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须弥幻境》澜湖

4、第四章

　　寻找孙悟空的一路并不顺利，饶是日日驾云，名山大川间寻访的过程也花费去了大半年时光，终于在峨眉山找到了斗战胜佛的洞府。
　　“我觉得奇怪的是，为何你们师兄弟一场，师父你却不知道孙悟空的府邸？”
　　猪八戒道：“这成了佛的人，除非去灵山听课，否则山山皆庙宇，处处是道场，寻访起来还真得看缘分，再者我老猪也要考验你一番看你是否心诚。”
　　沉香暗道他的母亲还被压在华山下不见天日，这猪八戒此时花去大半年时间考验他，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斗战胜佛洞前却又遇见了二郎神，沉香实在觉得有些过于巧了，不在他寻访名师的途中哪个不知名的山旮瘩里捉住他，偏偏在这个最不方便动手的地方，杨戬找着了他。
　　果然洞外的争斗引来了孙悟空，杨戬和孙悟空好一番神仙打架，刘沉香看得心灰意冷只觉自己可能此生都翻不过这座名为舅舅的大山了，却又暗暗不明白，怎么自己这舅舅还有遇强则强的本事吗？明明在净坛庙前被他们几个杂鱼打得吐血的也是他，现在遇见强了不知几个段位的孙悟空，居然也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场代表天界一流水准的斗法惊动了天庭，沉香也没看懂发生了什么，总而言之，似乎是只要不出孙悟空峨眉山的地界，谁都不能动他刘沉香一根毫毛了，虽然孙悟空明面上答应绝不收沉香为徒，但罩着刘沉香这点是没跑了。
　　自己忽然抱上了孙悟空这根粗壮大腿？惊喜来得太突然，沉香还有些懵。杨戬此时也不知去哪了，大概是短暂地功成身退了？仿佛他来这一趟的目的就是为了激孙悟空罩住沉香。
　　“我是越来越看不懂，越来越想不通了，舅……二郎神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沉香默默跪在斗战胜佛洞前，心里不住地想，他这将近一年来东奔西走，仿佛被人用铁环套住了鼻子的牛，每当他想停下来，总似有股道不明的力量在不住地抽打在他身上催着他向前，现在他就跪在这里，这或许是个思考的机会。
　　虽然刘沉香不知道自己思考的时候玉帝会不会发笑，总之，跪在斗战胜佛洞前的第三天他想通了一件事，杨戬不想杀他。因为能杀他的机会实在太多，沉香扳着手指都数不过来。
　　“他到底想做什么？”这个问题实在太难，沉香日思夜想，把过往的事一捋再捋，期间沉香跪在地上捡了块尖角石头，就在身前三尺的距离里在跪伏在地上写写画画，把人物事件贯通排序了一番，到后来这三尺方圆的地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字密到再写不下一个字时，还没结果，沉香便开始捡地上的落叶，用树枝尖儿蘸着泥土写，推算来推算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倒是他身周三尺竟堆起了半人高的树叶，细看去每一片上都有些芝麻粒大的泥痕，这些泥巴印子初时还能看出是字，到后来便只是些简单符号，只有写这些符号的主人才知道它们代表的含义，沉香再次意识到时间这个概念时，看着地上由枯黄变青翠的落叶堆，原来已经过去一年了。
　　跪在洞口的一年多，沉香只当孙悟空是铁了心不愿收他做徒弟，但他沉香如今天地之间除了这不大不小的峨眉山也无别处容身之地，除了跪在这儿拜师他能干嘛？得亏他是半仙之体，不知不觉间已经可以辟谷，要不然他真想每天拉泡屎尿拍在这孙悟空的府门上。
　　他却不知道他在洞外跪了这一年，洞中的孙悟空也暗中观察了他一年，都说好奇心能杀死猫，这猴子也快被好奇心害死了。
　　“这臭小鬼每天跪在地上写写画画些什么呀，起先俺老孙还看得懂，怎么这到后来就看都看不懂了？”孙悟空的好奇心一日胜过一日，直到惹得他抓耳挠腮地想去问个究竟，他暗暗决定再过几天便幻化个模样出去点播这小鬼。
　　“罢了，莫非他不收我，我就要在这跪一生一世？跪到我爹阳寿尽时，让我那囹圄中的娘等我一生一世？想不通的事，枯想也无益，那我便用这双脚走一遭，总能弄明白的！”沉香扔下手中快要磨断的第二十三根枯枝，猛地起身，只觉膝盖与这峨眉山都要连为一体，一用力间，竟有一丝一缕的天地气息如浆糊胶水般黏在他的膝盖与地面间。
　　闭目凝神一阵，沉香猛地发力，双掌在地面一拍，只击得尘土飞扬，三尺内原本写在地上的字尽数被击作飞灰，满地落叶也碎了个干净，终于站起了身。
　　“哼，你不教便不教！难道我还不救母了？你这心如铁石的猴子，自己从五行山下出来成了佛于是就忘了被压在山下的滋味了，西天取经看来是把你那身傲骨取没了，于是也道貌岸然心安理得地当了个冷眼旁观的仙家，天底下神佛妖怪那么多，总有个胆大的敢收容我刘沉香！”沉香站直身，痛痛快快一通骂，出了这一年来心里的憋屈，呸地一口朝孙悟空洞府吐了口唾沫，拍拍屁股便要下山。
　　府邸里的孙悟空哪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那通骂让他傻了眼，气炸了心肺，西天取经成佛三百多年，他哪受过这等闲气，要不是成了佛不杀生多年依他往日脾气真恨不得一棒子打死这没良心没耐性的死小鬼。
　　“亏俺老孙还护了他这一年平安，气死了！气死了！就差几天了，多跪几天又能怎样！还说出那番狠话，弄得俺老孙帮忙显得畏手畏脚怕了他，不帮忙倒坐实了他口中那冷眼旁观成佛忘本的胆小鬼嘴脸，杀他不得，回绝不得，收徒也收不得，白白挨了一口唾沫，真是当年佛祖手心撒尿的报应！啊呀呀，气死俺老孙了！”暴跳如雷一阵，偏生也想不出对策，孙悟空拔出耳内金箍棒，朝天传音嚷道：“杨戬！俺老孙不帮你了，你那臭外甥跑了，还往俺老孙府门吐口水，气煞俺老孙，走，咱们打一架。”
　　懵的不止孙悟空，真君神殿里的杨戬也有些坐不住了，这死孩子，怎么忽然不按套路走了！
　　沉香可没有忘记自己天庭钦犯的身份，也不敢驾云，一路只靠双脚拣林深幽暗处顺着起伏山脉向山外走，峨眉山猴群甚多，常居于深山中，沉香这一路虽避开人烟，但耳边常能听见叽叽喳喳的猴子叫，倒也不觉寂寞。
　　行至深林中，偶尔遇见些果树山梅，沉香忽然想起自己一年多来什么也没吃，便采了些野果拿外衣兜了背在背上，准备路上充饥，谁知又走了一日一夜也不觉疲惫饥饿。原来他跪在孙悟空洞门前的这一年多里，不饮不食日日苦思，唯有山风日月作陪，不知不觉早将身体里的凡胎部分尽数炼化。
　　果子放在衣服里包着，时间稍久便捂出了果香，忽然只听吱吱几声叫唤，沉香只觉肩背一重，回头看去一只棕色皮毛的小猴子正扒在他肩头，伸手去拿他背囊的果子。
　　“嘿，你怎么抢人东西。”沉香一伸手便抓住了小猴子后颈把它提在手上，他刚拜师不成，这会儿对猴子可没什么好感。
　　小猴子吱吱叫了几声，忙把偷出来的小野果都塞进了嘴里，两个腮帮的嗉囊撑的鼓的和包子似的。
　　“我的东西不乐意给你吃，吐出来听到没有。”
　　小猴子嘴里塞满了，已经发不出声音，便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沉香。
　　“山里有的是果树，你为什么抢我的，你们家祖爷爷得罪了我，我的果子给谁就是不给猴子。”沉香也是个少年人脾性，伸手便要挤弄小猴子的嘴巴。
　　小猴子赶忙抬起两只前肢牢牢捂着嘴巴，一边躲避那只欺负猴的手。
　　沉香细看却见那小猴子手臂上有些抓痕，这一寻思，才发现这小东西瘦的可怜，比前些日子遇着的猴子显得弱小许多，再看这片林子尽是些不结果子的树，恐怕猴群中也有势力划分，这小猴子也许是族群里猴王争斗输的那一方的子嗣，所以被赶出了有果子的林区。
　　沉香叹了口气：“算了算了，都是不被容纳的，让你吃了这些果子又有什么呢，正所谓同是天涯沦落……嗯，相逢何必曾相识。”
　　沉香于是干脆将果子都倒在地上请那小猴子饱餐一顿，谁知又行不远，只听身后传来吱吱叫声，肩头一重，竟又是那小家伙。
　　“没果子了，都给你了，你怎么还赖上我了。”
　　“吱吱唧唧”
　　“我还在被天庭追杀呢，要不然我为什么放着阳关大道不走，跑到这深山老林里遭罪，猴命也是命，你可别再跟着我了。”
　　“叽叽吱吱。”小猴子一阵叫，两只小手抱着沉香的脖子就是不松。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敢情是把我当成你娘了！”沉香拿它没办法，也不敢太用力怕伤着它，这毛茸茸的小家伙脸饿得瘦瘦眼睛大大，还挺萌。
　　“算了算了，那你就跟着我吧，反正如果我不管你，你指不准哪天还是要被猴群驱逐打死，你跟着我一块儿被神仙打死，也算是猴生壮阔了。”
　　沉香便让那小猴子骑在他肩上，一人一猴往山下走，一路上竟像多了个聊天伙伴一样。
　　“我和你说，我舅……二郎神……就是那个天上的二郎神你知道吗，他也养了动物，一只黑狗叫哮天犬，这下我养了你，我哪天要和二郎神战斗了，你就去拦着哮天犬。”
　　小猴子不明所以看着沉香，睁着大眼睛，过了许久才吱了一声。
　　“小猴子你很棒，很有勇气，输人不输士气，就像我一样。”
　　“吱吱吱。”
　　“对了，我得给你取个名字，不能总小猴子小猴子的叫，得是威武霸气的，比哮天犬这名字还要厉害，我叫你孙悟空？唉，也不好，这名字的主人有点怂。”沉香咕叨着：“诶，有了，菩提祖师是孙悟空的师傅，我就叫你菩提啦，哈哈，他不乐意当我师父，现在他师父是我的小猴子。”
　　小猴子不想理他，东张西望一阵，忽然吱地一声蹿到了一棵树上。
　　“菩提，你去哪？吃饱了歇够了就跑啊，你这也太势利了！”
　　野林荒山之中枝藤茂密，沉香追着小猴子转眼就失去了小猴子的踪影，沉香去寻了几个野果捏在手上，嘴里嘬嘬叫唤道：“菩提！菩提！快出来。”
　　转过一个山坡，却见七八里地外的山崖间似乎有一洞府，这应该还在峨眉山的地界，不知道是何人的洞府竟和孙悟空是邻居，好奇心起，沉香上前，青松苍苔之间果然有一洞府，洞门紧闭了无人迹，洞门旁立一石碑，上书“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