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狐 缘起》清风浮云

14、第十四章

　　林中妖用冷眼逼视他良久，冷哼一声，撤下那无形之压，沉翁翁道：“小子倒有些气魄。放心，只要她拿到我所需之物，我自然不会再为难于她。不过，若是她拿不到我要的东西，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易安心中松了一口气，再度揖首：“多谢前辈！”
　　那林中妖冷哼一声，阴森森道：“快滚吧！若是敢跟别人透露此处只言片语，我让你两个生不如死。”说完，那妖希希索索的转至林深之处，又是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易安转过头来，对念灵轻声道：“灵儿，我们走吧。”随后不再多留，朝谷口而去。
　　念灵睃了那林中一眼，却未再多言，亦是转过身来，跟着易安而去。
　　那深林看着更深邃了，如同一张欲择人而噬的巨口。
　　天色郁沉下来，忽的飘来了暗云。
　　那云很浓、很厚，好似那化不开的愁。
　　少间，零星小雨便不顾游人之意，兀自飘洒起来，空气漫散被雨滴激起的泥尘之味。
　　易安抬头望了望天，回头冲念灵一笑，轻声道：“我还记得小时，每逢阴天下雨出不得门，便躲在屋里做些陶木玩意、手工物什，现如今估计好多都找不到了。”
　　“哦，是吗。”念灵漫不经心的回道，思绪却飘在别处。
　　易安是聪明之人，如何看不出来，因微微挑了挑眉，继续道：“虽然那些物什都寻无踪迹，但是它们却是一直存在。人却不同，人总有死的那一天。不只是人，甚至连妖，连神，都有死的那一天……”
　　念灵才知道他是有意言此，停下脚步，静静的看着他，眉头紧皱。
　　易安用袖子擦了下额头之上的雨水，依旧自顾自道：“人道，妖道，本就风马牛不相及。便是我身上无疾，亦不过仅数十年光阴可供蹉跎。而你不同，我的一生，对你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罢了。我可不想变成一个糟老头去拖累你，哈哈！你能想象我变成迟暮之朽的模样吗？”
　　念灵想了想易安变成糟老头的模样，因忍不住轻轻掀了掀嘴角，却又沉了下来。
　　“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是长久的……”易安轻声道，说完取下腰间的烟斗，叹气道：“人、物、地方、都会被忘记，我曾经想让那些印记流的更久一些，更远一些……”
　　念灵突然觉得，易安此刻倒似一位沧桑数百年之人，而自己不过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看着他，就仿佛雾里看花一般，朦朦胧胧，亦真亦幻。
　　当一个人看透死亡，你就再也看不透他了……
　　念灵默然片刻，茫然道：“我有些不太懂你所说之话了……如何才能让记忆流的更远更久？人死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么？”
　　易安轻轻的拉过念灵的手，将那根烟斗放在她手上，笑道：“印记……”
　　“印记？”念灵静静的看着手中烟斗，想着自己曾差点将其折断，那木质的长杆带着他身上的温度，却又一点点消散于空。
　　念灵看那烟斗良久，方道：“我不明白。”
　　易安笑道：“我曾想在宝青坊开家作坊，专做些手工之物。再开一个印章，只写‘宝青’二字，将此二字印在那些物什之上，便如我随行，只要人们记得那二字，记得那个地方，便冥冥之中如我尤在一般……，不过现在想来，此举倒有些自欺欺人的味道，哈哈，是不是很傻？”
　　话及此处，风起，雨更烈了。
　　念灵道：“傻吗？”
　　易安道：“不傻吗？”
　　念灵一脸严肃，倔强道：“傻吗？”
　　易安摊了摊手：“好好好！真拿你没办法，你说不傻便不傻，我们快找处避雨之所吧，否则不傻也被淋傻了。”说罢，擦了一下脸上的雨水，转身而去。
　　念灵扬了扬手中的烟斗，疑惑道：“那这个东西……”
　　易安头也不回：“从今往后，它便是你的了……”
　　念灵愣愣的看着那烟斗，嘴中呐呐道：“宝青……”一丝光芒在她眼中荡起。
　　却说那山雨倾泼，恰似天河断泻，易安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挨出山谷。
　　雨虽凉，那山景却好，草木山石皆被尽涮一遍，如披琼戴玉一般。
　　易安赏的心中有感，忍不住口吟一小令：
　　“密云遮天雷声慢，凉雨消尘风语伴。
　　趁此尽洗诸烦恼，任他魂消魄也散。”
　　吟罢，易安回头笑问念灵：“如何？”
　　念灵大摇其头，哼道：“不好不好！又是魂消又是魄散的，你还望我夸你不成？”
　　易安哈哈一笑，忽觉脚下踏中一物。
　　他低头一看，乃是一张勾角纹嵌铜丝的桃木板，有巴掌大小，一指来厚，四角圆润，板头穿着一根杏黄绦。板周一圈密纹，左上撰着‘神通’两个小黄字，右下撰着‘律令’两个小黑字，中间撰着一个血红的大字——伏。
　　易安心中大奇，低头将那木板拾起，只觉那板沉重无比，炙热如火，那‘伏’字亦是隐隐发亮。
　　“你在看什么？”念灵见他停住不动，只是看手中，因问道。说着，挨步上前来。
　　易安见她每近一步，那板上的‘伏’字便愈加亮一分，心中大觉不妙，因喝道：“别过来！！！”
　　说时已迟，只见那桃木怪板红芒大盛，在易安手中碎为万千片，每片亮着一个‘伏’字，轰然而散，围定方圆十丈之内，将易安两人绕在圈中。
　　念灵大惊，上前一步扯住易安之手，化作一股白芒向那薄弱之处冲去。
　　那万道符纹如若有灵一般，见念灵要夺势而去，便如潮般聚拢而来，挡住二人的去处。
　　念灵紧咬银牙，运起一掌，朝那结界之处击去。
　　只见那掌去处白芒大盛，泛层层涟漪。念灵催力多时破不开它，又因此前易案病发之时，自己灵力已大大耗损，当下后继不足，手下一松，反被重重反弹回来，重重跌在地上。
　　易安连忙将她扶起，问道：“你怎么样？”说着，又四下环顾，心如电转，“这阵看着好厉害，却不知阵角在哪里？”
　　念灵脸色苍白，气息眼见较之前萎靡了几分，微微喘气道：“看来此非法阵，并无阵角，我听闻那帮道士有一灵宝，名为伏妖牌，牌中含九千三百六十一道灵符，可千变万化、法天度地，多半便是此物……”
　　易安听了，眉头紧皱，苦思对策。
　　只见在此之间，那万千灵符环环绕动、步步收缩，向圈内两人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