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狐 缘起》清风浮云

5、第五章

　　火折子呢？
　　易安这才想起，自己走的匆忙，把那仅有的一根火折子忘在了山洞之中。
　　念灵见他突然僵在那里，且笑容凝固在脸上。先是不解，后挑眉一想，便知其中原由，因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
　　哀莫大于心死，这便是此时易安心中所感。
　　正在他无措之时，只见念灵轻轻把素手一抬，一道毫芒自指间弹出，径打在那柴堆之上。
　　一道火苗陡然自中窜起，灵动的火舌跃跃而舞。
　　易安讪讪一笑，道：“会法术当真是好，看在你点火有功的份上，将那烤的最好的给你！”
　　念灵把细眉轻轻一挑，撇嘴道：“我自幼饥餐灵芝素果、渴饮山泉甘露，何曾吃过这等腥膻之物？况且荤腥之物不宜修行，我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易安持一根青枝轻拨柴火，将那火舌铺匀，笑道：“你这话，倒似一位得道仙姑所言，极不似出自妖怪之口，我素闻妖怪吃人血肉，到你这里倒反过来了……”话说完，易安便有些后悔，因此话确是有些不当。因饧着眼偷看她脸色，惟恐她又发怒，再给自己来一脚。
　　只见念灵闭目养神，对自己之前的话置若罔闻，易安这才悄舒一口气。

　　流水潺潺，鸟鸣啾啾，和着柴火燃烧的哔剥之声，令人慵懒、昏昏欲睡。
　　余生若尽如此，也是极好的。
　　易安轻叹一口气，从臆想中将自己扯出，踌躇了一下，道：“念灵，听你此前话语，我那位朋友身上的奇病，你似是知晓些什么……”
　　念灵闻言顿睁双目，冷道：“怎么？你还是想要狐蓟草？”
　　易安听她如此语气，心中自然大大苦笑：‘怎么一提这个破草，便跟戳她痛处一般？此物真有如此珍贵？罢罢！宜缓图之。’如此想着，便笑道：“我不过是好奇罢了，我受人之苦托来此寻药，若此番空手而回，也不好交待。”
　　“回去告诉你那朋友，便说此药草已绝迹，令其早备后事吧。”念灵不咸不淡回了一句。
　　易安顿时一窒，正待再说话，忽听烤肉的滋滋之声不绝于耳，忙回身将其一一翻转。
　　顿时，香飘四溢。
　　易安深深嗅了一下那香味，心情又愉悦起来。
　　纵然人生有定，也要活的自在。
　　有肉便吃肉，没酒便喝水，最起码今日潇洒，管他明朝飘零何处。
　　有时候连易安自己，都常常会被这种没心没肺的活法而感动。
　　人若是善于麻痹自己，是否真的快乐，已不重要。

　　却说那香味随风而荡，愈飘愈远，连念灵亦是忍不住抽动鼻子贪嗅两下，眼睛一亮。
　　烤出来的肉居然这么香，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你确定你不要尝尝吗？”
　　易安说着，顺手拈起一串，大咬一口，边嚼还边有意的大声吧唧嘴，里外只透出一个字——贱。
　　念灵登时脸红，愕然无语，深知他是在有意作弄自己。因忍不住恼羞成怒，重重一掌拍在身下石头之上，一块青石顿为齑粉。
　　只听她咬牙道：“老娘不吃！”
　　说罢，起身甩袖而去，冷冷的声音传来：“快些吃完！背我上山！”
　　易安咋了咋舌，深知自己把她调戏恼了。因连忙把火扑灭，用草叶将那些烤好的肉串包了，追上前去。
　　只见念灵依旧板着个脸，面如寒霜。
　　易安心中一转，乃陪着笑脸道：“你看这匹恶狼，昨日差点把你给吃了，不曾想‘吃人不成反要被吃’，如今这大好的报仇机会摆在面前，岂可放过？”说罢，又细声哄道：“来，吃一串吧。”
　　念灵嘴角一抽，脸微微一红。
　　易安知道她不好意思，因不待其出言相拒，便将一串塞入她手中，正色道：“你若是不吃，我也不吃了。到时我饿着肚子，连走路都费劲，更别提背你，只怕猴年马月也上不得山。”
　　念灵红着脸接了，轻咬一口。
　　易安哈哈一笑，道：“这才对嘛，味道如何？”
　　“哼！马马虎虎吧！”念灵边埋汰，边伸手又要了一串。

　　却说两人风卷残云，须臾间便把那些烤串料理下肚。随后不再停留，趁着风和日丽，径往岭上而去。
　　走了小半日有余，只见周遭一扫明媚之景，变得暗沉下来，林木山石更是千折万绕。
　　所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此诗恰应此景。
　　易安这才信念灵所言非虚，此地尚未至核心所在，已是如此错综复杂，若非她自背后指点，自己怕是早已绕到‘云深不知处’去了。
　　正走之间，忽听念灵小声道：“停下！”
　　“嗯？”易安不解其意，停下脚步，疑道：“怎么了？”
　　念灵轻眯凤目，小声道：“你听到了吗？”
　　易安屏息竖耳，先是什么也未听到，后只觉有隐隐的嗡鸣之声入耳，因惊道：“蜂巢？我最怕马蜂了！”
　　念灵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什么蜂巢，这是法阵的符吟之声！”
　　“法什么符什么？”易安只觉自己丈二和尚般，完全摸不着头脑。
　　念灵却未深作解释，而是红眸微转，心中暗道：‘这帮臭道士居然连如此偏僻之处都布了法阵，亏我敏锐留了个心眼。’随后敲了敲易安脑袋，道：“你放我下来，去前面探探路。”
　　纵然是个傻子，且是个只会用脚趾头思考的傻子，也知道那‘法什么符什么’之处绝非善地。
　　易安自然不是傻子，当下便不甘道：“为什么让我去？”
　　念灵听他语气中有不愿之音，因凑到他耳边，温柔的呼气道：“因为你是凡人，因为这里你最好欺负，因为你若不去你就会挨揍。有这三个理由，可够？”
　　易安从牙缝中恶狠狠挤出一个字：“够！”随后把她放下，心中不甘怒吼：‘苍天呐大地啊，我是作了什么孽？’
　　念灵见他面色愤愤，头也不回大步朝前，颇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味道，因忍不住掩口而笑。她自然知道这些法阵对凡人无害，因此才放心令他去。不过却故意未告知与他，因他那‘不甘为而为之’的表情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却说易安愤然而去，忽听背后念灵又道：“但凡法阵必有阵角，你若在前面见有幢幡、铃铛、宝剑等可疑之物，尽拔除之，再来回我。”
　　易安心中疑惑：‘我云游四方之时，只见过道家布阵用此等物件，莫非这荒山野岭的妖怪老巢还有道观不成？’想了片刻，没有头绪，因自语道：“罢了，不想了，若是道家之阵，多半对我无害。”
　　正此时，忽觉脚下绊了一物，铮然有声。
　　易安心中一惊，忙闪身一旁。定神细看，只见乃是一道悬丝金线，已被自己一脚绊断。
　　再听周遭，嗡鸣之声大作，如锥刺耳。
　　远处念灵听得此符鸣之声大起，心中一惊，才想起易安这两日与自己肌肤相偎，身上必然是妖气浓郁，如此步入法阵绝非善策。
　　却说易安陡然听得那刺耳的符鸣之声，心神大乱，忙以手捂耳。那声音却直透手掌，依旧源源不绝般灌入脑中。
　　易安不禁嘴角溢出鲜血，眼看就要心神失守，忽觉一阵刺痛自心底钻出，他刹时敛住心神。急睁眼四顾，只见前方不远处，一道镶边绣纹三角小旌旗无风自舞。因喜道：“阵角便是此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