，离开的时候神叨叨地给盛无留下了一笔遗产。

　　盛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闯通了老头设下的那些寻宝游戏关卡，找见了“遗产”。然后才发现所谓“遗产”，就是封破信。

　　盛无都给自己爹跪了。

　　信里写了很多灵异的事，一些关于盛家奇怪血液的来龙去脉的猜想，还有一条定律：盛无后半生必须得靠“入梦”立身，不干这个，做啥啥不成。

　　盛无必须不信啊，结果事实就是这么打脸。老头下葬之后，盛无同一时间经历了被公司撤职、投资失败和被朋友坑三大连环打击，不服，走上了漫漫逆天改命路。

　　一年之后倾家荡产，盛无算是彻底服了，他开始按照老盛给的指示，替人解梦。

　　去年盛无靠解梦攒下了不少存款，又在危险的边缘试探了一把，学人家开了个自媒体公司。

　　他想，他也没说不做解梦啊，就兼个职嘛。

　　结果钱连声响都没发出来，赔了个干净，还欠了一百多万的债。

　　盛无这一次终于相信老盛的话了：胳膊拧不过大腿。

　　他这一辈子除了“解梦”之外，就别想赚其他的钱了。

　　但解梦是个催命的活，老盛才活了五十，根据老盛所言，盛无爷爷活了七十，太爷爷活到九十。

　　盛无就不明白了，不靠解梦他没办法活下去，但解梦呢？妥妥地夭寿啊。什么样的鬼斧神工才能在他们身上下这么绝的一个咒？

　　他被卡在绝境，要么因为解梦过度身体崩坏而死，要么因为偏偏不干解梦的活，赚不着钱饿死。

　　盛无拥有这么两个人生选择，真叫一个天人五衰。他最后决定破罐子破摔。给林雨解梦之后，他就收手。

　　按照盛家这个寿命递减的优良传统，他应该活不过三十。

　　他今年三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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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7637388和一一二九的雷，感谢！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